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回烏邇的第十二天
容姝穿著紅色的中衣,等上好了妝,再穿嫁衣,今天穿大紅色,尤其襯人。</br> 烏音珠伸了個懶腰,看看容姝上妝,然后就去床邊看嫁衣。</br> 這是烏邇族的嫁衣,上襖,下裙,靴子,是瑪吉婆婆和大楚的繡娘一起繡的,是烏音珠從小到大見過的最好看的嫁衣。</br> 衣領用金線鎖的邊,然后繡了云紋,上襖繡了葫蘆,雄鷹,還有格桑花。下裙做了很多褶兒,裙擺串了很多銀鈴鐺,象征著和平安寧。</br> 裙擺上還繡著烏邇的雪山,□□湖,繡的東西雖然多,但是并不雜亂,烏音珠希望自己成親了也能穿這么漂亮的衣服。</br> 烏音珠還看過容姝剛來烏邇時穿的大楚宮裝,好看是好看,但是不方便騎馬,還是這個更英姿颯爽些。</br> 烏音珠迫不及待看容姝把嫁衣穿上。</br> 容姝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金庭筆沒拿穩(wěn),眉尾畫的飛了出去。</br> “王妃,”她小聲地喊了一句,用布巾把畫飛的眉尾擦掉,“您別亂動。”</br> 容姝揉揉脖子,“我待得脖子疼,還有多久?”</br> 金庭道:“還要一會兒呢,胭脂還沒上,口脂也沒涂。”</br> 容姝來烏邇之后這些胭脂水粉就全壓箱底了,再也沒用過,好不容易有這么一次機會,金庭玉階再不抓緊,以后可真沒用武之地了。</br> 容姝的眉毛彎彎的,所以眉尾向上飛一點,眼尾可以點胭脂,紅紅的,喜慶,而且看著惹人憐惜。</br> 口脂自然是是紅色,用水化開一點,涂著亮晶晶的。</br> 玉階在一旁打趣,“王妃現在脖子就疼了,等一會兒還要帶頭冠,那可怎么辦。”</br> 她從前不愛說話,這些日子性子越發(fā)開朗了。</br> “……”</br> 容姝看了眼擺在桌上的銀冠,銀冠放在箱子里,有手掌高,冠是銀質的,鏤空花紋,上面墜了不少鈴鐺,葉子,流蘇,一動就會叮鈴鈴地響。</br> 和容姝以前見過的少數民族頭飾很像,也很好看。</br>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重了。</br> 戴久了肯定更重。</br> 容姝肩塌下來,“先歇一會兒,再一動不動地坐著,脖子都僵了,給我拿點吃的。”</br> 吉時在正午,現在上妝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容姝可不想戴著銀冠坐一天。</br> 金庭玉階欲言又止,新娘子一早都不吃什么東西的,一為了體態(tài)輕盈,二為了防止氣味難聞,怎么王妃一點都不忌諱呢。</br> 兩人轉念一想,王上王妃在一起生活這么久,早就不在乎這些了,就從善如流給容姝拿羊肉串去了。</br> 容姝稍稍坐直了一點:“多撒點辣椒面。”</br> 還不怕上火冒痘,金庭玉階也是沒辦法,不過,自從種了蘿卜白菜這些蔬菜,烏邇人就再也沒有人因為吃肉太多上火了,臉上也沒那么紅了。</br> 辣椒隨便吃,反正有蔬菜水果吃。</br> 羊肉串慢慢烤著,還有饃片,土豆紅薯,容姝和烏音珠吃得飽飽的,吃過飯,漱口上妝,這回無論她在說什么,金庭玉階都堅持把銀冠戴上,嫁衣穿上。</br> 站在銅鏡前,容姝看見了自己的樣子,這是夢里從未有過的樣子,也是夢里她期待過的樣子。</br> 嫁給耶律加央,容姝并不后悔,只是后悔曾經沒有穿上嫁衣給耶律加央看一看。</br> 不穿大楚的宮裝,穿烏邇族的衣裳,也很好看。</br> 烏音珠捂住嘴,驚訝聲還是不小心溢了出來,金庭玉階也是滿眼驚喜,這真的好看,太好看了,沒人比容姝更適合大紅色,大氣又張揚,穿著還不媚俗。</br> “好看!嫂子!太好看了,我哥要是看見了眼睛都得黏你身上。”烏音珠繞著容姝轉了兩圈,遠看看近看看。</br> 容姝晃了晃頭,銀冠上的鈴鐺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還有衣服上的鈴鐺,也在響,這是屬于烏邇的聲音。</br> “王妃現在就安心坐著,等吉時到了奴婢再給您補妝。”</br> 帳篷外頭,比里面還熱鬧,烏音珠往外看了一眼,全都是人,可真熱鬧。</br> 耶律加央給他的馬把毛刷的干干凈凈,又抱著馬的脖子說了好幾句話,他要騎著馬接容姝,然后把新娘子接到王帳。</br> 烏音珠的帳篷離王帳很近,但耶律加央想帶容姝在草原上繞幾圈。</br> 這碩大的草原,是烏邇數百年的家,耶律加央想讓這里的先靈看看,容姝是烏邇的王妃。</br> 尼瑪達娃也穿了新衣裳,草原上有烤肉和美酒,離吉時還有一個時辰,但從現在就開始了歡慶。</br> 耶律加央想讓時間過的再快點,他好快點把新娘子娶回來。</br> 外面都是烏邇人,有給過容姝肉和奶干的嬸嬸,也有浴血奮戰(zhàn)過的漢子,有的人臉上還帶著刀疤,成親是喜事,大家都把手里的活放下,丹增懷里抱著羊皮袋,袋子里裝著不少奶塊和糖塊。</br> 烏邇如今有糖了。</br> 并不是從糖料作物里煮出來的糖,而是從哈密瓜,葡萄里煮出來的。</br> 因為烏邇的瓜果實在是太甜了,吃不完的瓜果都被榨汁,然后做成這種用油紙包著的小糖塊。</br> 甜滋滋的。</br> 小孩兒一人發(fā)一把,算是耶律加央成親的喜糖,都沾沾喜氣。</br> 丹增偷摸給尼瑪達娃一人一把,兩人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子,吃什么糖。</br> 丹增道:“留著唄,都是好東西,路上吃也行吧。”</br> 兩人想了想,就把糖塊收起來了,說得對,糖塊總有機會吃的,這可是好東西。</br> 丹增樂滋滋地去分糖,留了一大把藏懷里,準備晚上拿給烏音珠。</br> 正午吉時,在這群人心急火燎地盼望下到了,鞭炮聲大的嚇人,耶律加央進帳篷把新娘子背了出來。</br> 馬頭琴,喇叭,各種樂器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還有穿著紅色的孩童往地上撒花瓣。</br> “嗚呼!王上成親嘍!”</br> “王上終于成親嘍。”</br> “王妃可真好看!”</br> 最后面的小姑娘比他們年紀都小,扎著兩個羊角辮,想了半天,才說,“喜糖真好吃。”</br> 容姝趴在耶律加央背上,不是在山上,耶律加央走的更穩(wěn),耶律加央讓容姝摟著他脖子,然后炫耀似的轉了好幾圈,這才扶容姝上馬。</br> 烏邇的婚俗和大楚不同,新郎官接上新娘子,跨火盆,撒艾草水,行禮,婚事就成了。</br> 婚儀結束,耶律加央對容姝說:“我?guī)闳マD轉。”</br> 草原,藍天,長風萬里,耶律加央今天穿了新衣裳,顏色不是正紅,而是暗紅色。帶著一點棕色,小辮子里還摻了紅色的絲線,就額前有點碎發(fā)。</br> 耶律加央的頭發(fā)有些卷,但并不毛躁,相反,很好看。</br> 耶律加央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摟著容姝的腰,“帶你看看烏邇。”</br> 馬兒跑的飛快,快的容姝心臟都要跳出來,可身后的人是耶律加央,又有種難言的放心,“耶律加央,我喜歡這樣子的烏邇。”</br> 沒有戰(zhàn)火,沒有硝煙,草地翠綠,遠處山露著一個尖尖,去哪兒都行。</br> 耶律加央點點頭,“我也喜歡,烏邇一族世代都守護著這片土地。”</br> 敵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大楚提出和親,耶律加央答應了。</br> 幸好答應了,耶律加央帶著容姝去看了雪山,雪山嚴寒,烏邇又是七月底,兩人穿的都不厚,只在雪山腳下待了一會兒。</br> 容姝攥了個雪球,握在手心里,耶律加央看著也攥了一個,比容姝的稍微大一點,“走吧,回去。”</br> 烏邇秋收還沒結束,時間過的很快,秋收之后天冷的極快,馬上就入冬了。</br> 明年很快就來了。</br> 耶律加央帶著容姝回草原,草原上人們吃烤肉,喝青稞酒,一碗接一碗,見兩人回來,擠鼻子弄眼的,“呦,回來了!”</br> 烏邇人沒有拜天地的儀式,耶律加央也不知道,不然指定拉著容姝拜一拜,</br> 耶律加央抱容姝下馬,直接把人抱到王帳去,對那些吹口哨的人踹了一腳,“吃也堵不上嘴!”</br> 容姝倒沒介懷,烏邇人天性如此,她抱緊耶律加央的脖子,眼前一黑,就進了王帳。</br> 這里被布置過。</br> 狼王的領地意識強,不讓別人進來,所以都是他自己布置的。</br> 紅色的被子,桌子柜子上都蓋著紅色的布,帳篷的氈布上還掛著喜字,用木頭裱起來,只要不被風吹日曬,就不會壞。</br> 滿屋的紅色,是名副其實的新房。</br> 耶律加央把容姝放床上,看著她的眼睛道:“阿姝,掀開被子看床下面。”</br> 耶律加央的眼睛是琥珀色,很好看,容姝摸了摸被子,現在蓋的還是夏天的薄被,耶律加央不說她也能感覺到被子下面有東西。</br> 容姝低下頭把被子掀開,下面有紅棗,花生,桂圓,蓮子。</br> 棗,生,桂,子……</br> 容姝:“……早生貴子?”</br> 耶律加央道:“達娃帶回來的,說是大楚成親,床下得鋪這個,還說要吃生餃子,但生的多難吃啊,這個意思一樣,我就放了這個。”</br> 容姝喜歡吃,生的東西多不好吃啊,所以耶律加央才往床下放了這些,紅棗能吃,又大又甜,花生是炒過的,特別香,桂圓干和蓮子也好吃,嗯了就能吃。</br> 容姝湊過去親了一下耶律加央的臉頰。</br> 耶律加央被親的愣了一下。</br> 他眼睛有點紅,頭上的小辮子跟著他動了兩下,他定定看著容姝,又看了眼帳篷的毛氈簾子,那里也貼了喜字。</br> 耶律加央心想,天還沒黑,可是,他們現在是正經的夫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沒人有膽子在王帳周圍玩鬧,今天是他的新婚夜。</br> 容姝剛剛還親了他。</br> 耶律加央握住容姝的手腕,俯身親了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