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養(yǎng)尸地四十二
回去路程令人意外短。
就像狐貍讓我一剎那從墳地到了李家倉庫,他用同樣方法帶著我們這幾人轉(zhuǎn)瞬間回到了上海。李遠(yuǎn)山說他們來時也是這樣過來狐貍讓他坐拖拉機上他感到自己只眨了下眼睛下一秒就到了黃泉村。
李遠(yuǎn)山就是黑子二叔,也是那個同狐貍一起坐著拖拉機闖進(jìn)了黃泉村中年男人。
他被嚇壞了,但是醫(yī)院里休息了一陣后他看起來好了很多于是狐貍被醫(yī)生和警察叫去問話時他坐我邊上陪著動完手術(shù)我聊了很久。
他說他就是上那個叫做“”人。他無意中從那家大型站上見到謝驢子帖子后非常吃驚,于是三番五次地發(fā)信息給他們,試圖阻止他們?nèi)S泉村探險打算。但他不知道他這樣做法反而引起了他們對黃泉村興趣,當(dāng)然,這中間不排除何北北暗中推波助瀾。
后來他索性不再去管這些人誰知幾天后突然狐貍就出現(xiàn)了他面前,對他說要他帶路去黃泉村。他又驚又怕,并告訴狐貍,那地方不僅僅是他不想去,而是這么些年來,他好幾次試圖進(jìn)村去找他親人,卻沒有一次能成功進(jìn)得了村。那村子是被詛咒了,所以根本找不到進(jìn)去路,所以那么些年來警察說是要調(diào)查但除了初那幾批之外,后來再也沒人能進(jìn)去過。
后來有一次,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進(jìn)村路,路口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那村子一眼,覺得它就像個鬼,那么死氣沉沉地瞪著他,嚇得他立刻又逃了出去。
就那么一次,后來再也沒能進(jìn)去過,直到狐貍找上門。這個對于李遠(yuǎn)山來說有點古古怪怪男人,像個女人似,帶著滿身香水味,跟他說要他帶路進(jìn)村。
他說不行,真進(jìn)不去。
狐貍說,能進(jìn),不信你開著那輛拖拉機帶著我,我們再進(jìn)去一次試試?
李遠(yuǎn)山說,他講話時候眼神有一種讓人不得不去相信東西,雖然他看起來很不靠譜。于是他當(dāng)晚就收拾行李帶著狐貍上了那輛十多年沒有開過拖拉機。
但他沒想到那天晚上不僅他們兩個,狐貍還帶來了另外一個乘客。
她被帶到李遠(yuǎn)山家里時把他嚇差一點要逃走,因為那是一具尸體,一具會呼吸,會動尸體!他當(dāng)時差點嚇瘋了,可是神使鬼差,他沒有逃走,興許是覺得逃也沒有用,于是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強迫自己鎮(zhèn)定地帶著行李跟著那名叫胡離男人同那會呼吸尸體一起上了自己拖拉機。
事后發(fā)現(xiàn),他根本無需帶什么行李。
因為明明開車需要幾天幾夜路程,他上了車后僅僅一眨眼功夫他們就到了。
所以,說到這里時候李遠(yuǎn)山臉色變得很奇怪。
他奇奇怪怪地看著我,用一種奇奇怪怪聲音問我:“他他們都不是人對么?”
我沒有回答,因為麻藥關(guān)系讓我有點難以發(fā)出聲。
于是他點了點頭,道:“肯定不是人。雖然說是迷信,但誰說迷信就不可能是真呢,他們是妖吧,或者鬼?”
我依舊沒有回答。
他沉默了一陣,然后摸了把額頭汗,喝了兩口礦泉水。
然后站起來,看了看空曠病房,又朝病房門外铘身影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問我:“現(xiàn)我知道了他們那么多事,他們會不會殺我滅口?”
他問這個時候臉色發(fā)白,比他之前說起那些往事時候臉色加蒼白。
于是我搖了搖頭,用勉強擠出喉嚨聲音對他道:“不會,你只管走就是了,不要跟任何人說起你見過這些事、這些人,包括警察?!?br/>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一疊聲地說了好幾遍我知道,然后狐貍進(jìn)門那一刻匆匆穿上外套朝外走去。
經(jīng)過狐貍身邊,連招呼都似乎忘了打,匆匆便跑走了。狐貍倒也不以為意,或者說,他根本就已無視了那個男人存,只徑自到我身邊站定,低頭看了看我:“你怎么樣?!?br/>
我動了動自己半邊被包扎得跟木乃伊一樣身體,干巴巴道:“托麻藥福,從昨晚到現(xiàn),從沒這么舒服過?!?br/>
“好好休息?!?br/>
說著便要轉(zhuǎn)身離開,我不由叫了他一聲:“狐貍?!?br/>
他回頭望向我。
“洛林話都是真么,你和铘為了殺死他,不惜廢了鎖麒麟?!?br/>
他眨了下眼睛,沒有吭聲。
于是我不得不將話再說得明確了些:“我是說,為了殺死洛林,這條胳膊是你倆預(yù)算之中么?!?br/>
“你想聽實話么?”沉默片刻他問我。
我點點頭。
“實話是,有些東西確實我和那頭麒麟預(yù)算之中,包括他受制于洛林,包括他魂魄出竅?!?br/>
“哦,是么。”
“但有些東西,直到我第一次聯(lián)系上你之前,都還是完全不計劃之內(nèi)。比如铘失去記憶黃泉村外那道堪比天結(jié)界還有”
“還有什么?”
他欲言又止,不知是為了什么。
“還有什么?”于是我再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突兀問我:“你信我么,或者那頭麒麟?!?br/>
這次換做我沉默。
他于是笑了笑,替我把被子掖了掖好:“好好休息。三天后林絹要火化,她有沒有通知家人?”
提起林絹我胸口至喉嚨處再次狠狠地痛了起來。
眼睛有些模糊,我一時無法看清狐貍那張臉,便別過頭讓淚水無聲地從眼角便滑進(jìn)了枕頭:“她親人都鄉(xiāng)下,挺遠(yuǎn)?!?br/>
“給我電話,我替你通知他們。”
“我他媽沒有他們電話!”
這句話我是吼出來。
吼完呆呆看著狐貍,然后感到一陣無法名狀地疲憊。
“那我去查下她手機?!焙偝聊讼聦ξ业馈?br/>
我沒有回答,也沒有再看他。只默默聽著他腳步聲從我床邊慢慢走到了門外,然后消失外面走廊內(nèi)。
隨后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墳?zāi)拱慵澎o。
我想起上一次也是醫(yī)院里,這么安靜,林絹躺病床上劫后余生。
那次周林救了她,將她從陰陽道上救了回來。
而這次再也沒有類似奇跡發(fā)生。
“奇跡。人們總絕望深淵里期待奇跡降臨,卻不知曉須付出怎樣回報?!边@時身旁忽然有人輕輕這么道。
一字一句,仿佛一眼窺進(jìn)了我心底。
我聞言立即想睜開眼,但一只手隨即按了我眼睛上,無比冰冷一只手,極寒體溫自眼球直透進(jìn)我腦髓。
于是被麻藥弄得有些昏沉腦子一瞬異常清晰了起來,我循著那方向道:“冥?”
他松開了手,床邊坐了下來。
一身黑袍罩著他身體和他臉,讓他看起來像個黃泉路上前來勾人魂魄無常,但手中沒有鐮刀,只有一**喝了一半可樂?!敖芙苷f,你剛才致電給他說你想見我,是么。”
“是?!?br/>
“為了什么?”
“想和你做筆交易。”
“是么?”我話令他啞然失笑。他垂下頭將他那雙黑如夜空眼看著我,又慢慢將視線轉(zhuǎn)到我斷腕上:“什么樣交易?!?br/>
“一個死人。我想這世上只有你能赦免她,讓她活過來?!?br/>
“是么?我以為你是要我給你續(xù)上你斷手?!彼πΑ?br/>
“能做到么?讓她活過來?”我追問。
他沒有立即回答。
只又靜靜看了我一陣,隨后道:“凡是死去之人,無論是什么方式,什么原因,都只意味著一點他陽壽已。因此,將陽壽已之人復(fù)生,為逆天之舉,天理不容,亦是對死者不公。”
“她死才是不公!”我道。激動得幾乎要坐起來。
卻隨即被一陣劇痛壓得重倒回了床上,重重喘氣。
“不公么。”他看著我,替我將散亂臉上發(fā)絲移開?!八劳鰶]有不公。倒行逆施復(fù)生才是不公?!?br/>
他話令我意識到這筆交易是無法進(jìn)行了。
而乞求冥王,求他將已死之人復(fù)活,本身就是個可笑到了極致行徑。
于是我沉默,點了點頭。
“那么你想用什么去換她命?”卻聽見他隨后這樣問了我一句。
淡淡,令我整個兒一個激靈。
“什么?”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想用什么去換她命,寶珠?”他再道。
我聞言立刻將手伸進(jìn)枕頭底下一陣摸索。
急迫得幾乎將手腕上吊針扯斷,他不動聲色看著,不動聲色地我將鎖麒麟從枕頭底下扯出來時候,輕輕挑了挑眉:“它么?”
“是,它。”
“你要用它換誰命?!?br/>
“林絹?!?br/>
“我記得她。你朋友,那個經(jīng)常跟你形影不離女人。”
“是。”
“她已經(jīng)過了陰陽道。”
“所以我才來求你,請你用它來換她一條命?!?br/>
我話令他再次看了眼鎖麒麟,笑笑:“你舍得?古往今來,多少帝王將相為了得到它爭得血流遍野。你有它,你可以成神?!?br/>
“成神?”我不由也笑了起來,隨后疼得一陣抽氣?!安簧偃硕歼@么對我說”
“但是?”
“但是,”我望了望自己半邊木乃伊般身體:“你也看到了,不是么?!?br/>
“所以你不想要它了。”
“我只是認(rèn)為,與其它我身邊一無是處,倒不如跟了你,能一展它宏圖。”
“一展宏圖”這四字令他若有所思,隨后目光轉(zhuǎn)到鎖麒麟上,伸出手指那些細(xì)碎骨頭上一一撫過:“你這么認(rèn)為么,寶珠?它我這里便能一展宏圖?!?br/>
“沒有什么人能比一位神適合這樣一件神物?!?br/>
“說得倒也是?!?br/>
“況且它過去主人也是個接近于神一般人,不是么。可惜現(xiàn)卻莫名到了我手里,我無法好好地?fù)碛兴矝]辦法有效地操縱它所以,與其終有一天它會落其他人手中,倒不如索性落一個執(zhí)掌人生死神手中。因為至少他對于生與死,沒有凡人那么大。”
“呵”
“所以,我只希望能靠它換回一條命,僅僅只是一條命。你覺得這筆交易可行?”說完,我用力握住鎖麒麟,看著他那雙夜色般幽深眼睛。
他沉默著。
似乎思考,隨后笑了笑。
“可行?”我忙再問。
他站起身,再次朝我笑了笑:“你見過哪個神會接受凡人所拋棄東西么,寶珠?!?br/>
我一怔。
沒等回答,便聽他再道:“沒有哪個神會接受凡人所拋棄東西,即便它是鎖麒麟。況且,它對我來說亦沒有任何用處,不是么?”
“可是”
眼見他說完那番話后便要轉(zhuǎn)身離去,我急探起身朝他猛撲了過去。
想抓住他,想解釋那并非是我要拋棄鎖麒麟,我實是除了鎖麒麟以外沒有任何東西可跟一位冥界之王去做交換
但沒碰到他身體,自己身體卻突然間被一股力量反彈了回去。
一頭撞倒床上,并且再也無法從床上支起身體。
只能眼看著那黑衣男人如影子般無聲飄向了病房門口,情急之下想叫住他,嘴卻也跟身體一樣失去了控制能力,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所以只能任由眼淚無聲而絕望地被逼出了眼眶。
“睡吧寶珠,”后我聽見他對我說了這么一句話。
然后他整個兒融進(jìn)了周遭夜色中。
亦令我沉進(jìn)了一片緊跟而來黑暗和昏沉中。
我使勁掙扎。
不甘心就此失去意識,不甘心就這樣放棄,無論怎樣我仍想試著再做后一次努力。
所以我使勁用著一切方法想讓自己清醒過來。
后來終于似乎成功。
我成功地睜開了眼睛,成功將自己從一片黑暗中拽進(jìn)了一片陽光燦爛世界里。
那真是個非常晴好早晨,燦爛陽光,帶著梔子花香空氣,四周來來回回令人平靜腳步聲和低語聲
美好得好像一場夢一樣。
也許真是夢?
因為當(dāng)眼睛終于能從驟然而至陽光中辨別出其它時候,我看到我對面病床上有一張臉同我一樣非常不適應(yīng)周遭光線般掙扎著。
而那張臉是林絹
于是我張大了嘴看著她,然后下意識伸手捂住了自己嘴,生怕發(fā)出哪怕一丁點聲音會就此打碎掉這樣一個美好夢。
隨即發(fā)覺那只被我用來捂嘴手是被洛林砍斷并四分五裂了左手。
而它此時完整無缺,就跟對面病床上林絹一樣,完好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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