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她不是王妃也會是皇后
春枝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說話還有些含含糊糊,但蘇允承還是聽清了她的話,一下就沉了臉。
他將春枝喊了起來,冷聲問:“誰打你了?”
春枝還未從混沌中清醒過來,便看到面前的男人寒著一張臉逼問她——
“狄夫人為何打你?王妃如何了?她是否受傷?傷到哪里了?”
他一連串的問題將春枝問得怔住,看到眼前的男人是蘇允承時眼神才逐漸清醒過來,掙扎著就要從地上起身,“王爺,奴婢……”
她本要行禮,卻體力不支無法起身,蘇允承擺擺手,不耐煩道:“不必多禮,先回答本王的問題!”
春枝吐出一口氣,看到蘇允承眼里滿滿都是急色與慍怒,以為他是關心裴清綺的,下意識哭答道:“狄夫人說我家王妃肚子里是野種,王府留不得,就要逼著我家王妃去墮掉!我家王妃不肯,狄夫人就要逼著滴血驗親,奴婢、奴婢沒有攔住!”
她越說,面前男人的臉色便越白幾分。
他后退一步,眼里升起了濃重的白霧,驚愕與怒火同時灼燒,將他眸子襯得越發(fā)黑沉。
“滴血驗親、王妃不過足月的身子,她要如何滴血驗親?”
蘇允承臉色黑得嚇人,眸中閃過一絲殺意,“府中其他管事的人呢?就任由她這般胡來?”
春枝看著面前男人大發(fā)雷霆的模樣,以為蘇允承是來為她們出頭的,哭著越發(fā)厲害,抽抽噎噎地控訴:“府中下人見王爺寵愛狄夫人冷落王妃,心中自然會有幾分計較,都是討生活的人,誰愿討好沒有好處的主子?這便算了,可恨的是一些見風使舵落井下石的人!先前分明受了王妃的恩惠,如今見王妃不受寵了,連忙便去巴結狄夫人,恨不得把王妃扒皮抽筋來討狄夫人歡心……”
男人眸色一顫,心中不是滋味,仿佛春枝那些話也是在控訴自己。
他握緊拳頭,聽著這段時間裴清綺所受的那些苦,臉色越發(fā)暗沉,一筆一筆全都記在心中。
他日待他入皇城,他便讓他的歲歲踩著這群奴才的尸身登頂后位。
春枝哭得死去活來,比自己受刑的時候還要哭得更慘,“狄夫人如今盛寵,腹中還懷著庶長子,府中根本無人敢攔她!”
蘇允承閉了閉眼睛,額頭青筋畢現(xiàn),“那些守衛(wèi)呢?本王在府中安排的那些兵將,難道也不敢攔她?”
那些兵將是他的人,從一開始就跟在他身邊,算得上是心腹助手,若是那些人絕無可能看著裴清綺受到如此欺負。
說到底狄書萱也只是一介女子,平日爭風吃醋他不會管,但是涉及到原則問題,那些兵將不可能不知道要護著誰。
那些人跟著他一路而來,就如同當初的裴清綺一樣,他們經歷過生死劫難一同走過最艱辛的時刻,那時溫飽難管也受過裴清綺的照拂,在他們心中無論裴清綺是不是這個王妃,都是他們的嫂子,豈會坐視不管?
果然,春枝哆哆嗦嗦,這才說出最重要的那件事,“府中人皆不敢攔是因為狄夫人不僅僅是自己過來欺負王妃,還帶著狄將軍一起來的!奴婢本想護住王妃,可哪里抵得過狄將軍的手下!他們的兵野蠻粗橫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上次在觀樂臺……”
說到觀樂臺的事,春枝變了臉色,眼中的控訴變?yōu)轶@恐和畏懼。
小魚的慘狀還歷歷在目,能夠保住一條命已是不容易,其他的姐妹們更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也不知最后到底如何了……
蘇允承聽得狄將軍也過來了,臉色凝重起來,眸中晦澀一片。
他語氣沉了下來,竟然不見方才的慍怒,只剩下濃重的陰沉,“本王知道了,這件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們王妃……”
說完,他正欲轉身,又頓住了腳步,“這些年你跟在王妃身邊,是時候出府去過自己的新生活,本王會給你一些銀子,以后莫要出現(xiàn)在王妃面前。”
……
房中。
裴清綺聽到窗戶外的“篤篤”聲,翻了個身,不太想理。
可是那聲音始終煩擾著她,似乎她不應答便不離去,她不堪其擾,忍著痛起身打開窗,一只肥白的鴿子便飛了進來——
“又是你……”
裴清綺有些無奈地瞧著這只有些憨傻的小東西,偏著腦袋黑眼珠滴溜溜地瞧著自己,只能伸手將它腳上的東西拿了下來,展開——
小魚,安;
一切皆安。
看到這兩行字,她才松了口氣。
這是她第一次求蘇寒祁幫忙,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
她對蘇寒祁并未有太多感覺,只知這個男人城府很深,又很難接近,但是當初卻和蘇允承同時屬意于自己,這讓她十分莫名,因為在她看來蘇寒祁和她幾乎沒有任何交集,于是從來沒有考慮過他。
他的條件是極好的,甚至比蘇允承還要好,畢竟當朝太子,母親又是皇帝極為寵愛的皇后,即便去世多年皇帝也依然深愛,甚至為她空置后宮再無任何女人。
可這樣一個男人,應該是被都中貴女競相爭逐的對象,卻一直未有說親,頭一次卻看上了裴清綺。
這并未讓她受寵若驚,反而是怕蘇允承誤會,婉拒了他。
蘇寒祁倒是個爽快的人,被拒絕后就沒再出現(xiàn)過,就連后來她與蘇允承成婚也未現(xiàn)身。
她與蘇寒祁之間要說有何交集,那便是二人都善御鳥,比如信鴿,旁人或許需要不斷地訓練才能真正用到飛鴿傳書,她卻天生就能與鳥類溝通,倒不是能聽懂它們說話,只是只要看著它們便能有種心有靈犀的通感。
她從小便是這般,那時以為自己是個特例,還怕旁人以為自己是個怪物,便從未告訴任何人,也是一次意外才發(fā)覺蘇寒祁竟也有同樣的能力。
不僅僅是鳥類,與其他動物也能相處異常和諧,仿佛天生就擁有能親近它們的能力。
但她也從未因為這個特殊的能力與他有何來往,只有過一次書信往來,自她成婚便再未有過——
除了蘇允承納妾后那次,蘇寒祁飛鴿傳信,問她后不后悔。
她只當他是來看自己笑話的,并未回復,沒想到他竟然上了門……
罷了。
裴清綺收起自己的思緒,不去想那些罷。
她看著那張紙條,想到那日在觀樂臺看到的慘象,似乎對蘇允承真正死心就是從那里開始的。
那個教過她世間萬物皆為平等的男人早已消失不見,如今的蘇允承就與狄書萱一樣,生而高高在上,用一種睥睨的姿勢俯瞰卑微的蒼生,沒有懷著悲憫,卻是抱著偏見和鄙夷。
好在蘇寒祁還愿意幫她,并未計較曾被拒絕的事情,不計前嫌地幫她安撫好煙樓那群姐妹,不至于被狄書萱折磨。
若是春枝還能有個好去處的話,那她才是真的了無牽掛。
裴清綺撫了撫自己的腹部,上面細小的針孔還在隱隱作痛,從外面看看不出什么,只是內里的焦灼實在磨人,仿佛火焰一樣在燒,讓人疼痛難忍。
即便上了藥也無法壓制那股連綿的痛楚,不致命,只煎熬。
她休息了一會,將那只肥美的鴿子捧了起來,“回去罷,告訴你的主人,以后莫再來了。”
她感恩蘇寒祁的寬容和善,只是這輩子似乎沒什么好回報他的,只能讓他以后離自己遠些,莫被她連累了名聲……
裴清綺看著那只鴿子展展翅膀,飛了出去,眼神也逐漸變得悠遠。
曾幾何時,她也和天空小鳥一樣無拘無束……
“砰!”
什么東西落地的聲音。
她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衣袖不小心將桌上的藥瓶帶到了地上,連忙方才那張紙條一起掉了下去。
裴清綺彎腰去撿,還未觸碰到地上的東西,面前忽然出現(xiàn)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
“怎地這般不小心?”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在空蕩的屋子里忽然出現(xiàn),帶著一絲輕責,卻沒有多少怪罪的意味,反而含著些無奈的嘆:“歲歲,若我不在你身邊……”
蘇允承本醇厚繾綣的聲線忽然凝住,聲音戛然而止。
他撿起地上的藥瓶與那張紙條、視線無意掃過上面的內容,臉上的溫柔仿佛被寒霜冰封——
“……王爺?”裴清綺本就因為他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而詫異,在他凝視著那張紙條時更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聽到她的呼喊,蘇允承這才轉開視線,眸中沒有一絲溫度,冰冷地看著她,“歲歲,你跟我說你和蘇寒祁沒有任何來往了。”
只是說著那個人的名字,他的怒氣就已經醞釀起了風暴,黑眸沉沉,像是風雨欲來。
裴清綺看得出來,那是他暴怒的前兆。
那張紙條并未有什么過分的內容,不過是小魚那群姐妹們的去留,她從容起身,“王爺能否將東西還我?”
蘇允承倏然捏緊了手中的紙條,看著她動作艱難地行禮,第一次沒有阻攔。
等她抬起頭,他才冷冷看向她,深邃的眸光明明滅滅,情緒不辨,“你的東西?蘇寒祁的字,什么時候成了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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