“好吧！”

“十六小子”示意再給他倒一杯，白鹿猶豫了一下，自己少爺今天晚上已經喝的夠多了，可最后還是從架子上把酒瓶拿了下來。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隱瞞什么了，”“十六小子”就著杯中的酒原原本本全都說了出來：

“你們知道這把傘為什么叫‘單寧’嗎？其實是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樣，‘寧’是單方面的，換句話說，只要進到這把傘里，就沒有再出來的可能！”

瓦狗連忙搶白道：“我們這不是出來了嗎！”

“十六小子”示意先聽他說完：“最初我設計這一切，其實只為了一個人，”邊說邊看了看坐在一旁好像這邊發(fā)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的九未兒。

“我與那要飯花子周旋了十幾年，自從知道是他屠殺了灣內，我就發(fā)誓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換命也要在閉上眼睛前看到他咽氣的那一刻！”

“所以直到發(fā)現(xiàn)他的真實身份是‘鬼司’之后，我就明白再找普世上的那些所謂的‘高人’已經再沒有任何意義，活人又怎么能斗的過陰間的差人？唯有也是陰司里的才有可能……”

“當我得知‘九小姐’不知為何流連于陽世時，”“十六小子”說著看了看喜水：“我就立即著手實施計劃……”

“期間也出現(xiàn)了一些意外，好在又回到主線上，等你們上了這座小山，我的心已經踏實了大半。”

“十六小子”端起手里的酒杯走到九未兒身邊：“這杯酒是向‘九小姐’賠禮，請原諒我的自私，也請體諒我的苦衷，”邊說邊把被中的酒一飲而盡。

而九未兒一眼都沒有看過去，就好像說這話的不過是電視里演的肥皂劇一樣，“十六小子”帶著苦澀的笑回到原位，直接拿過酒杯又一次倒?jié)M：

“這杯酒是向你們二人道歉，”邊說“十六小子”也不等喜水和瓦狗有所表示，同樣仰起腦袋喝了個滴酒不剩：

“我確實只為在‘單寧傘’內困住你們，隨即想向‘九小姐’的家人報信的打算。”

“以‘九小姐’家族的力量，區(qū)區(qū)一把傘又算的了什么？而我最希望見到的是當這把傘化為灰燼的時候，那個殺我全族的惡棍也能化成一縷灰飛！”

“十六小子”苦笑著說：“所以給你們的珠子和匕首，也只是戲里的道具，如果你們真能了結了那惡貫滿盈之人……當然這只是愿望……如果沒有的話，也只要等‘九小姐’的家人出現(xiàn)即可。”

“噢——原來是這樣，”瓦狗這回差不多聽懂了，這和在“傘”世界里喜水推測的幾乎完全一樣，“不過為什么你又良心發(fā)現(xiàn)了呢？”

“十六小子”看著坐在另一邊九未兒燈火下不言不語的輪廓說：“與其說我‘良心發(fā)現(xiàn)’不如說是我看見你們消失在傘被的瞬間，突然后悔了……”

“人……生而無常，有人一生權色錢財最后卻落個客死異鄉(xiāng)，有人一輩子庸庸碌碌，卻也活的平靜坦蕩……”

“十六小子”指著舞池里的人皮架子說：“他們本來在灣內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卻又怎奈大道越來越狹隘，沒有了生育就失去了希望，其實那時讓我去幫他們，也只是茍延殘喘多些時日罷了。”

“那老要飯花子或許更直接了一點，但對整個青興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村里人在灣內躲避了數(shù)個多事之秋，如果在外界的話，或許早已經分崩流離……而在那三面環(huán)山的僻靜之所安靜的過了這么多年也是該有個盡頭了。”

“至于我——”“十六小子”又一次喝完一整杯烈酒：

“我本就是個該死之人，上天留我一條命，肯定不會希望我一直沉迷在仇恨里，一生只為了那惡人虛度時光。”

“或許是到放下一切的時候，開始過一段不一樣的人生！”

“如果我真的走出那一步……當真是萬劫不復，就再也沒有后悔的余地了！”

“看來人人都惜命啊……”喜水聽完“十六小子”整個的真情流露，也有種唏噓的感覺，仇恨容易蒙蔽雙眼，復仇反而是件相對簡單的事。

難的是撥開眼前的濃霧還能看見晴朗的天空，或許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數(shù)，偏要勉強的結果要么是玉石俱焚，要么是空空一場，很多事就怕回頭看，一看只會覺得不值得！

場面頓時清凈下來，一時間再沒人開口，好像都在思考“十六小子”能在最后一刻看開，既是放他人一條生路，又是放了自己一條生路，甚至有種新生的感覺。

站在曾被陰過的角度不說，若是一個陌生人有此情節(jié)，此處都是應該有滿滿的祝福的，放下所有負重的包袱，再一次輕裝前進，更何況“十六小子”還那么的年輕，以他的學識和經歷，未來當真不可限量！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喜水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照理說他應該為“十六小子”感到高興才對，懸崖勒馬迷途知返，換成任一個人都該共同舉杯慶祝才是！

可水杯就在自己面前，喜水卻覺得猶如千斤重，抬起來半分都做不到，盤桓在心里有片厚實的濃霧，而且貌似濃霧里蟄伏著什么等著伺機而動……

喜水看著“十六小子”一臉輕松的表情，沒來由的突然想起一張卡片，那是決定自己和白鹿棋局的最后一張命運卡，也是決定生死的一張卡片，當時翻開的時候，只見上邊寫著一行字：

“一灣一水，倦鳥歸林。”

“一灣一水”應該指的就是灣內，而“倦鳥”……唯一能符合的只有“青鳥”……青鳥就是“十六小子”，至于“歸林”從字面上看是回歸平靜的意思，或者也有告別的意味。

“一灣一水，倦鳥歸林……”白鹿是在暗示什么？

喜水看向此刻作為酒保一直垂手而立的白鹿，從他那波瀾不驚的臉上很難看出任何情緒，甚至視線都是低垂的，仿佛像進入了空定一般，對周遭事根本沒有反應。

試問若是自己的少爺當真如他所說的一樣，首先替少爺高興的應該是白鹿才對！

白鹿先已有了暗示，此刻又平靜的如一灘死水，或許這已經足夠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