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日記狂人
杜飛注視著魏犢子,面無表情反問道:“你怎么知道?”</br> 魏犢子咽口吐沫,微微低頭沒敢跟杜飛對視,忙解釋道:“我~我聽我三叔說的……”</br> “魏三爺?”杜飛插了一嘴。</br> 魏犢子點頭應(yīng)了一聲,接著說道:“老楊前陣子搞了幾本日本人的日記,三叔估計應(yīng)該是送給您的。其實在京城里,不少人都知道,那幾本日記跟一個日本鬼子的財寶有關(guān)。不過那日記不知道轉(zhuǎn)了多少手,到老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東西。”</br> 杜飛點點頭,并沒懷疑魏犢子這番說辭的真假。</br> 其實,上次跟顧炳忠他們吃飯,顧炳忠就曾說過。</br> 澄田賚四郎的財寶,在京城算不上什么秘密,知道這事的人太多了。</br> 魏三爺知道這也不足為奇。</br> 只是魏犢子大晚上的,特地在這兒等他,還提起這些事兒,用意就相當明顯了。</br> 杜飛淡淡道:“你有線索?”</br> 魏犢子舔舔嘴唇,他是個實在人,也不會編瞎話,干脆實話實講,解釋道:“也不算是我的,是我三叔給我的,讓我孝敬您的。”</br> 說著魏犢子從放在旁邊的工具箱里,拿出一個半尺見方的扁平木盒子。</br> 一邊打開一邊說道:“這里邊是我三叔當年收集的一些東西,也許能對您有啟發(fā)。”</br> 杜飛接過盒子。</br> 最上面是一個非常熟悉的皮面包著的筆記本。</br> 杜飛翻開掃了一眼,果然是野原廣志的筆跡。</br> 又看了一眼第一篇日記的日期:1945年9月5號,水曜日,晴</br> 這令杜飛心中一凜。</br> 四五年八月十五號,日本天皇宣布,日本無條件投降。</br> 九月二號,在美國密蘇里號戰(zhàn)列艦上簽署投降書。</br> 九月九號,華夏戰(zhàn)區(qū)正式受降。</br> 也就是說,在日本投降后,野原廣志還活著!</br> 而且活的還挺滋潤,否則哪有閑心來寫日記。</br> 杜飛一邊這樣想,一邊翻到日記本的最后。</br> 發(fā)現(xiàn)最后一篇日記的日期是一九五零年五月十五號。</br> 這不由得令他有些詫異。</br> 野原廣志竟然在解放后還滯留在華夏!</br> 如果不是前幾天,剛發(fā)現(xiàn)一個潛伏的日本女人,杜飛也不會在意日記上的時間。</br> 而現(xiàn)在,根據(jù)最后一篇日記的時間,杜飛有理由懷疑野原廣志也潛伏了下來……</br> 在這一瞬間,杜飛的腦海中閃過種種念頭。</br> 但在魏犢子面前,絲毫沒有表露出來。</br> 杜飛把日記本放在盒蓋上,繼續(xù)查看下面的東西。</br> 下面是不少剪報,還有地圖。</br> 有一張日文的軍用地圖,還有好幾張手繪的,城市街道的地形圖。</br> 除此外,還有一個巴掌大的小記事本,里邊密密麻麻記的都是關(guān)于澄田賚四郎財寶的情報和猜想。</br> 杜飛大略掃了一眼,不由得看向魏犢子:“這都是你三叔弄得?”</br> 魏犢子干笑道:“這倒不是,這是……五九年那會兒,三叔用十斤棒子面換來的。”</br> 杜飛點頭,以他的了解,魏三爺可沒有手繪地圖的本事。</br> 而且最后那個小記事本里,除了寫的非常漂亮的漢字,還夾雜著一些日文的平假名,顯然收集整理這些的人,應(yīng)該懂一些日語。</br> 但杜飛也沒怎么激動。</br> 如果魏犢子說的都是真的。</br> 魏三爺五九年就得到了這些東西,到現(xiàn)在也六七年了,如果真有什么線索,早該找到財寶了。</br> 現(xiàn)在肯拿出來送給他,顯然是功敗垂成了。</br> 在得知杜飛也對這個感興趣,這才發(fā)揮一下這些東西的剩余價值,拿來討個人情。</br> 杜飛把東西放回盒子里,注視著魏犢子,不疾不徐道:“老魏,東西我收下了,有什么事兒你直說。”</br> 魏犢子撓了撓腦袋道:“那個~杜領(lǐng)導(dǎo),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看準了您是有大本事的,想~想跟著您賣命!”</br> 杜飛明知故問道:“現(xiàn)在我有事兒不也找你嗎?”</br> 魏犢子正色道:“那不一樣,現(xiàn)在我是跟著六哥,但我~我想跟您!”</br> 杜飛腦子一轉(zhuǎn),立刻就想到了關(guān)鍵,直接問道:“因為老雷兒子上了軋鋼廠?”</br> 魏犢子毫不掩飾的承認道:“杜領(lǐng)導(dǎo),我這個當?shù)臎]有本事,就求給孩子某個出身,請您成全。”說著干脆跪拜下去。</br> 杜飛看著,并沒上前扶他,反而問道:“你想好了?”</br> 魏犢子一聽,頓時心中暗喜。</br> 這時他最怕杜飛上來扶他。</br> 杜飛心里卻有些不理解,按說魏犢子也是一條七尺漢子,年輕時好勇斗狠的角色。</br> 至于為了給兒子弄一個臨時工的名額,就這么卑微,甚至下跪!</br> 杜飛道:“老魏,你先起來說話。”</br> 魏犢子應(yīng)了一聲,從地上站起來。</br> 杜飛問道:“家里孩子叫什么?”</br> 魏犢子躬身回答:“叫魏德貴,今年周歲二十三了。”</br> 杜飛點點頭,接著問:“也想上保衛(wèi)科去?”</br> 魏犢子咧咧嘴,有點難以啟齒,但到這時候他也不得不說:“杜領(lǐng)導(dǎo)不瞞您說,德貴小時候放鞭炮,右手炸掉了三根手指頭……”</br> 杜飛一聽,才恍然大悟。</br> 難怪魏犢子不惜下跪,原來因為兒子是殘疾人。</br> 魏犢子說的含糊,炸掉了三根手指頭,但究竟炸掉哪三根手指差別可大了。</br> 如果剩下大拇指和食指,還能保留這只手的大部分功能。</br> 但拿著放鞭炮炸掉的,顯然不太可能剩下這兩根手指頭。</br> 如果炸掉了食指和大拇指,那這只手基本上就算廢了,想學瓦匠或者木匠的手藝,連工具都拿不住。</br> 杜飛也沒追問,這是魏犢子心里的痛,沒必要非給人扒開了。</br> 輕描淡寫道:“沒關(guān)系,保衛(wèi)科也就是平時巡個邏啥的。”</br> 魏犢子臉上終于露出笑容,感激的千恩萬謝。</br> 杜飛則在心里合計,上次就要倆名額,現(xiàn)在多出來一個,明兒還得跟蔣東來去打一聲招呼。</br> 等把魏犢子送走,杜飛回到自個家。</br> 把魏犢子送給他的盒子放到桌上,也沒急著再打開,而是先吃了口飯,再泡上一壺茶水,這才騰出手來仔細檢查里面的東西。</br> 剛才在聾老太太家,杜飛就是看了一眼,走馬觀花都算不上。</br> 尤其那本‘野原廣志’的日記。</br> 上次老楊送來那些日記中,時間最晚的是1945年8月6號。</br> 距離這本日記的第一篇,差不多有一個月的間隔。</br> 根據(jù)之前日記的描述,野原廣志發(fā)現(xiàn)被困京城之后,偷偷從藏在倉庫的箱子里面偷了一些金條,準備找機會逃回日本。</br> 但最終結(jié)果,顯然他失敗了。</br> 或者說,他因為某種原因,放棄了逃回去的打算,隱藏了身份繼續(xù)留在華夏。</br> 那么……究竟是什么促使他放棄回國呢?</br> 杜飛直覺,肯定跟澄田老鬼子的財寶有關(guān)。</br>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br> 雖說在之前的日記里,野原廣志沒有對財寶表現(xiàn)出覬覦。</br> 但在那時,日本帝國還在,森嚴的等級關(guān)系,讓他不敢產(chǎn)生非分之想。</br> 然而,1945年8月15號,日本天皇宣布無條件投降。</br> 頃刻之間,帝國覆滅,信仰崩塌。</br> 原先不敢想不敢干的事情,似乎都沒那么大逆不道了。</br> 杜飛估計,野原廣志正是在兩本日記斷更的期間,思想產(chǎn)生了巨大變化,繼而令他決定留下。</br> 杜飛一邊在腦子里轉(zhuǎn)過許多想法,一邊翻開日記本。</br> 日記里面除了原文,在邊角的留白處,還有大量注解。</br> 有的是翻譯的意思,也有從中分析出的重點信息。</br> 杜飛一頁一頁翻看,看進去還挺有意思。</br> 跟之前的日記有所不同。</br> 在此前,野原廣志是個日記狂人,幾乎是天天寫,甭管有沒有事,都要湊合一篇。</br> 但這本日記卻是隔三差五才有,寫的更言簡意賅,信息量也更多。</br> 杜飛通過日記里的漢字,還有一些注解來理解,僅僅看了幾頁就令他吃了一驚。</br> 原本杜飛以為,是野原廣志私自留下來的。</br> 但根據(jù)這幾篇日記所透露的信息,野原廣志并不是私自決定,而是接到了澄田睞四郎的命令。</br> 而且直接聽命于閻xi山手下的情報處。</br> 野原廣志在日記中透露,像他這樣的潛伏人員并不在少數(shù)。</br> 在預(yù)感到日本將要戰(zhàn)敗,澄田賚四郎為了保住性命和財產(chǎn),很早就跟閻xi山達成密約。</br> 在日本投降后,澄田老鬼子麾下,有一萬多名日軍,直接成了閻xi山的雇傭軍。</br> 后來在解放戰(zhàn)爭期間,被我軍悉數(shù)消滅。</br> 但這只是明面上的。</br> 野原廣志的日記上說,除了正規(guī)軍,當時山西乃至華北地區(qū)。</br> 有大量特高課的情報人員,秘密轉(zhuǎn)投到國fu高管和地方軍閥的麾下。</br> 看到這里,杜飛靈機一動。</br> 想到之前被抓的那個日本女人,大概就是這種情況。</br> 杜飛繼續(xù)往后看。</br> 終于看到直接提及澄田老鬼子財寶的內(nèi)容。</br> 時間是1948年11月6號。</br> 這時三大戰(zhàn)役已經(jīng)打響。</br> 在遼沈,淮海,兩大戰(zhàn)場,國min黨節(jié)節(jié)敗退。</br> 此時野原廣志仍藏身在京城,化名劉光北。</br> 根據(jù)日記上的描述,直至在這個時候,澄田老鬼子被困在京城的財寶還在。</br> 只不過被這邊的特高課的人給截留了。</br> 為此澄田賚四郎還曾發(fā)電報,跟野原廣志大發(fā)脾氣,讓他務(wù)必追回這些財寶。</br> 可惜,此時野原廣志早就不是當初言聽計從的‘小同鄉(xiāng)’了。</br> 如果沒有野原廣志的協(xié)助,特高課那幫喪家犬,甚至不知道這筆財寶的存在!</br> 看到這里,杜飛已經(jīng)恍然大悟。</br> 原來市面上流傳的,灰大仙搬走財寶的事,根本就是以訛傳訛。</br> 雖然野原廣志的日記里沒提到,但這個傳說很可能是日本人放出去的煙幕彈。</br> 杜飛看到這里,愈發(fā)覺著有趣。</br> 這可比看推理小說有意思多了。</br> 靠在羅漢床上,端起有些涼了的茶水喝一口,繼續(xù)翻動日記。</br> 很快就翻到了四九年一月。</br> 這時三大戰(zhàn)役已經(jīng)接近尾聲,勝負大局已定。</br> 野原廣志的日記里,毫不掩飾對回家的渴望,覺著自己繼續(xù)留在華夏沒有任何意義。</br> 但直至這本日記的最后,也就是一九五零年五月。</br> 也就是將近一年半后,他卻依然留在華夏。</br> 顯然事實并不像他在日記里表述的,留下來沒有任何意義。</br> 在這里必定有他割舍不下的東西。</br> 除了那筆財寶,杜飛想不出還有別的什么,能阻擋一個思鄉(xiāng)的人回家。</br> 也就是說,至少在一九五零年五月,那筆寶藏還在。</br> 并且野原廣志知道,至少知道其中的一部分藏在了哪兒。</br> 只不過因為局勢劇變,令他根本沒辦法把這些財寶帶走,只能繼續(xù)苦苦守在這里……</br> 不知不覺,杜飛竟然一口氣把這本三百多頁的日記給看完了!</br> 期間雖然磕磕絆絆,一知半解的。</br> 但結(jié)合前后文,還有上邊的一些注解,以及杜飛原本掌握的情況,足以令他補全整件事的大致脈絡(luò)。</br> 由于澄田老鬼子的最后一筆財寶,被困到京城運不出去。</br> 直至日本宣布投降,原本忠心耿耿的部下,自然而然產(chǎn)生某些想法。</br> 杜飛估計,這幫人本來想坐地分贓,卻沒想到引來了投靠閻xi山的特高課的人。</br> 這下事情就變得復(fù)雜起來。</br> 又因為馬上爆發(fā)解放戰(zhàn)爭,堵死了他們帶著財寶回去的路子。</br> 至于說灰大仙什么的,似乎只是被舉起來,當擋箭牌的一個名目。</br> 杜飛合上日記,抬頭看了一眼時間。</br> 竟然十一點多了!</br> 他向后靠去,閉上有些酸澀的眼睛。</br> 拿到這本日記,雖然把故事線大幅往前推進了。</br> 但具體那筆財寶藏到哪兒了,卻仍沒實質(zhì)進展。</br> 杜飛估計,這本日記之前的主人,包括后來的魏三爺,之所以無奈放棄,也是這個原因。</br> 日記里看似信息不少,卻沒有真正能解決問題的‘干貨’。</br> 而盒子里那些地圖,還有記事本。</br> 都是根據(jù)這本日記,進行了大量分析,得出的結(jié)果。</br> 不能說完全沒用,但對找到財寶真旳意義不大。</br> 唯獨日記中,不經(jīng)意提到一次,野原廣志曾用過化名。</br> “劉光北~劉光北!”杜飛喃喃念叨,已經(jīng)有了主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