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 深不可測
    魯光聽完了點點頭,等著杜飛接著往下說。</br>  杜飛突然提起軋鋼廠的事兒,顯然不是隨便聊聊,后邊肯定有下文。</br>  杜飛則停頓一下,看著魯光,笑瞇瞇道:“叔兒,您說,這事兒,咱們要是給解決了,在上邊露不露臉?”</br>  魯光心頭一動,之前他還只是抱著姑且一聽的心思。</br>  杜飛這句話一下把他的興趣勾了起來。</br>  這也是一種說話的方式。</br>  本來在魯光看來,杜飛提起這茬兒,肯定是想求他幫李明飛解圍。</br>  可是反過來一說,卻成了他在上級面前露臉。</br>  翻來復去,其實是一件事。</br>  魯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這事兒可不好辦,弄不好……求榮反辱,你有辦法?”</br>  杜飛正色道:“叔兒,不瞞您說,我在香江那邊有些人脈,如果把軋鋼廠的鋼筋出口到那邊去……您說是不是一條路子?”</br>  魯光心中一凜。</br>  他跟張文忠的情況不一樣,魯光多少能探聽到杜飛這次在香江的作為。</br>  所以,聽他說在香江有門路并沒特別意外,反而想到另一個問題,沉聲道:“有多大量?少了可不值當。”</br>  實際上,杜飛一說,魯光就明白了。</br>  軋鋼廠要想把鋼筋賣到香江去,必須得經(jīng)過外經(jīng)委。</br>  而在這件事上,李明飛那邊的需求很低,底線是讓軋鋼廠盡快復工復產(chǎn)。</br>  不可能染指別的功勞。</br>  而他們外貿(mào)處,肯定是促成這件事的主力。</br>  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事兒到底有多大體量。</br>  說通俗了,就是這個蛋糕夠不夠口兒。</br>  如果只是三五千噸,幾十萬的份額,就沒啥意思了。</br>  杜飛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叔兒,量少了能保證軋鋼廠開工嗎?我跟您透個底,最少這個數(shù)!”</br>  說著伸出三根手指頭。</br>  杜飛并沒透露船王要建海底隧道的事兒。</br>  這個事兒雖然不是什么機密,但在正式開工之前,還是別節(jié)外生枝。</br>  魯光卻皺了皺眉:“三千噸?”</br>  杜飛一笑:“叔兒,您這瞧不起誰呀?再加一個零!”</br>  哪怕以魯光的城府和定力,此刻也不由得臉色一變,瞪眼道:“三萬!三萬噸鋼筋!”</br>  連著重復了兩遍,見到杜飛點頭,他才徹底確認。</br>  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嘴里喃喃嘀咕:“三萬噸鋼材!好……太好了!”</br>  說著一拍桌子,拿起酒瓶親自給杜飛倒了一杯:“小飛,這事兒要是真能成,今年咱們處可就露大臉了!來,咱爺倆走一個……”</br>  但等興奮之后,魯光很快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問道:“這事兒你沒跟別人說吧?”</br>  杜飛道:“您放心,就跟我姐夫提了一嘴,他那人辦事很小心。”</br>  魯光點頭:“這事兒沒落實之前,千萬不要聲張,咱們這行,你還不懂……各路的牛鬼蛇神非常多,指著他們成事不足,但壞事兒……絕對有余。”</br>  說完,又略微合計,繼續(xù)道:“軋鋼廠沒有外貿(mào)許可,這個事兒肯定得經(jīng)過外貿(mào)公司……你這樣,下午我打個電話,直接去找外貿(mào)公司的張興建。”</br>  “張興建?”杜飛微微差異,還真是無巧不成書。</br>  魯光見狀,問道:“認識?”</br>  “有過一面之緣……”杜飛把火車上的事兒簡略說了一下。</br>  “這事兒我聽說過,想不到是你呀!”魯光哈哈笑道:“這就更好辦了,經(jīng)過外貿(mào)公司,直接跟香江那邊對接就簡單多了。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確認香江那邊的買家,咱們這邊肯定沒問題。”</br>  杜飛道:“叔兒,您放心,我明天就給香江那邊打電話。”</br>  魯光卻展現(xiàn)出了雷厲風行的一面,當即站起來:“還等什么明天,事不宜遲,現(xiàn)在就走。”</br>  杜飛跟著從飯店出來,心里不禁莞爾。</br>  之前也不知道是誰說的,在咱外貿(mào)處就沒有急事……</br>  最終,這頓飯說是杜飛請客,卻是魯光付的錢。</br>  杜飛爭了爭就由他了。</br>  反正在這頓飯之后,杜飛跟魯光的關系已經(jīng)發(fā)生了本質(zhì)改變。</br>  如果說之前,魯光只是看中杜飛的背景,覺得值得在杜飛身上投資。</br>  現(xiàn)在兩人已經(jīng)實打?qū)嵉挠辛斯餐妗?lt;/br>  而且這個利益點還是杜飛提供的。</br>  一旦事成之后,魯光立馬就能獲得巨大好處。</br>  有這樣的下屬,別說讓魯光請一頓,就是天天讓他請,他也樂不得的。</br>  隨后,驅(qū)車回到外經(jīng)委的辦公大樓。</br>  這一路上,魯光從一開始的興奮中冷靜下來,已經(jīng)恢復了平時的樣子。</br>  就是因為喝了酒,臉色有些泛紅。</br>  等回到單位。</br>  兩人剛進大樓,正好遇見劉心如。</br>  這女人心思縝密,一眼就看出杜飛和魯光喝酒了。</br>  不由得心頭一動。</br>  大中午的一起出去喝酒,這是什么關系!</br>  卻也來不及多想,打了一聲招呼。</br>  魯光“嗯”了一聲停也沒停,杜飛則笑著沖她點點頭。</br>  回頭看兩人快步上樓,劉心如心里不由有些好奇。</br>  看樣子好像有什么急事……</br>  直接到魯光辦公室。</br>  因為業(yè)務需要,外經(jīng)委的電話能直接撥打跨境長途。</br>  不過每個電話都必須報備,什么事情,打給誰的。</br>  魯光回身,仔細把門關好,問道:“你怎么跟那邊聯(lián)系?”</br>  其實把軋鋼廠的鋼材賣到香江去,最簡單的法子就是直接跟船王打招呼。</br>  杜飛相信,船王絕對會給這個面子。</br>  但事情卻不能這么辦。</br>  真要這么辦事,肯定要留下一些啰嗦。</br>  如果有人想搞事情,單是杜飛怎么認識船王的,就沒那么容易說清楚。</br>  所以杜飛決定,還是得通過周鵬。</br>  一來周鵬是自己人,二來周鵬有霍家背書。</br>  這些年,霍家在香江的作為,還是相當值得信任的。</br>  即便如此,杜飛也不能直接找周鵬。</br>  杜飛早就想好了,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喂,麻煩給我接香江新h社……我叫杜飛,找廖主任……”</br>  魯光就在一旁聽著,心里再次掀起波瀾。</br>  “廖主任!哪個廖主任?難道是那位?”魯光下意識咽了一口唾沫:“杜飛有資格直接打給他……”</br>  這個時候,電話已經(jīng)被接起來。</br>  杜飛臉上露出笑容:“廖伯伯,我是小杜呀……您身體好呀!對對,他們挺好的,勞您關心了……對,對……是這么個事兒,我想聯(lián)系一下咱們在香江的周鵬同志……對,非常重要……好,好……”</br>  說完了,杜飛回頭,跟魯光說了一聲:“讓咱等一會兒。”</br>  魯光連忙點頭。</br>  說實話,剛才杜飛跟廖主任的對話,著實讓他有些驚著了。</br>  雖然早知道杜飛是朱爸的女婿,但廖主任的資歷和級別可不比朱爸低多少。</br>  基本上可以算平起平坐的人物。</br>  這樣的人,杜飛竟然能直接打電話過去。</br>  這可不是一般的晚輩。</br>  說句不好聽的,京城大院里的子弟多了,能數(shù)出幾個有資格直接給廖主任這個級別打電話說事兒的。</br>  絕大多數(shù),頂天了見面叫一聲‘叔叔伯伯’就完事兒了。</br>  一次一次的,魯光魯處長忽然發(fā)現(xiàn)。</br>  面前這個笑呵呵跟他叫‘叔兒’的小年輕,竟然有種深不可測的意思。</br>  這時,那邊的電話已經(jīng)接通了。</br>  杜飛笑著道:“喂,周哥,我杜飛呀!”</br>  電話聽筒里傳出周鵬興奮的叫聲:“我說,你不回去了嗎?怎么把電話打我這兒來了?”</br>  周鵬說的是粵語。</br>  杜飛估計,他邊上應該有什么人在一起聽著。</br>  干脆也跟他說粵語:“是回來了,現(xiàn)在在京城呢~”</br>  “我艸~”周鵬直接爆粗口:“您老牛逼!從京城都能打過來,啥事兒呀?”</br>  杜飛沒再廢話,當即把軋鋼廠想把鋼材賣到香江的事兒說了一下。</br>  末了道:“這事兒香江那邊你全權負責,我這邊用鐵路給你送到天津港,就要10%利潤,其他全都不管……你那邊,你直接找船王,就說是我讓你去的,他就明白了……三萬噸,最少三萬噸……不夠?那更好,他要多少,咱有多少……好,行,那回頭再聯(lián)系……就這個電話,外經(jīng)委,外貿(mào)處,魯光魯處長……我調(diào)這邊來了……對……再見。”</br>  一通電話打完,杜飛剛撂下,魯光立即問:“情況怎么樣?”</br>  魯光能聽懂一些粵語,但剛才杜飛和周鵬說的有些快,他也只聽個大概。</br>  杜飛嘿嘿道:“叔兒,應該八九不離十,今晚上我就去軋鋼廠,讓那邊準備復工,等香江那邊標準過來,咱就組織生產(chǎn)。”</br>  魯光點點頭道:“那好,外貿(mào)公司那邊我安排,讓張興建跟你聯(lián)系。”</br>  說定之后,兩人全都喜上眉梢。</br>  杜飛自然不用說,解決了軋鋼廠停工的問題,不僅李明飛要欠他一個大大的人情。</br>  在朱爸和上邊那里,也要給他記一功。</br>  而且,能解決這個事,說到底還是借香江的勝利。</br>  要是沒有這次勝利,就算明知道修海底隧道需要大量鋼材,這口放肥肉也不可能落到紅星軋鋼廠嘴里。</br>  回到辦公室,杜飛當即給李明飛打去電話:“喂,李哥,哈哈,跟你說個好消息……晚上我跟小婷上你家去,具體再跟你說,順道看看大姐……好,好,回見。”</br>  撂下電話,杜飛抬手看了看表。</br>  已經(jīng)下午四點了,再有一個小時下班。</br>  立即給朱婷去個電話,等下班就走。</br>  趁著這一個小時,杜飛在辦公室看了一些工作上的材料。</br>  初來乍到,想不被底下人糊弄,手頭的工作肯定要熟悉起來。</br>  等到下班,把材料放在抽屜里鎖起來,到門口穿上外套,推門往外走。</br>  卻“哎呀”一聲,從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br>  杜飛一愣,他剛才真沒注意門外有人。</br>  外經(jīng)委的辦公大樓跟軋鋼廠那邊不一樣。</br>  軋鋼廠那邊,即使是李明飛這個大廠長的辦公室,房門也就那樣,并不特別講究。</br>  但外經(jīng)委畢竟級別更高,還會涉及到一些比較機密的東西。</br>  杜飛這個科長辦公室的房門都相當厚實,做的嚴絲合縫,隔音非常好。</br>  即使杜飛耳聰目明,在不特意留心的時候,很難聽到門外的動靜。</br>  此時,一開門正好把劉心如撞了。</br>  杜飛“哎”了一聲。</br>  劉心如手上的文件撒了一地,一手捂著額頭直“哎呀”。</br>  腦門子紅了一片,看樣子撞的不輕。</br>  杜飛心頭一動,心說:“眼瞅著下班了,這娘們兒在我門口晃蕩什么?難道也跟昨天周旭似的,想給我打個突襲?”</br>  轉(zhuǎn)念一想,劉心如應該沒有這種膽量,也沒有動機。</br>  杜飛一瞬間冒出許多念頭,表面卻絲毫沒露出來,連忙道:“哎呦,劉姐,你沒事兒吧?”</br>  劉心如揉著腦袋,勉強笑了笑:“沒事兒,那個科長,這是二輕局送過來的文件,需要歸檔的……”</br>  “歸檔的文件怎么才送來?”杜飛皺眉。</br>  他可不是啥也不懂的愣頭青,一般這種重要的,需要歸檔的文件,一般都上午送來。</br>  很少趕著下班來的,萬一接洽單位管理機要的人不在,或者提前下班了。</br>  文件沒法歸檔,就會非常麻煩。</br>  果然,劉心苦著臉如道:“科長,咱們科管這個的是老周,他已經(jīng)下班走了,我也沒辦法,就想先送您這兒來,等明兒一早再歸檔。”</br>  杜飛皺眉,又是周旭。</br>  這貨是沒完沒了是吧~</br>  抬手看了看表,還有三分鐘五點。</br>  這時劉心如已經(jīng)把文件撿起來,小聲道:“那個,科長,這個……”</br>  杜飛讓開辦公室的門:“先擱莪這兒吧~”</br>  劉心如忙“哎”了一聲,暗暗松一口氣。</br>  心里卻恨死周旭了。</br>  她多精明一個人啊!</br>  趕在下班送來,偏偏周旭又走了,怎么這么巧?哪有那么寸?</br>  擺明了是故意的。</br>  劉心如有自知之明,周旭或者什么人,不可能針對她。</br>  一準兒是沖杜飛來的。</br>  可你們斗就斗吧!把我牽扯進來干啥呀!</br>  劉心如心里苦,卻沒處說。</br>  她善于察言觀色,從臉色上不難看出,杜飛也猜到了。</br>  這時候最怕杜飛一氣之下把她當球踢,不收這些文件。</br>  那樣一來,責任可就都落到她身上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