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不舍也只能舍掉
她緊盯著面前的男人,生怕錯漏過他的任何一絲情緒,害怕他到了現(xiàn)在還不肯表現(xiàn)真心。
又或者表現(xiàn)出來的是一顆虛假的真心。
蘇允承對著她的眼睛,眼里似乎并沒有什么波瀾,只是隱隱有所晦澀,過了一會才道:“事到如今,你還需要問這種問題,看來是我做得不夠好。”
他勾了勾嘴角,那笑意絲毫不達眼底,甚至有些諷刺,“本王以為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至少能讓你看清楚本王的心意,看來也只是以為。”
男人松開她的手起身,背對著她,似乎是要離開,“本王讓嬤嬤接你回去休息,今晚本王留在這。”
狄書萱一下就愣住了,沒想到只是一個問題會讓蘇允承生氣,連忙起身拉住他的手,“萱兒知錯了,王爺,萱兒明白王爺?shù)男囊獾模讲攀且粫r生氣,王爺別趕萱兒走……”
蘇允承雖然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狄書萱心中越發(fā)慌亂,連忙拖住他的手,語氣慌亂地解釋:“是萱兒最近脾氣急躁了,王爺,萱兒不是在懷疑你,只是……”
她聲音很委屈,快要帶著一絲哭腔,“只是萱兒如今雙身子,有時候會胡思亂想,絕對沒有懷疑王爺心意的意思,王爺若是不高興懲罰萱兒便是,千萬莫獨自生氣,萱兒會心疼……”
知道她還有身孕,蘇允承沒有繼續(xù)冷漠下去,轉(zhuǎn)過身來,語氣寬容了一些,“你即是知道自己急躁便可,其余本王不怪你。”
他長袖輕拂,居高臨下地看著貼著自己胳膊的女人,“萱兒既是知曉本王的心意,本王也有問題要問你,萱兒,你心里可否有本王?”
“萱兒心里當然有王爺!”狄書萱急急道,生怕他不相信她的真心,“萱兒此生唯愛王爺一個男人!”
她雖自小頑劣,紈绔刁蠻,從來不給任何人面子,但她是真的愛蘇允承。
且不說他那張絲毫不遜色于當朝太子蘇寒祁的臉,只是一個清雋,一個深邃,卻都是同樣的引人傾倒;且蘇允承的才情、風采、那周身的貴胄氣質(zhì),在烏都也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她也曾肖想過蘇寒祁,只是那樣冰冷如頑石一樣的男人,她敬佩尊重,甚至是懼怕,卻獨獨少了心動。
蘇允承比他多了一絲真實和煙塵氣,蘇寒祁太高高在上,宛如冰霜寒月,令人無法企及,自然沒有旖旎心思。
凡人會對妖孽心動,卻不會對神佛心生褻瀆。
“即然如此,證明給本王看。”蘇允承正對上狄書萱的雙眸,雅人深致的眉目帶著蠱惑,“萱兒,你說真心待本王,將軍的另一半兵符你可愿意給本王?”
狄書萱聞言倏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識松開他的手,“王爺!那兵符可是我爹爹的命根子!”
他要兵符,定是打算好了要起兵造反,只是爹爹雖然愿意將一半兵權(quán)給蘇允承當作嫁妝,卻是沒有什么要逼宮的野心的,甚至還稱得上對當朝皇帝有些衷心。
雖說在朝堂之下他向來不收斂鋒芒,對于皇帝也是想懟就懟,卻從未有過旁的心思。
看到她的反應,蘇允承皺起了眉頭,眼中的溫柔慢慢收斂,“……你不愿意?”
“不是的,臣妾愿意為王爺做任何事!”狄書萱反應過來,察覺到蘇允承的情緒,連忙表忠心,說道:“那兵符可以號召將士,爹爹妄不會輕易給我,不如……”
她眼珠子一轉(zhuǎn),忽而想到狄將軍對裴清綺那不同尋常的態(tài)度,眸中閃過一絲幽光,“不如讓王妃姐姐去偷,如何?”
本來狄將軍對她的好就只是因為他那走失的妻女,現(xiàn)在多出來一個裴清綺竟然與狄夫人長相相差無幾,她不能保證狄將軍會不會對裴清綺另眼相待,到時候她要再對付裴清綺就難了。
反正她也不在意權(quán)利那些事,他的兵符與她又有何干?倒不如趁此機會讓裴清綺鋌而走險去偷他的兵符,狄將軍雖然重情重義,但是在正事上有原則底線,因為長相對裴清綺產(chǎn)生的憐愛絕對抵不過她偷兵符的惡劣。
她再借機煽風點火,讓狄將軍殺了裴清綺,隨后謊稱兵符不見了,這樣既可以助蘇允承登位,還可以除掉裴清綺。
何樂而不為?
蘇允承臉色一變,以為她在使性子,“胡鬧!”
他推開狄書萱,表情驀地冷沉下來,“萱兒,兵符如此重要,你怎可意氣用事?即便你不喜王妃也不該用這種方式推她去送死!”
狄書萱看著他失望的神情,斂了斂眉,“萱兒對王爺一片癡心,王爺卻以為萱兒是嫉妒姐姐得緊才胡言亂語,殊不知萱兒只是為王爺出謀劃策,王爺竟絲毫不問緣由便要定萱兒的罪,由此可見萱兒在王爺心中是比不過王妃姐姐的……”
她微微停頓,忽而掩面,泫然欲泣,“萱兒明白了,王爺與王妃伉儷情深,是萱兒這個后來者橫插一腳破壞了王爺和姐姐的好姻緣,萱兒這就自請搬去偏院,讓王妃姐姐換回來,如此便可圓了王爺?shù)男囊狻!?br/>
狄書萱心中雖然惱怒蘇允承對裴清綺的維護,但也知道把蘇允承逼得太緊沒有好處。
不管蘇允承對裴清綺到底只是從微時一路走來的相伴恩情,還是真心愛她,到最后陪在他身邊的人也只會是自己。
所以她不能像裴清綺那個蠢女人一樣,爭風吃醋惹人厭煩,明明王爺心中對她有所愧疚和憐愛,卻偏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將人越推越遠。
她只會慢慢將蘇允承往自己身邊收攏,漸漸俘獲他的心。
蘇允承聽得她的氣話,揉了揉眉心,“不要胡鬧,你知道本王不會讓你去住偏院那種地方。”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無奈和溫柔,聽得狄書萱心中一片熨帖。
她就知道蘇允承是偏愛自己的。
方才男人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舍不得她去住偏院,可是卻愿意讓裴清綺去住那種潮冷陰暗、雜草叢生、甚至還有蟲鼠出沒的地方。
無論他對裴清綺有多少感情,他更疼愛自己、更寵愛自己的事情卻是真的,她更感覺出來。
狄書萱也放軟了態(tài)度,柔柔地靠在蘇允承懷里,抱著他的脖子撒嬌,“王爺真的誤會萱兒了,方才萱兒說讓王妃姐姐去爹爹那里偷兵符,那是因為萱兒無意之中發(fā)現(xiàn)爹爹深愛的女子與王妃姐姐有七八成相似,若是讓王妃姐姐去偷兵符,既便是被發(fā)現(xiàn),爹爹定然不會太過怪罪……”
她頓了一下,繼續(xù)說:“若是王妃姐姐也真心愛著王爺,定是愿意為王爺分憂解難、義不容辭的!”
聽了她的話,男人眼中有些復雜,漸漸浮起一些別的情緒。
他知道,如果是以前的裴清綺只要是為了自己的事情,她定然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她就是那樣的率性貞烈的女子,愛的時候便是全盤給及,不愛的時候也是洪濤猛泄無法挽回。
她也許愿意為了自己去偷兵符,可他不愿意她去冒險,他傷害了她,不愿意再將她推得更遠。
“兵符不是那般容易就能偷來,你都沒有信心,何況是她?”蘇允承沉默片刻,回道:“此事不必再提。”
狄書萱眼眸震了震,雖然早有預感他會拒絕,但心還是痛了一下。
“萱兒明白了,是萱兒太欠考慮。”她低著頭,斂下眉眼中的暗色,“不知王爺如何處置姐姐腹中孩兒?”
蘇允承臉色這才有了些變化,卻也看不太出來他的情緒,只說:“那野種來路不明,既然她珍惜那便讓她留著,算是她跟本王這么多年的情分,等蘇寒祁下臺沒有辦法再護著她,本王便將她送出府,從此一別兩寬,后宅中只余你一人。”
狄書萱感動一笑,眼里含著細碎的光,在男人臉側(cè)親了一口,“王爺可要記得自己的話,切莫騙了萱兒!”
蘇允承對她淡淡一笑,“自然。”
狄書萱聞言心滿意足地將頭靠在他的心口,聽著他的心跳聲,思緒卻沉冷下來。
他果然還在哄騙自己!
明明裴清綺腹中是他的種,他卻始終不肯承認,寧愿頭戴一頂綠帽子也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護著那個賎人母子平安!
她當時怎么會被他騙住的?誰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在王府與宸王妃私會?
蘇允承既然招惹了她,那這裴清綺他不舍也只能舍掉!
……
夜深。
蘇允承將狄書萱哄睡,看著她睡著時酣然純真的睡顏,眸中沒有一絲波動。
他翻身落地,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連外衣都沒穿便去了偏院。
狄書萱不會無緣無故說出讓裴清綺去偷兵符這種話,今日他不在府中定是發(fā)生了一些什么。
他去了偏院,并沒有去裴清綺的房間,而是去了春枝住的地方。
偏院地小簡陋,春枝只能住在簡單收拾出來的柴房里,一踏進去便是一陣腐朽的氣息,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蘇允承頓住了腳步,忽而想到方才回來時在裴清綺的房間里也聞到了同樣的味道,他本欲詢問,之后被裴清綺疏離冰冷的態(tài)度所影響,竟未再深究。
春枝正奄奄一息地躺著,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猛然驚醒,看到面前立著的人影下意識地往后瑟縮著,嘴里含糊著求饒:“別過來……別過來……”
她抱著腦袋,一邊哭一邊喊:“狄夫人要打便打我罷!我家王妃的孩子不是野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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