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一章 看樓、吃飯
杜飛回身,端著兩個茶杯放到茶幾上,笑呵呵道:“上好的碧螺春,嘗嘗。”</br> 張副科端起杯子聞了聞,贊道:“好茶,的確是好茶!”</br> 心里卻暗暗吃驚。</br> 他對茶葉有些研究,剛才杜飛說有好茶,他也沒當真。</br> 沒想到一聞香氣,心里“咯噔”一下。</br> 這種好茶他平生只喝過一次。</br> 那是好幾年前,跟著一位領導去拜見另一位大領導。</br> 在大領導那里僥幸喝了一杯。</br> 當時只是淺嘗輒止,卻始終記著那個味道。</br> 以后他還特地找過,才知道這種特技碧螺春都是特質的,一般的可喝不到。</br> 杜飛這里竟然有這種茶,這是什么概念!</br> 杜飛卻沒想到,隨便沏一杯茶,讓張文忠想到這么多。</br> 他對喝茶沒那么多講究,屬于喝什么都行。</br> 這茶則是朱婷從家里給他拿來的。</br> “老張?”杜飛發(fā)現張副科長捧著茶杯有些失神,提高聲音,叫了一聲。</br> “呃~好茶!真是好茶!”張文忠回過神來,笑著敷衍。</br> 心里卻久久難以平靜。</br> 之前他也聽說了,新來的科長很有背景,在外邊立了大功。</br> 但他這些年,能在外經委當上領導,也不是一點沒有跟腳,仗著自己資歷老,只要占住道理,未必不能翻盤。</br> 只是他沒想到,杜飛的根子這么硬。</br> 雖說杜飛跟朱婷的關系不是什么秘密,但張文忠的級別太低了,又沒特殊背景。</br> 這種消息,正常來說,很難傳擴散到他這個級別。</br> 就算有人知道,沒到一定關系,也不會告訴他。</br> 諸如科室里,王曦和孫大圣肯定知道,李東不好說,劉心如應該能從王曦那里套出消息,即使不能確認,也能猜出一二。</br> 這令張文忠徹底冷靜下來。</br> 在此前,他的確有些上頭了。</br> 畢竟快五十了,這次升不上去,這輩子就拉倒了。</br> 本來信心滿滿的,這個科長十有八九是他的,卻被半路殺出一個小年輕給搶了。</br> 這種事擱誰身上也咽不下這口氣。</br> 但是現在,前后兩次跟杜飛照面,卻令他漸漸冷靜下來。</br> 拋開強大的背景不說,單是杜飛表現出的城府,就讓他產生出一種無力感。</br> 在機關,不怕你雷厲風行,怕的就是不慌不忙。</br> 尤其有些年輕人,急于證明自己的能力,喜歡大刀闊斧,雷厲風行。</br> 越是這樣,越容易出錯,給人可乘之機。</br> 張文忠不知道,杜飛早就在香江證明了自己,根本無需著急。</br> 接下來,兩人談話的氛圍非常融洽。</br> 杜飛謙虛的問了科里的工作情況。</br> 為了不留把柄,張文忠知無不言。</br> 直至完事,杜飛親自把張文忠送到門口。</br> 張文忠心情復雜的往前走了幾步,聽到身后關門的聲音,不由回頭看了一眼。</br> 十分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低聲喃喃:“副科長~副科長~難道真要一直‘副’到退休?”</br> 恰在這個時候,周旭從前邊的樓梯拐角冒了出來,叫了一聲:“張科長!”</br> 張文忠抬頭看了一眼,微微皺眉,走了過去。</br> 周旭問道:“叫您過去什么情況?”</br> 張文忠從杜飛那兒出來,已經淡了繼續(xù)爭的心思。</br> 畢竟他歲數不小了,早就過了不顧一切的年紀。</br> 如果杜飛爛泥扶不上墻,他不介意上去踩一腳。</br> 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回事。</br> 剛才,在臨走的時候,他已經非常隱晦的跟杜飛表達了想要服軟的意思。</br> 張文忠稍微調整心情,不動聲色道:“叫我去問問工作的事兒。”</br> 周旭道:“您怎么說的?”</br> 張文忠皺眉道:“我還得跟您匯報一下唄~”</br> 周旭一愣,干笑道:“那不是,科長,我沒別的意思,這不……這不就是問問嘛!”</br> 張文忠“哼”了一聲,一甩手走了。</br> 周旭碰了一鼻子灰,在后邊眼中閃過一抹陰鷙。</br> 直至張文忠走遠了,才低罵了一聲:“切,什么玩意!”</br> 說完,眼珠一轉,快步向樓上走去。</br> 與此同時,杜飛把屋里收拾一下,出門來到魯光的辦公室。</br> “處長,您忙嗎?”杜飛敲門進去。</br> 魯光正帶著老花鏡看文件,</br> 這時候都是白熾燈,早幾年還是煤油燈,不少人伏案工作,眼睛早早就壞了。</br> 魯光笑著摘下眼鏡:“不忙不忙~有事兒呀?”</br> 說著站起身來到沙發(fā)邊上。</br> 杜飛反手關上門,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紙包,嘿嘿道:“叔兒,昨兒從我爸那兒拿點茶葉,給您分一半兒。”</br> 杜飛親爹早沒了,魯光一聽就知道怎么回事:“你小子有心了,這可是好東西!”</br> 杜飛道:“我給您沏一杯嘗嘗?”</br> 魯光也不客氣:“快點,快點,咱也享受享受高g待遇。”</br> 杜飛手腳麻利,洗茶,沏茶,不一會兒就把茶杯送到茶幾上。</br> 魯光笑呵呵拿起來,頂著熱氣淺淺呷了一口。</br>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真覺著比平時的好喝,聞著也香。</br> 喝了兩口,才發(fā)現杜飛就沏了一杯,脫口問道:“你不喝呀?”</br> 杜飛道:“剛才張副科長上我那兒去,灌了一肚子茶水。”</br> 魯光“哦”了一聲:“他主動去的?”</br> “不是,我打電話叫的。”杜飛答道:“不過我們談的還不錯,臨走的時候老張同志的思想似乎有所轉變。”</br> 魯光笑了笑。</br> 在一起共事多年,他自認為了解張文忠。</br> 這個人,有能力,有心計,唯獨在魄力上差了一些。</br> 否則以他的能力資歷,也不至于到現在還是個副科長。</br> 所以,從一開始魯光就料定,張文忠不敢跟杜飛死磕到底。</br> 杜飛則順嘴問道:“對了,叔兒,昨天那些文件怎么處理的?”</br> 魯光道:“一早上,我返給張文忠了,他會按慣例辦。”</br> 杜飛點點頭。</br> 魯光又道:“以后你記住了,甭管什么事兒,到了咱們這里,就沒有急事兒。咱們這兒批的,都是運到外國的,要么是從外國運來的。甭管坐船,還是火車,少說一個星期,多則一兩個月,哪有搶那幾個小時的急事……”</br> 杜飛默默聽著,魯光這是傳給他經驗。</br> 直至三泡茶喝完了,魯光才告一段落。</br> 杜飛情知,這一兩茶葉沒白送,轉又提起房子的事兒:“叔兒,我聽說咱處里還有幾套房子,我這眼瞅著過幾天就結婚了,能不能給我分一套?”</br> 魯光一愣,倒是沒想到杜飛這個要求。</br> 詫異道:“你要結婚?啥時候呀?”</br> 杜飛笑道:“就這十一前后,我們家親戚少,到時候您可得來幫我忙活忙活。”</br> 魯光眼睛一亮。</br> 他知道杜飛對象是誰,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br> 魯光雖然也有根腳,卻遠遠沒法跟朱爸相比。</br> 他現在剛五十,只要有機會未必不能再進一步,甚至往前再邁兩步。</br> 哈哈笑道:“那肯定沒說的,回頭我讓你嬸兒找你舅媽好好商量商量,咱家娶媳婦可不能太寒酸了。”</br> 說完稍微盤算了一下:“不房子嘛!咱處里有……”說著起身去打開辦公桌的側柜,在里邊翻了幾下,抽出一個本子,翻開看了幾眼:“那個……2號樓,三樓,有個兩室一廳,62平米……夠不夠大?”</br> 杜飛連忙道謝。</br> 這時候可沒一樓帶小院,頂樓帶閣樓。</br> 住樓講究‘一樓埋汰,二樓臟’,三樓四樓是好樓層。</br> 而且,62平著實不小了,現在可不存在什么公攤面積。</br> 魯光抬手看了看表:“正好,快到中午了,我?guī)闳タ纯础!?lt;/br> 杜飛道:“那敢情好,中午咱爺倆也別回食堂了,在外邊我請您吃點好的。”</br> 魯光笑著應承,看杜飛是越看越順眼。</br> 如果說一開始,他跟杜飛攀親戚,是因為看中了杜飛背景。</br> 現在卻覺著,這年輕人,有章法,有心勁,是一個好苗子。</br> 最主要的是,年齡跟他差那么多,對他沒有一點威脅,還帶著親戚關系。</br> 這樣的年輕人不培養(yǎng),培養(yǎng)啥樣的?</br> 兩人下樓,不用杜飛騎車子。</br> 魯光有自己的配車,是一輛212吉普車。</br> 別看他只是個處長,外經委不是一般部門,各個處室的一把幾乎都有配車。</br> 開車的是一個不到三十的小伙子,名叫鄭小軍,一看就是從部隊下來的。</br> 長得虎頭虎腦,氣質跟孫大圣有點像。</br> 看來魯光選司機,就喜歡這種類型的。</br> 鄭小軍開車很穩(wěn),對京城的道路非常熟悉。</br> 一輛212硬是讓他開出幾分轎車的意思。</br> 不多一會兒,緩緩停在了外經委的家屬樓院里。</br> 這個家屬院一共有六棟樓,魯光給杜飛找的是2號樓,一進大院的左邊就是。</br> 樓是這個年代流行的紅磚樓。</br> 其實也不能說流行,之所以直接留紅磚在外面,最主要還是省水泥。</br> 樓是去年蓋的,看起來還挺新。</br> 樓下雖然不像后世小區(qū)的各種景觀,但花壇綠化一點不少。</br> 從車上下來,魯光伸手指向三樓的一扇窗戶:“就是那戶,上去看看。”</br> 鄭小軍熄了火,從車里拿出一把鑰匙遞給魯光,并沒跟著上去。</br> 受到蘇式風格的影響,這時候蓋的樓舉架比較高。</br> 順著樓梯走上去,感覺一層大概有三米五以上。</br> 來到三樓,門都是木門裝的牛頭鎖,銅制的鑰匙插進去,發(fā)出清脆的響聲。</br> “咔”的一聲,房門應聲開了。</br> 里邊不是清水房,在建成的時候,就抹了水泥,墻上刷涂料,電燈、暖氣都裝好了。</br> 只要添置一些家具,就能直接入住。</br> 杜飛在屋里轉了一圈。</br> 格局只能算一般,兩個朝陽的南屋,中間是夕照日的客廳,面積跟一間臥室差不多,北邊是廚房和廁所。</br> 魯光道:“夕照日的廳,夏天有點熱,還有一套不是夕照日,但客廳沒窗戶。”</br> 杜飛擺擺手:“這就挺好!叔兒,您算是幫了我大忙了!不瞞您說,我愛人他們單位也有個名額,但到底是咱家娶媳婦,我一大老爺們兒,要上女方家住去,那不成了倒插門的女婿!”</br> 魯光笑道:“現在是新時代新風氣,要搞男女平等,可不講究這些。”</br> 杜飛嘿嘿道:“那也不成,平等在別處平等,娶媳婦就是娶媳婦。”</br> “你小子~”魯光伸手指了指他:“那就這套?”</br> 杜飛點頭:“就這套了!叔兒,我謝謝您,晚上您應酬多,我就不參和了,要是下午沒啥事兒,中午咱爺倆喝點兒?”</br> 魯光想了想,干脆道:“行,喝點!”</br> “得嘞~”杜飛一拍巴掌:“您吃過見過,大館子咱就不去了,今兒我?guī)渣c別致的。”</br> 魯光一聽,也被勾起了幾分興趣。</br> 杜飛卻賣個關子,等下樓上車,杜飛指路,出城往西。</br> 拐彎抹角,到了上次周鵬帶杜飛去吃的那家專門做甲魚的小館子。</br> 說起來,杜飛跟周鵬結交一場,跟他來來去去吃了不少京城不起眼,卻非常有特色的小店,也算是一個資源。</br> 在請客吃飯的時候,能有更多騰挪空間。</br> 果然,等菜上來,魯光嘗了一口,立馬贊不絕口。</br> 杜飛笑呵呵道:“怎么樣,叔兒~不白來吧!”</br> 魯光一邊啃著甲魚裙邊,一邊點頭:“不白來,莪在京城住了十多年,竟然不知道眼皮底下還有這口好吃的。等下回,帶你嬸兒也來嘗嘗。”</br> 杜飛道:“還等啥下回呀!一會兒再做一只,您給我嬸兒帶回去,晚上上鍋一熱,味道一樣不差。”</br> 魯光哈哈笑道:“那我這不成了吃不了兜著走了……”</br> 等酒過三巡,魯光吃的紅光滿面。</br> 杜飛放下杯子,好整以暇道:“叔兒,問您個事兒唄~”</br> 魯光見狀,也稍微正色:“嗯~你說。”</br> 杜飛道:“是這么個事兒,我大姐夫,紅星軋鋼廠李明飛,您知道不?”</br> 魯光點頭:“認識呀!他早年在一機部的時候,我們就打過交道。他怎么了?”</br> 杜飛把紅星軋鋼廠停工的事兒大略說了一遍。</br> 末了道:“叔兒,您說,這么大個廠子,上上下下,八九千人,說停就停了,長久總不是個事兒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