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13章 林家
林家也是位于護(hù)城河沿岸。</br> 一幢白色小樓頗具風(fēng)格,臨水而立,雕花鐵欄門里溢滿了裊裊花香,小徑旁的池子里沉著幾朵枯敗了的睡蓮。</br> 顧驚寒手中托著一塊巴掌大的羅盤,與容斐緩步而入。</br> 自今晚在舞會(huì)上見識(shí)了顧驚寒的本事后,林韜的心中便沒有一刻平靜下來。</br> 海城達(dá)官顯貴甚多,陰私不少,怪異鬼事自然也遇得多。所以城外奉陽觀的香火才那般旺盛。但以林韜看來,顧家大少這個(gè)后生晚輩,卻要比那些老道士高上一籌。</br> “手套的話,萱兒平時(shí)確實(shí)是不戴的,”林夫人滿面愁容,臉上淚痕未干,“今晨戴上了,我也沒注意,只以為她是為了配今晚那身衣服。若是萱兒有了什么不測……我、我……”</br> 語未畢,止不住地流淚。</br> 林韜攬住林夫人的肩,眉間籠著陰翳,道:“顧少爺,不管怎樣,我們都想找到萱兒。”</br> 一聽此言,顧驚寒不由有點(diǎn)訝異,看向林韜道:“不管怎樣,是不管是死是活嗎?”</br> 林韜的話,明顯是有了心理準(zhǔn)備。</br> “萱兒她……”林夫人抽噎之聲一窒。</br> 顧驚寒將羅盤一收,下頷微抬:“去林小姐的房間。”</br> 低聲安慰了林夫人幾句,林韜讓人將林夫人扶去休息,親自帶著顧驚寒和容斐上了樓,來到林靜萱的臥房。</br> 林靜萱的臥房是很尋常的閨閣小姐的模樣。</br> 梳妝臺(tái)稍顯雜亂,歐式大床四面垂著紗帳,是如薄煙一般的天青色。</br> 進(jìn)了房內(nèi),顧驚寒先四下走了一圈,然后在床頭端詳了片刻,看了看床帳頂,道:“林先生,方便說下你家中三名丫鬟死時(shí)的情況嗎?”</br> 林韜的面上閃過一絲驚亂,很顯然,他沒有想到自家遮掩至今,連警察局都沒得到的消息,顧驚寒竟如此隨意地說了出來。不過看到一旁一直打哈欠,昏昏欲睡的容斐,林韜一腔復(fù)雜也只得都咽了回去。</br> 他們林家,和容家是根本不能相提并論的。</br> “這對找萱兒會(huì)有幫助嗎?”林韜問。</br> 顧驚寒還沒說話,容斐先不耐地橫他一眼,冷笑道:“眼下是我們在給你找女兒,是你求著我們,不是我們求你,這種遮遮掩掩的機(jī)鋒少打,你們家的骯臟事,本少爺半點(diǎn)不感興趣。少裝了,行嗎?”</br> 林韜被說得面上尷尬,微胖的臉通紅,忙道:“這件事……是從兩個(gè)月前開始的。”</br> 兩個(gè)月前,正是林韜的兒子,林靜萱的弟弟,林靜水的生辰。</br> 林靜水性子孤僻,喜靜,經(jīng)常獨(dú)自一人悶在屋內(nèi)看書,不愛說話。就連林韜和林夫人,一天下來也不一定能與他說上一兩句。</br> 唯獨(dú)林靜萱這個(gè)姐姐除外。林靜水很喜歡林靜萱,兩人常在一處玩耍。</br> 對比林靜水的怪癖,林靜萱則性情溫柔,人緣甚好,有許多朋友。</br> 林靜水十八歲生辰,成年之日,本該是個(gè)大日子。但他并沒有什么朋友可以來上門慶祝,于是,林靜萱便邀請了許多自己的朋友,祝賀弟弟。</br> 一場西式的生日聚會(huì),辦得極為圓滿。</br> 但偏偏,在次日一早,一聲尖叫打破了這場歡欣構(gòu)筑的殘夢。</br> 從疲累的沉睡中醒來,林靜萱一睜眼,便看見一雙鮮紅的繡花鞋懸在半空。</br> 干涸的血漬凝在床被上,成了暗黑色的污跡。</br> 視線僵硬地向上挪移,正對上一張被剝了面皮的血肉模糊的臉,脖子上吊了根紅綢,尸體在半空中微微晃蕩著,頭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垂著,一雙黑洞洞的眼睛望向床頭。</br> 林靜萱幾乎要被嚇瘋了。</br> 她瘋狂尖叫,抱著腦袋從床上跌跌撞撞跑下來,一頭撞進(jìn)了趕來的林韜懷中。</br> 見了眼前驚駭恐怖的一幕,林韜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去警局報(bào)案。</br> 但緊跟著進(jìn)門的林靜水卻說出了一句讓他不得不打消這個(gè)念頭的話:“父親,是我昨晚喝多了,占了她的身子。她曾向姐姐呼救,姐姐并未理會(huì),她許是想不開,便自盡威脅姐姐吧。”</br> 占了一個(gè)丫鬟,這種事高門大戶屢見不鮮。</br> 人命如草芥,也算不上什么。</br> 林韜思慮片刻,便決定將事情按下,命人將丫鬟的尸體秘密處理掉,封了口。</br> 他從林靜水的態(tài)度和丫鬟的尸體上感覺到其中或有蹊蹺,但林靜水是他唯一的兒子,他舍不得冒上半點(diǎn)風(fēng)險(xiǎn)。</br> 此事過去,便平靜了許久,林韜幾乎要將它忘到了腦后。</br> 然而,在林靜萱去了北平的第二日。</br> 天青的紗帳濺滿凄紅的血點(diǎn),一具丫鬟的尸體懸在空無一人的床上,被撕了皮的臉無聲地對著床被。</br> 這一次,林靜水也面露驚駭。</br> 林韜面上不顯,但內(nèi)里心驚肉跳。</br> 他察覺到了事情或許并非如他想的一般簡單。但第一次已經(jīng)壓下,若是第二次報(bào)了案,牽扯出第一次,那便功虧一簣,更是有理沒理都說不清了。于是,林韜又一次瞞下了此事。</br> “第三次……就是昨夜。”</br> 林韜目光復(fù)雜,殘留著些許恐懼,“容少既然調(diào)查了,想必也知道了,跟前兩個(gè)死法一模一樣,被放掉了血,剝了臉皮,吊在萱兒的床上。”</br> “今晨,林小姐發(fā)現(xiàn)床頭吊了人,是否仍像第一次一樣,驚恐大叫?”顧驚寒問道。</br> 林韜苦笑著點(diǎn)頭道:“沒錯(cuò)。我扶著萱兒去她母親處休息,都沒察覺到任何不對。那時(shí)候,或許還是萱兒本人?我真的有些糊涂了……”</br> 顧驚寒抬眼道:“昨夜那具丫鬟的尸體呢?”</br> 林韜微一怔,“早上……我讓人埋了。”</br> “挖出來吧,”顧驚寒神色淡漠,眸中掠過一絲冷凝之色,“那個(gè)才是你女兒。”</br> 林韜愕然瞪大眼睛,身形一個(gè)踉蹌,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br> 他目光呆滯地怔了片刻,慢慢抹了把臉,再開口,聲音嘶啞:“顧少爺是天師吧?能為萱兒……做個(gè)法事嗎?多少錢,我林家都出得起,只希望她在路上……好走些。”</br> 容斐聞言,半闔著的睡意惺忪的眼驀然睜開了。</br> 女兒死了,不想著找兇手,反倒要做法事的,他還是頭一次見。</br> 偏頭看了眼顧驚寒,儼然一副八風(fēng)不動(dòng)成竹在胸的模樣,容斐便又合上眼,悄悄靠到了顧驚寒背上,繼續(xù)瞌睡。</br> “你們在說什么?!”</br> 房門突然被撞開,一個(gè)臉色蒼白的清瘦少年出現(xiàn)在門口,黑幽幽的眼睛死死盯著顧驚寒,“你說,姐姐已經(jīng)死了?”</br> 顧驚寒偏頭,略一皺眉,正要開口,便見林韜猛然起身,斥道:“靜水,你出來干什么?病還沒好利索,到處瞎跑什么?回房去!”</br> 幾步?jīng)_到林韜面前,林靜水額上青筋暴起,瞪著林韜,臉色扭曲猙獰起來:“父親,姐姐死了……姐姐死了!兇手是誰?是誰殺的姐姐?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找兇手?!……不對,不對!姐姐根本不可能死……把姐姐帶回來,把她帶回來,我能救活她!”</br> 林靜水臉上神色幾度變幻,時(shí)而猙獰憤怒,時(shí)而遲疑后狂喜,一把抓住林韜的肩膀使勁搖晃著。</br> “你救不活她。”</br> 顧驚寒突然道,“是你殺了她,養(yǎng)了她,不是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