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12章 假貨
“啊!”</br> “躲開——!”</br> 訂婚宴上人聲混亂,顧妙速度極快,四處沖撞,片刻之間已經(jīng)劃傷了數(shù)人。</br> 名媛貴婦們提起裙角倉皇奔逃躲閃,桌椅被撞倒,紅酒傾灑,杯盞盤碟摔碎在地。</br> 突然,只聽“砰”的一聲槍響,所有令人心驚肉跳的驚慌都如同被定住一般,靜了下來。</br> “都別亂!”容培靖大吼一聲。</br> 顧驚寒趁機逆著人流沖過去,與顧妙正好撞在一處。</br> 顧妙手中的刀毫不停頓地刺了過來,顧驚寒手腕一沉,手掌翻轉(zhuǎn)間竟然直接繞過了疾速捅來的刀刃,纏到顧妙的手臂上,駢指一點某處穴位。</br> 手臂肌肉抽搐,顧妙手指不由自主地張開,掉落下來的餐刀被顧驚寒一腳踢遠,同時一枚符箓貼上顧妙的眉心。</br> 顧妙空洞瘆人的神情忽地一震,整個人如被卸了力氣般,軟倒下來。</br> “時秋。”顧驚寒面色冰寒,伸手將顧妙扶給追上來的顧時秋,單手結(jié)印在眼前一抹,快速掃視大廳內(nèi)。</br> “大哥,小妙她……”顧時秋看了眼懷里面如金紙的顧妙,心有余悸,忐忑出聲。</br> 容斐趕過來,槍口一抬,冷聲道:“去旁邊好好待著,別添亂。”</br> “斐兒,驚寒。”</br> 容培靖和容夫人也走了過來,周遭的達官貴人們雖鎮(zhèn)定下來了,但面上驚恐之色仍未消散,驚疑不定地看著顧驚寒古怪的動作和顧妙臉上輕飄飄的鬼畫符,紛紛后退了幾步,竊竊私語。</br> 顧驚寒察覺到顧妙身上那一絲被操控的氣息。</br> 想必顧妙身上的頭發(fā)和血是被別人弄到手了,這手法與想要控制容少爺?shù)娜巳绯鲆晦H,恐怕就是那個人。這類操控他人的邪術,施法者與被控制者相距必然不能太遠,那個人絕對就在大廳內(nèi)。</br> 一縷黑氣在視野內(nèi)倏忽閃過。</br> 神色一凜,顧驚寒立即沖了出去。</br> 手指間紅光乍現(xiàn),無形的四根紅繩牽引著,猛然一收。</br> 別院四面圍墻的花壇中,四道高大如小塔的虛影緩慢地站了起來,朝著與顧驚寒相同的方向行進,圍堵過去。</br> 容斐見顧驚寒動作,把槍上膛,正要跟上去,眼角余光卻忽然瞥見林靜萱走了過來,來到顧妙面前,擔憂道:“小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br> 顧時秋搖搖頭,看到林靜萱捂著小臂,道:“林小姐,你受傷了?你先去包扎吧,小妙睡過去了,有大哥在,沒事的。”</br> 聽到這話,容斐覺得很有意思。</br> 按理說顧驚寒二十來年里,在顧家的時間連三分之一都占不上,與這倆弟弟妹妹之間應該并沒有什么深厚感情。</br> 但偏偏,顧時秋和顧妙都與顧驚寒這個大哥親近得很,信任得很,仿佛只要顧驚寒在,他們就沒什么可怕的。</br> “我沒事,”林靜萱臉色微白,含笑搖了搖頭,矮身看顧妙,“倒是小妙,臉色怎么這么難看,這樣放著沒事嗎?不然顧少爺你將小妙抱到那邊椅子上吧,你看,她額上都是汗……”</br> 說著,林靜萱伸出手,撫上了顧妙的額角,似乎是在為她拭汗。</br> 纖長的指尖微微滑動,不經(jīng)意間碰到了眉心的符紙,正要揭下,卻忽然被一只手擋開了。</br> 顧時秋緊盯著林靜萱,目含警惕,溫文笑著看了一眼被他擋過的那只林靜萱的手,道:“林小姐,小妙有我看著就行了。”</br> 林靜萱不自然地笑笑,退開了點:“是我失禮了,那我……”</br> 話音戛然而止,冰冷的槍口輕輕一頂,擦過太陽穴。</br> “林小姐,看來林家的日子你過得不怎么舒心啊,”容斐握著槍,眉目冷然,似笑非笑道,“堂堂一個大小姐,手上都生出繭子來了。我說林小姐今晚來的時候怎么戴了副蕾絲手套呢,敢情是怕別人笑話你林家揭不開鍋了?”</br> 人群中正要沖過來阻止的林父林母腳步一頓,神色巨變。</br> 這什么意思?</br>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們自己的女兒他們很清楚,林靜萱絕對是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千金小姐,素手纖纖,為了不讓手指被磨得粗糙了,連鋼琴都沒學。難道眼前這個,不是他們的女兒嗎?</br> 誰都不是愚人,林父林母本就覺得今天林靜萱的一些舉動有些不對勁,聞言臉上頓時出現(xiàn)了遲疑之色。</br> “容少爺,你……在說什么?”</br> 林靜萱緩慢直起身,神色略微慌亂,身體有些僵硬,柔弱道,“我……我只是關心小妙而已……”</br> 容斐食指扣在扳機上,慢慢收縮,臉上露出一個冷笑:“別裝了。從你今晚來到這兒,戴著那雙蕾絲手套開始,我就看你不對勁兒。說,你到底是誰?真正的林靜萱在哪兒?”</br> “什么?真是假的?”</br> 人群里發(fā)出小聲的驚呼,“這空口無憑……”</br> 有人拉住說話的人,壓低聲音道:“容斐開槍,還需要憑據(jù)?”</br> 惡少之所以說是惡少,自然是因為行事險惡。</br> 容少爺?shù)膼好m然有部分原因是被人夸大其詞,惡意宣揚造成的,但還有一部分,是實打?qū)嵉摹K麤]做過什么欺男霸女的行徑,但打架傷人,宛如家常便飯,是人盡皆知的。</br> 林靜萱眼見容斐要把扳機壓下去了,神情焦急恐懼,急聲道:“容少爺,我就是真正的林靜萱啊,你……”</br> “砰!”</br> 槍聲響。</br> 幾乎在剎那,林靜萱的身影從驀然槍口下消失了。</br> 子彈落空,容斐在開槍的瞬間就抬起了槍口,頭頂?shù)乃艮Z的一聲響,墜落在地。</br> 一個大活人在眼前消失不見,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在容斐開槍時拼命撲過來的林父林母差點雙腿一軟,跌坐下來。</br> 容斐拿著槍,從腰帶上將顧驚寒給他的小桃木劍解下來,撕開表面一層黃符,桃木劍頓時長大。</br> 如此神異的一幕,又引得周圍人目光閃爍。</br> “小心!”</br> 顧驚寒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容斐身側(cè),攔腰將他向旁一帶,掌心含符,猛然擊向一側(cè)。一團黑氣陡然出現(xiàn),又被瞬間擊散,一只鬼手掉落在地,化成灰燼。</br> “四方神,動!”</br> 金光于眼瞳深處轟然炸開。</br> 顧驚寒五指張開,向下一按,四根紅線立刻出現(xiàn),延伸出去,沉悶的巨吼從別院四面?zhèn)鱽恚鸬萌硕まZ鳴,大廳內(nèi)器物搖晃震蕩。</br> 紅光如夕暉,漫射彌散。</br> 無數(shù)的黑氣從周圍的人群中鉆出,人們驚慌地躲避,幾乎都要縮到了墻角。</br> 有幾個機靈的,跑到顧驚寒身邊想要尋求庇護,被容斐一個冷眼瞪了回去。</br> 沒看見顧驚寒額上的汗都要下來了嗎,添什么亂!</br> 顧驚寒從不自傲輕敵,出手便是殺招,四道高大的虛影腳下懸空,如鬼影般在別院里飛快飄動,之前因與他佯裝離開而聚在一處,此時得令迅速散開,很快就捕捉到了一道向外遁去的異樣氣息。</br> 北方木頭人化成的虛影突然躍起,高高揚手,向著地面一處猛地一拳砸下。</br> 一道身影擦著拳影飛射而出,略一踉蹌,舉起一樣什么東西擋住了虛影的第二拳,再次消失在了地面上。</br> 顧驚寒飛奔追出,翻過圍墻。</br> 四下漆黑沉凝,遠處有路燈昏黃,城郊小巷交錯,幽黑深邃,不見半個人影,就連氣息也陡然斷開,消失無蹤。</br> “跑了?”容斐跑了過來,皺眉,手一抬,對身后一隊人道,“去搜搜!”</br> “土遁術。”顧驚寒神情嚴肅道,“進入土層后,難以追蹤氣息。”</br> 容斐道:“你不是在這個假林靜萱身上放了符嗎?”</br> 顧驚寒搖頭道:“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不然又怎么會一開始用障眼法,想要引開我?”</br> “原來如此……可他接近顧妙是為了什么?”容斐疑惑道,“在顧妙被你制住后,他還要靠近,以身犯險,其實大可不必。他在暗,你在明,這樣不是更好?”</br> 顧驚寒的瞳色漸漸冷下來:“他不是想要接近小妙,而是要接近我。”</br> 或者說,他要接近臨字骨灰盒。</br> 臨字可以感應到那個人手中他的骨頭,那么那個人,是不是能用手中的骨頭,感應到臨字?</br> 當年出生時的百鬼之戰(zhàn),顧驚寒雖未親眼得見,但聽師父所言,絕對殘酷至極。能在最后強壓下這些兇殘厲鬼的臨字,想也是絕非一般的存在。</br> 大妖大鬼俱都有各自的奇異之處,有的善幻化,有的善魅惑,有的以人心為食,可讀心……而若是集齊臨字三塊骨頭,又會擁有怎樣的能力?</br> 人忌憚鬼怪,鬼怪也未嘗不恐懼于人類貪婪的欲望。</br> “寒小子。”</br> 容培靖走了出來,“老林頭想讓你去他家看看,幫他找找閨女。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別理他,也是個老糊涂,連自個兒閨女都認不清。”</br> 顧驚寒與容斐對視一眼,頷首道:“是該去一趟林家。”</br> 因為不管真的林靜萱,還是假的林靜萱,好像都不是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