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陶潛一進門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陸霄的存在。</br> 畢竟,容貌氣質像陸霄這般的,的確很難不讓人側目。</br> “小友生的倒是氣宇軒昂,如何稱呼?”</br> 陸霄拱手:“學生不才,姓陸,單名一個霄字,是楚先生座下最不爭氣的弟子?!?lt;/br> “陸霄、這名字倒是大氣?!?lt;/br> 陶潛微微一笑,接著道:“陸霄,聽你剛剛所說的意思,似乎是在說我欺負你老師后繼無人?”</br> “我跟楚老哥結識相交到今天,已經(jīng)小五十年,絕對沒有欺他的意思,我也只是實話實說罷了?!?lt;/br> “楚老哥一身大才,學貫古今,可名下卻沒有哪個得意弟子能承襲他的風骨,接過他的衣缽,想來倒真是讓人傷心?!?lt;/br> 陸霄忍不住皺眉道:“陶先生的話,有些先入為主了吧?”</br> 陶潛淡淡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哪兒先入為主了?”</br> 一旁的陶行知插嘴道:“陶兄,陸霄乃是我最心愛的弟子,沒有之一。”</br> “我本打算將他作為衣缽傳人培養(yǎng),奈何十年之前,他見帝國邊境危殆,憤而投筆從戎?!?lt;/br> “若說他處,陸霄或許不如石明,但要是單論這書法一道,陸霄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lt;/br> “正好,陸霄來探望我,也帶了他寫的一副字,既然陶兄登門,不妨幫著鑒賞一番?”</br> 楚行知便說便把字帖遞給陶潛。</br> “書法一道,需要耗大量時間下苦功方能有所長進,陸霄一個軍旅之人,看著可不像是精于此道的?!?lt;/br> 陶潛淡然一笑,眼中皆是輕視,顯然不認為以陸霄的書法功力,有資格跟他的關門弟子相提并論。</br> 宋石明同樣一臉嗤笑。</br> 他是覺得,這個陸霄長的倒是精致,但在書法界從來就沒聽過這號人物,又有什么資格,跟他這個二十出頭,就在西境顯露頭角的書法天才做比較?</br> 楚婉舟則是一臉擔憂。</br> 她對書法沒興趣,也沒做過什么研究。</br> 自然看不出陸霄的《少年行》和宋石明的《禮樂集》那個更好。</br> 但宋石明少年天才的名號她還是有所耳聞的。</br> 盛名之下無虛士。</br> 萬一陸霄的字真輸給宋石明這家伙。</br> 那以爺爺要強了一輩子的性格,怕是難以接受。</br> 身體可能都會被氣出問題。</br> 想到這里,楚婉舟心頭惴惴,一顆心臟,怦怦直跳。</br> ……徐錦書倒是一點都不緊張。</br> 因為他篤定自家霄哥對上這個宋石明,絕對的穩(wěn)贏不輸。</br> 至于理由——他覺得他霄哥是個外掛選手。</br> 普通人怎么可能干得過神仙?</br> 一片靜默中,陶潛緩緩展開陸霄的字帖。</br> 只掃了一眼,他眼中的輕視便消失的無影無蹤。</br> 取而代之的只有駭然和震驚。</br> 作為帝國有數(shù)的學者。</br> 陶潛自然不缺為人的品質。</br> 他絕不會因為跟楚行知合不來,就故意打壓貶低陸霄的書法價值。</br> 他注視著宣紙上的《少年行》,沉默半晌才出聲點評道:“隸書少有,如這般水準的隸書,就更是難得一見?!?lt;/br> “這幅字,筆路清晰、筆鋒隱隱帶著一股銳氣、氣勢不俗。”</br> “最難得的是,這幅字,看形,應該是脫自于前朝名臣蔡邕,但是字里行間又有筆者自己的特點,給人以一種清高之意。”</br> “單憑以字明性情這一點,就足以稱得上絕世好字,這般好字、陶某生平僅見!”</br> ……心高氣傲的宋石明,原本對陸霄的字頗為不屑。</br> 可此刻只看了一眼,便再也合不上嘴巴。</br> 實話實說,他的字也很厲害。</br> 不過那都是臨摹前代書法大家。</br> 從中得古人神韻。</br> 而陸霄的書法,顯然已經(jīng)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從臨摹古人的基礎上更進了一步,自成體系。</br> 如果說他宋石明是書法名家。</br> 那陸霄就已經(jīng)是書法一道開山立派的書法大家。</br> 名家、大家。</br> 兩者不過一字之差,但其中卻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br> 陶潛呆立原地良久,才黯然抱拳道:“楚兄,單憑這幅字,你這弟子便擔的起書法大家的稱呼?!?lt;/br> “石明跟他相去甚遠?!?lt;/br> 不得不說,陶潛確有大師風范,跟楚行知行過禮后,便又向陸霄抱拳道:“老夫剛剛那番話,實在唐突,還請閣下勿怪。</br> ?。宏懴稣€禮:“陶老先生謬贊了,小子一個晚輩,這點火候,可擔不起書法大家的名頭?!?lt;/br> 既然陶潛認錯道歉,那這事兒自然也沒必要揪著不放。</br> 便在此時。</br> 宋石明忽而冷笑:“陸霄,你這話說的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lt;/br> “這幅《少年行》自然極好,以我的水平,跟它相差很多?!?lt;/br> “但我卻不相信,你一個出身軍旅的粗人,能寫出這種水平的書法!”</br> “再者說了,你要真有這種書法造詣,早就揚名立萬,怎么可能籍籍無名?”</br> 這話說的相當突兀。</br> 整個楚家大廳,一時間徹底陷入沉寂。</br> 世人皆知,搞藝術研究和學問創(chuàng)作的最忌諱弄虛作假。</br> 宋石明沒有證據(jù),就臆測陸霄弄虛作假,這惡意不可謂不大。</br> 陶潛臉色陰沉如鐵,冷聲指責道:“石明,你怎么說話的!”</br> 宋石明不為所動道:“老師,弟子不過是說了下自己的疑慮罷了,前賢有言,清者自清……若陸霄當真問心無愧,完全可以把我的話當空氣嘛,畢竟我也是好意,這種事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就好?!?lt;/br> 陸霄忍不住皺眉。</br> 這算個屁的邏輯?</br> 你給我身上破了盆兒臟水,合著我還得對你感激涕零?</br> 不過以他的性子,自然懶得跟這種人計較。</br> 楚婉舟、楚行知也都是心有不平,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出言辯駁。</br> 也難怪,講道理的好人碰上不講理的無賴,永遠都只能吃虧。</br> 倒是徐錦書忍耐不住,大聲罵道:“有則改之無則加勉?</br> 這話說的到位啊!”</br> “那我一會出去發(fā)個小廣告,就說著名書法家宋石明是個性無能,你可別生氣?!?lt;/br> “你!”</br> 宋石明咬牙切齒的盯著徐錦書,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道:“哪兒來的野人,如此言語,真是有辱斯文。”</br> “我呸,我斯文你二大爺!”</br> 徐錦書啐了口唾沫,接著道:“你要是真性無能,就去治,要是沒有,那就時常告誡自己,別真成了無能哥,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還不是你這個斯文人教的老子?”</br> 宋石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