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她若出事,你便償命
蘇允承定定地看著手中的東西,荷包上面似乎有些裴清綺的氣息,卻在淡淡消散。
他越是握緊就越是流轉(zhuǎn),最后他感覺自己手心什么都不剩下了,幾乎快要將手中荷包捏碎才倏然松開——
露出掌心一只笨拙的鴛鴦。
蘇允承眸子一顫,耳邊恍然想起裴清綺曾笑著在自己耳邊說:“夫君繡的是鴨子還是鴛鴦?”
他記起來了,那時候她都是喚自己夫君的。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就再也沒聽過她這般叫他了?
蘇允承努力地回憶,似乎是在自己第一次向她提出納妾之后,她雖然勉強(qiáng)笑著答應(yīng)了,之后卻再未用那般欣喜嬌嗔的語氣喚過他夫君……
他知曉她心中有氣,可他無法向她解釋,即便是有了萱兒,他依然只會是他一個人的妻。
對于狄書萱,他一開始的確是抱著利用的心思,只是這段時間她的死心塌地他也看在眼里,只要她不過分逾越,待在他身邊又有何不可。
等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會給她一個位分,她的孩子不會威脅到他和歲歲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還是按照他所想的那樣進(jìn)行,只是多了一個萱兒而已。
裴清綺一向能理解他,他不信她真的什么都不要了。
即便這段時間他們之間有所齟齬,他也說了很多氣話,可他從來不肯簽下這份和離書。
他以為只憑這點裴清綺就能理解他的,沒想到還是在和他賭氣……
蘇允承心中的郁氣未散,如今又有了新的悶燥,用力抵著自己的眉心,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來。
……
方野。
馬車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裴清綺看著窗外的景色,眼里含著掩藏不住的驚喜,“沒想到這些年來家鄉(xiāng)竟然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化,我都快不認(rèn)識這個地方了……”
她看著干干凈凈的道路寬敞平闊,沒有任何堆積的雜物垃圾,兩旁是各種玲瑯滿目的鋪子,雖然都是一些小店面,卻是什么種類都有。
她記得這里從前只有一家糧店和一間藥館,如今連茶樓都有了。
雖然完全比不上烏都的繁榮,卻也很是讓人驚喜了。
這黃沙漫天的地方,甚至都開起了胭脂鋪,這說明這里的姑娘們都開始注重打扮了,意味著方野不再是一個魚龍混雜罪犯橫生的爛地方,除了溫飽之外都開始有了不錯的生活。
前面的男人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看見她眼角眉梢的欣喜,表情微不可聞地柔和下來,只是被駭人的鷹隼面具擋著,一時看不分明。
裴清綺下車的時候還眼睛紅紅,心中升起一股無法比擬的感動,“多虧了太子殿下,我聽說太子先前征戰(zhàn)時常駐扎此地,也實行了許多改革措施,這里才會變成這般模樣……”
她不過問朝堂之事,只是與冷擎他們很熟悉,談起功績的時候總會聽到蘇寒祁的大名。
她那時為了避嫌,從來都是回避的,那個名字沒有在心中停留過。
如今再細(xì)細(xì)想來,太子著實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不但能夠上陣殺敵,也很在意這些老百姓的生活。
方野作為烏都的屏障已經(jīng)有百余年,卻從未有過一個帝王在意過這里百姓的生存環(huán)境,因此各種陰暗買賣罪犯惡徒數(shù)不勝數(shù),裴清綺當(dāng)時也是被人騙去了烏都,在進(jìn)了煙樓。
聽了她的話,男人停住了腳步,“……你知道這是太子做的?”
裴清綺點頭,“自然,太子殿下以后必定是位明君。”
男人沒說話,將馬拴好之后徑直往前走。
從裴清綺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寬闊挺拔的背影,還有微紅的耳根。
奇怪,如今的天氣難道很熱么?
……
裴清綺憑著印象找到自己小時候住的那間小院子,沒想到方野變化這么大,這里卻絲毫沒有改變。
她心里涌上一陣愁緒,站在小院子的門口,一時之間不敢踏進(jìn)去。
她小時候和一個婆婆住在一起,這么多年過去了,那個婆婆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不在了罷……
想著,她輕輕推開門,院子里落滿了灰塵,四處都結(jié)著蜘蛛網(wǎng),裴清綺捂著嘴咳嗽了幾聲,轉(zhuǎn)過身就看到男人那張面具下露出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正含著打量的視線審視著這間屋子,眼里滿是不認(rèn)可,“你就打算住這?”
“嗯。”裴清綺點頭,將他請進(jìn)屋子,“恩人如果不嫌棄的話,先在這里歇歇罷。”
屋里的擺設(shè)沒有什么大的變化,只是落灰比外面還嚴(yán)重,一進(jìn)去就踩起一陣灰塵,直迷人的眼睛。
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臉頰緋紅,“恩人,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人住了,我先打掃……”
話音未落,一陣風(fēng)吹過,鋪天蓋地的灰塵朝她涌來——
裴清綺下意識要閉眼,身后忽然傳來一個有些燙的溫度,隨即一個寬厚的大掌罩住了她的眼睛——
她眼前頓時漆黑一片,卻能感覺到那種溫?zé)岬挠|感——
“小心點。”男人的聲音低沉淳冽。
裴清綺的體型不算瘦小,雖然苗條卻也不矮,卻被男人一條胳膊就罩得嚴(yán)嚴(yán)實實,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他的臂彎下,有種奇異的安全感。
男人沒有察覺到她的怔愣,微一轉(zhuǎn)身就將她輕輕推出了門外,“等我打掃完再進(jìn)來。”
話音剛落,他便自己主動地去找打掃用的東西。
裴清綺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他已經(jīng)捋起了袖子,開始做起了家務(wù)。
她有些沒想到,這么一個身手深藏不漏的男人,做起家務(wù)來跟他打人一樣干凈利落,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他露出來的一截小臂緊致結(jié)實,用力時青筋會隱隱浮現(xiàn)出來,有種舉重若輕的力量感。
裴清綺將頭扭到一側(cè)去,有些納悶事情突然發(fā)展成了這個樣子。
這位恩人救了她不說,還順路將她帶到了自己的故鄉(xiāng),本來是想請他坐坐休息一會,卻變成了他在打掃屋子。
裴清綺坐立難安,剛要起身去幫忙,就聽得男人忽而在里屋對她說:“別叫恩人。”
“嗯?”她沒頭沒尾地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說自己對他的稱呼,連忙改口:“一時忘記了……阿綺。”
她硬著頭皮喊他,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像是在喊自己一樣。
男人似乎注意到她的神色,放下手中的活走到她面前,抬起了手——
“?”裴清綺瞪大眼睛,下意識后退一步。
他的手也同時頓在了半空中,“……臉上有臟東西。”
男人看到自己的手也是臟的,便又伸了回去,眼底一片平靜冷漠,“阿祁。”
“?”
裴清綺總覺得自己跟不上他說話的思維,話本來就很少每次都還很言簡意賅,然后又聽到他說:“你也叫阿綺,如果不適應(yīng),你叫我阿祁。”
綺和祁,兩個相似但不一樣的發(fā)音。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和這位恩人是萍水相逢,這么在意她對他的稱呼做什么?
也許是為了日后報恩?
裴清綺沒多想,順著他的意思喊了他一句,“阿祁。”
“嗯。”男人應(yīng)了一聲便轉(zhuǎn)身繼續(xù)去做自己的事情,在那之前多看了裴清綺一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在自己叫他名字的時候,從眼里流露出了一絲溫柔和寵溺。
裴清綺搖了搖頭,應(yīng)該是她看錯了。
……
“人不見了?”
一聲怒喝從書房傳來出來,隨意便是桌椅板凳被摔到地上的聲音,男人的憤怒聽得人心驚膽戰(zhàn),“只是讓你們護(hù)送一個女人,你們告訴本王人不見了?”
說完,他又砸了一個茶杯,燙滾的開水濺到面前一排的家丁打扮的人身上,沒有一個人敢動。
狄書萱正要過來找蘇允承,聽得書房里的動靜一下子就僵在了門口,臉色頓時蒼白下來,帶著一絲掩飾得很好的心虛。
“先別進(jìn)去。”她站到一旁,對一旁的嬤嬤說:“王爺在發(fā)脾氣,我們聽聽他說什么。”
說完,她看到一旁的嬤嬤額頭冒著冷汗,腿都哆嗦起來,似乎是很害怕被追責(zé),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地警告:“嬤嬤,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你心里清楚罷?”
嬤嬤連連點頭,腳步虛軟。
她也沒想到一個不受寵的王妃不見蹤跡會讓王爺這么憤怒,還以為因為山匪失蹤剛好是給宸王府休妻找了個絕佳的理由,哪里想到居然會面對蘇允承的滔天怒火?
書房內(nèi)。
冷擎一直低著頭,有些自責(zé),“王爺,原先安排的住處王妃并未去,在分開的地方我們找到了山匪打斗的痕跡,若是找不到王妃,恐怕是被山匪擄去了……”
“廢物!”蘇允承目眥欲裂,眼睛猩紅像是染上了鮮血,渾身都充滿著暴戾的氣息,“本王安排的路線早已清野,哪里來的山匪?一群廢物!”
他說著直接拔出墻上的劍朝冷擎肩膀上砍了一刀,怒吼道:“她若出了事,你們都得給她償命!”
冷擎生生挨了這一刀,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繃直了身子有些顫抖。
蘇允承“哐當(dāng)”一聲將劍扔在地上,整個人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焦烤,五臟俱焚,按著緊皺的眉心后退了幾步,“……去查、查是哪個山匪窩。”
他眼里蘊藏著無邊無際的風(fēng)暴,像是要殺人般戾氣橫生,“一個都不許留,本王要他們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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