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四個劉光北
杜飛相信,之前獲得這本日記的人,多半也能察覺到‘劉光北’這個名字的重要。</br> 不過想僅憑一個名字,在三四百萬人口的京城找出一個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br> 杜飛不知道在魏三爺之前,這本日記掌握在什么人手里。</br> 但至少僅憑魏三爺?shù)娜嗣}關系,肯定不可能僅用一個名字找到這個人。</br> 可是同樣的事情,對杜飛來說,卻未必不行。</br> 這個年代的戶籍登記制度相當嚴格,各個大雜院基本都有管院大爺,只要有正式的居住地或者工作單位,就必須進行戶籍身份登記。</br> 這些戶籍登記信息,魏三爺肯定查不到,但杜飛的關系卻并不難。</br> 第二天,杜飛起個大早。</br> 騎著車子先到單位點卯,然后跟錢科長打聲招呼,就跑到市局去。</br> 上樓直接找陳中原。</br> 杜飛也沒藏著掖著,把昨天魏犢子送來那日記本拿給陳中原看,并重點畫出‘劉光北’的名字。</br> 一開始時,陳中原還有點不以為然,覺得杜飛是異想天開。</br> 其實這些年所謂的日本人留下來的財寶,說是層出不窮有點夸張,也絕不僅灰大仙這一個。</br> 絕大多數(shù)都是子虛烏有的。</br> 有一些沾邊的,也是杜撰大于真實。</br> 甚至一開始杜飛提起這個,陳中原還有一些詫異,以杜飛的精明,居然也信這個!</br> 但是聽著聽著,陳中原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br> 財寶的事放在一邊,但根據(jù)杜飛的分析,化名劉光北的野原廣志卻是的確存在。</br> 甚至有可能,到現(xiàn)在還在潛伏。</br> 這個情況就太重要了。</br> 更重要的是,根據(jù)日記上的記錄,還涉及到了日本特高課!</br> 這次要能把這個人揪出來,那絕對是大功一件。</br> 但在興奮片刻之后,陳中原又冷靜下來,想了想道:“小飛,這事兒你先別聲張,沒有實質進展之前,咱們先秘密的來。”</br> 說到這里,陳中原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br> 杜飛看在眼里并沒多問,腦中卻想到上次來時,陳中原辦公室里那個禿頂男人。</br> 很顯然,現(xiàn)在陳中原,甚至是楚紅軍這邊,都在承受著某種壓力。</br>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事都要格外小心。</br> 寧肯不做,也不能做錯。</br> 杜飛鄭重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br> 陳中原道:“等一下我給戶政處打個電話,讓志遠帶你過去,至于具體怎么查,你自個想個說辭。”</br> 杜飛心里早就想好,立即道:“正好我們院里有個姓劉的,他們家孩子趕上‘光’字輩兒,就說幫著他們家找個遠房親戚。”</br> 陳中原點了點頭。</br> 這其實就是個由頭,具體怎么說不重要,只要不太離譜就行。</br> 片刻后,吳志遠被陳中原叫進來,交代了幾句就跟杜飛一起下樓,來到戶籍處。</br> 杜飛雖然上市局來過不少趟,但戶籍處這邊,卻是頭一次來。</br> 一進辦公室,入眼的大部分是女的。</br> 一水的白色上衣,紅色領章的警服,看上去還有一股別樣的韻味兒。</br> 因為剛才陳中原打過招呼,杜飛跟吳志遠下來,這邊就有人接待。</br> 接待的是一個姓李的女科長,四十出頭稍微有點中年發(fā)福,笑呵呵的,十分熱情。</br> 互相介紹之后,杜飛跟吳志遠都叫李姐。</br> 隨即便說到了,要找的這個劉光北。</br> 根據(jù)野原廣志的日記,一九三七年十月份,他從醫(yī)科大學畢業(yè)來到華夏,如果他沒有留級,應該二十一二歲。</br> 到現(xiàn)在,應該是五十三四歲的年紀。</br> 另外,日記中提到過,他有一些近視,要戴眼鏡。</br> 身高沒有具體描述,但以日本人的平均身高來說,個頭應該不會很高……</br> 即便如此,想找到這個人也沒那么容易。</br> 在戶籍資料里,單是查出來的,名叫劉光北的,就有二十多個。</br> 再根據(jù)年齡,排除掉四十歲以下的。</br> 雖然根據(jù)日記的推算,野原廣志現(xiàn)在應該五十多歲了。</br> 但為防他在戶籍登記時謊報年齡,還是把年齡放寬了一些,最后剩下來四個人。</br> 這一番忙活下來,足足花了三個來小時。</br> 最后杜飛抄寫了四份戶籍資料,又跟李姐千言萬謝,這才離開了戶籍處。</br> 等再上樓去,陳中原卻出去開會了。</br> 杜飛也沒等他,騎著車子離開市局,也沒回街道辦,直接奔東北方,上方家園胡同。</br> “吭哧吭哧~”</br> 杜飛把自行車騎得飛快。</br> 不大會功夫,就上了長安街,然后一直往東,拐到朝陽門南小街往北。</br> 眼瞅著快到方家園胡同,也到中午飯口了。</br> 杜飛忙活了一上午,就一早上吃了倆包子,這時候也餓得夠嗆。</br> 索性也不急在一時,先找地方填飽肚子再說。</br> 杜飛之所以從市局出來,就直奔方家園胡同,是因為在剛才查戶籍時,他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劉光北,登記的戶籍地址竟然就在方家園胡同!</br> 之前被抓那個日本女人,也住在方家園胡同。</br> 這個劉光北偏偏也住在那兒!哪有這么巧的事兒?</br> 所以杜飛從市局一出來,就興沖沖跑到這邊,打算進一步求證。</br> 這樣雖然看起來有些莽撞,但杜飛卻看準了,野原廣志是個半路出家的,就算真狹路相逢,杜飛也不怕他。</br> 而且之前抓捕那個日本女人,鬧出來的動靜不小。</br> 如果這個劉光北真是野原廣志,肯定早就被驚動了。</br> 要跑早就跑了,要是還沒有跑,就是自信不會暴露,至少不會因為那個日本女人被抓而暴露。</br> 如果這樣的話,他輕易也不會再逃跑。</br> 然而,等杜飛吃完飯,按照戶籍登記的地址找過去。</br> 現(xiàn)實卻讓他明白,自個有些想當然了。</br> 這個劉光北登記的地址,距離王襄他們家所住的院子,只隔了兩條小胡同。</br> 站在這邊門口,就能望見那邊的門口。</br> 而且那日本女人住的是院里的倒座房。</br> 站在這邊正好能看見,他們家朝南的小窗戶。</br> 這令杜飛愈發(fā)覺著,這個劉光北是野原廣志的嫌疑越來越大。</br> 誰知,進院一打聽,杜飛卻傻眼了。</br> 在大前年,劉光北就跟東城醫(yī)院的人,去四川支援三線建設了!</br> 杜飛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br> 按說是醫(yī)生,倒是能跟野原廣志的專業(yè)對上。</br> 可是支援三線建設是什么鬼?還特么前年就走了,你一個日本鬼子,支援什么三線呀!</br> 杜飛眉頭緊鎖,不由得懷疑,難道自己全猜錯了?</br> 這個劉光北壓根就不是野原廣志?</br> 見他突然沉沒了,面前這位張大爺有些警惕起來,問道:“同志,您是哪個單位的,找劉大夫有啥事嗎?”</br> 杜飛回過神來,笑了笑道:“張大爺,我是交道口街道辦的,有點工作上的事兒,想找劉光北同志了解點情況,沒想到……”</br> 張大爺一聽是街道的,倒是沒有懷疑。</br> 杜飛又問道:“大爺,劉光北同志在這個院住了多少年了?平時為人怎么樣呀?”</br> 張大爺想了想道:“他……住了可有年頭了,剛解放那會兒,我家搬到這院,他就在這住著。劉大夫可是個好人,醫(yī)術特別厲害,咱們街坊鄰居,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找他來,兩副藥下去,立刻就好了……”</br> 杜飛愣了一下:“兩副藥~劉大夫是中醫(yī)大夫?”</br> 張大爺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是呀~”</br> 杜飛嘴角抽了抽,這不錯得更離譜了嘛!</br> 野原廣志是學西醫(yī)出身的,是個外科大夫。</br> 杜飛還是不死心,他有種直覺,這個劉光北,就是野原廣志。</br> 但再問,這張大爺也說不出什么來。</br> 他也只好放棄,跟張大爺?shù)懒寺曋x,一邊思忖一邊推著車子往胡同外邊走。</br> 好在除了這里,還有三個劉光北。</br> 杜飛振作起來,暫時把這邊放下,騎著車子根據(jù)戶籍登記的地址,去找另外三個劉光北核實情況。</br> 這一下午,可著京城轉了一大圈兒。</br> 直至四點多鐘,杜飛才回到街道辦,坐下歇一會兒。</br> 這一天可把杜飛忙得夠嗆。</br> 就算他體質遠超常人,也覺著有點吃不消。</br> 倒不是說身體上真受不了了,只是覺著心累。</br> 仿佛這一天腳不沾地兒去辦了許多事兒,最后卻一件事兒也沒辦成。</br> 結果令杜飛有些沮喪。</br> 下午他從方家園胡同出來,又跑了三個地方。</br> 這回倒是沒有撲空,三個劉光北都找到人了。</br> 其中一個四十六歲,是精工機械廠的工人,將近一米九的個頭,典型的山東大漢,家里還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娘。</br> 第二個人,五十一歲,在園林管理處上班,部隊轉業(yè)的干部,政審過關,身家清白,更不可能是潛伏的日本人。</br> 第三個就更扯淡了,今年四十二歲,市京劇院的老生,從小做科練功,就更不可能了。</br> 轉了一大圈下來,方家園那個劉光北的嫌疑反而更大了。</br> 雖說中醫(yī)跟西醫(yī)有點對不上,但野原廣志潛伏了十多年,未必不能再學個中醫(yī)。</br> 而且根據(jù)張大爺說,住在他們院的劉光北,就孑然一個人,沒有媳婦兒,也沒孩子。</br> 說是都死在戰(zhàn)亂中了。</br> 再給他介紹女人,他也堅決不干,說是忘不亡妻。</br> 這無疑令他更加可疑。</br> 可是杜飛仍想不通,如果這個劉廣北就是野原廣志,他為什么在大前年突然消失了?</br> 張大爺說他是去支援三線建設了,但到底去沒去卻不一定。</br> 畢竟張大爺也只是聽劉光北自說自話。</br> 為了求證這件事的真?zhèn)危棚w打算明天再跑一趟劉光北原先工作的東城醫(yī)院。</br> 他倒要看看,到底有沒有這個人,究竟去沒去四川!</br> 杜飛心里拿定主意,而這時也該下班了。</br> 他又想起魏犢子兒子的事。</br> 趕忙跟對桌的孫蘭提了一下,問她蔣東來那兒還有沒有名額。</br> 孫蘭一聽,立即道:“還有呢!那天回來,我就讓他手里留兩個應急。”</br> 杜飛笑著道:“孫姨,還是您想的周到,能娶您真是老蔣的福氣……”</br> 說話間,就下班了。</br> 眾人紛紛起身往外走。</br> 錢科長跟朱婷從小辦公室出來。</br> 而杜飛剛站起來,卻被朱婷狠狠瞪了一眼。</br> 朱婷長了一雙丹鳳眼,平時看起來雖然特別漂亮,可一旦發(fā)起怒了,眼睛一瞪,俏臉含煞,竟頗有些凌厲氣勢,被她盯著就覺著心虛。</br> 杜飛被她一瞪,瞧出朱婷有話跟他說,趕緊賠了個笑,也不急著走了。</br> 等辦公室的人都走了,就剩他們倆人。</br> 朱婷“哼”了一聲,沒好氣道:“你這兩天怎么回事?上班沒上班的樣兒,出去一天,都不見人!剛轉正才幾天你就這樣。”</br> 杜飛嘿嘿賠笑。</br> 朱婷看著更來氣:“你嚴肅點,別嬉皮笑臉的!”</br> 杜飛想了想,湊到她跟前道:“婷姐,這回你可錯怪我了,我出去可都是正經(jīng)事。”</br> 朱婷不大相信,眼角瞥他一下:“正事?你能有什么正事兒?”</br> 杜飛往辦公室門口瞧了一眼,賊兮兮的低聲道:“不瞞您說,這兩天我正幫我三舅抓日本te務呢!”</br> 朱婷皺了皺眉,倒是沒懷疑杜飛在這種事上撒謊,反而有些擔心起來:“抓特wu~不會有危險吧?”</br> 杜飛一聽,心里邊暖呼呼的。</br> 朱婷聽到這事兒,第一反應是關心他的安全。</br> 杜飛拍拍胸脯笑著道:“放心吧您吶,我本事可大著呢!”</br> 知道杜飛真有正事,朱婷語氣也緩和下來,卻撇撇嘴道:“看把你能的,可不敢大意輕敵!有什么事多找人幫忙,別自個兒一個人逞能。”</br> 杜飛“嗯”了一聲,心里也是一動。</br> 要說人脈關系,朱婷可比他廣多了。</br> 剛才正合計,明兒上東城醫(yī)院去看看,卻一個接洽熟人都沒有。</br> 正好問問朱婷,有沒有說得上話的人。</br> “東城醫(yī)院……”朱婷聽他提起,皺眉想了想:“東城醫(yī)院我也沒熟人,那個……衛(wèi)生局的行不行?”</br> 杜飛聽她前半句,剛想說“沒關系”。</br> 誰知這娘們兒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上大招。</br> 衛(wèi)生局是醫(yī)院的直管部門,啥叫行不行,簡直太行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