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第 69 章
初秋天氣涼爽下來,徐太后和皇帝御駕回宮已經(jīng)是七月底。</br> 皇帝回來才發(fā)現(xiàn),他只不過去避暑一個多月時間,朝廷說是煥然一新也不為過。</br> 第一天上朝的時候,就見原本安排的攝政大臣,就只剩下徐孟州一個,這次真的是獨攬大權(quán),下頭跪著的那些朝中大臣一聲不吭,死氣沉沉,一個個對徐孟州的說法無不唯命是從,好像只不過一個月多,就已經(jīng)把他們調(diào).教得服服帖帖似的。</br> 靖安侯被調(diào)去黃河治水,治好了就能回來,鎮(zhèn)國大將軍被徐孟州調(diào)去福建打倭寇,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齊王就更慘了,因為兒子的丑聞牽連,加之臥病不起,現(xiàn)在上奏自請回封地養(yǎng)老。</br> 徐孟州還當(dāng)朝啟奏道:“齊王臨走前,引薦衛(wèi)王接任他身負(fù)的并州都督職務(wù),臣與諸位商議,都覺得衛(wèi)王文武雙全,能謀善斷,當(dāng)能勝任,卻不敢擅作主張,只等著陛下與太后娘娘定奪。”</br> 李元璥臉色別提多難看,怒不可遏,已經(jīng)不想再說話了,當(dāng)朝便一撫袖子,揚(yáng)長而去。</br> 只剩下徐太后皺著眉,目光幽幽的,看向李元璥離去的背影,而后安撫眾臣,說是此事隨后商議妥當(dāng)再說。</br> 下朝之后,徐孟州就被徐太后單獨叫到了長生殿問話。</br> 徐孟州想扶持衛(wèi)王回京鞏固勢力的想法已經(jīng)暴露無遺,徐太后自然也看出來了。</br> 她皺著眉,有些惱怒道:“我知道皇帝太不像話了,你想換個主,可是又何必當(dāng)真扶持衛(wèi)王?我先前不是說過了,再忍兩他年,等玉珠誕下皇子再說不行么?”</br> 徐孟州和徐太后一直知道,李元璥表面聽話,背地里一身反骨,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一直都想除掉徐家,擺脫控制,一旦李元璥爬起來,第一個就對付徐家。</br> 這也是徐孟州為什么一直打壓他,不給他親政,也不給他放權(quán)的原因。</br> 他們先前就商議過了,把徐家的女兒送進(jìn)宮,生下龍種之后,就可以把李元璥踹下來,還是要有血脈親情,才可高枕無憂的扶持。</br> 前世,徐太后就一直都在等,可是等了五年,李元璥太過小心謹(jǐn)慎,根本不會讓徐玉珠懷有身孕,反倒是讓李元璥一點點壯大起來,不受控制。</br> 所以這一世,徐孟州并不打算等下去。</br> 徐孟州只道:“上次我遇刺,下回不知會不會送了性命,萬一淑妃懷不上身孕,一直等下去也不是辦法。”</br> 徐太后皺眉道:“在行宮已經(jīng)事成了,只需等幾日看看!”</br> 反正徐孟州不抱任何希望,只道:“兩方同時進(jìn)行,也不礙事。”</br> 意思先用衛(wèi)王把李元璥打壓著,再看看徐玉珠到底能不能懷龍種。</br> 后來,徐孟州又跟徐太后商議,說是北庭大都護(hù)沈歸過兩日就要回京的事情。</br> 徐孟州說道:“沈歸血戰(zhàn)沙場十來年,戰(zhàn)功無數(shù),也是時候封侯加爵,臣請封他為定北侯,順便為其賜婚,以示嘉獎。”</br> 徐太后一聽,便知道徐孟州已經(jīng)有了安排,只詢問,“你想把誰指給他?”</br> 徐孟州回答,“淮安長公主。”</br> 徐太后眉頭一皺,“你想幫衛(wèi)王拉攏他?”</br> 徐孟州回答,“放眼望去,只有淮安長公主是合適人選,可以說是幫衛(wèi)王拉攏,也可以說是幫皇室安撫,甚至可以說是徐家想與他交好,就看如何理解。”</br> 徐太后嘆息,“沈歸這個人脾氣有點怪,先帝就曾想給他賜婚,他當(dāng)時便拒絕了,他這十年來模棱兩可,從來不參與朝廷爭斗,此番估計也沒那么輕易就能拉攏。”</br> 徐孟州淡淡道:“沈歸也沒有子女,總歸是要娶妻的,先試試吧。”</br> “……”</br> *</br> 徐太后倒是還抱有僥幸心理,說不定徐玉珠能懷孕。</br> 可是,當(dāng)天就收到一個不好的消息,徐玉珠來了葵水,她頓時好像被潑了一盆冷水。</br> 徐太后匆匆來到相思殿,就看見徐玉珠失望的坐在貴妃榻上。</br> 畢竟,皇帝臨幸她兩回之后,很快就對她失去興趣了,許久都沒看他一眼,也不知今后還有沒有機(jī)會接近他了。</br> 其實她不喜歡跟皇帝做那個事,太不好受,就想著懷上龍種以后就再也不用伺候他,高高興興坐上皇后的位置。</br> 徐太后湊上來,坐在徐玉珠身邊,悄聲詢問,“來月事的事情,還有多少人知道?”</br> 徐玉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愣愣回答,“就兩個貼身的宮女。”</br> 徐太后松了一口氣,“信得過么?信不過就處理了,我派人過來伺候你。這事一定要捂住,就算沒有懷孕,咱們也要假孕。”</br> 必須假孕,現(xiàn)在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br> 徐玉珠心下一沉,臉色大變,驚訝的看著徐太后,“姑母,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的!”</br> 徐太后手指豎在唇前,悄聲說道:“你放心,我知道有一種藥,吃了有一切孕期反應(yīng),到時候你身子吃胖一些,等產(chǎn)期到了,從外頭抱一個孩子,神不知鬼不覺。</br> “這后宮都是哀家說了算,只要把皇帝瞞住就行。”</br> 徐玉珠已經(jīng)整個人呆若木雞,心下暗暗驚嘆,不愧是姑母,這膽子也太大了吧!</br> 可是她何必這么著急?</br> 再稍微等一等,再找機(jī)會讓皇帝臨幸她,肯定早晚能懷上的,這事也不用這么急于一時。</br> 不過徐玉珠不敢問,只能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這,這可是欺君之罪,若是被發(fā)現(xiàn)了……姑母,我們……”</br> 徐太后凜然的目光,認(rèn)真看著她,道:“你連這個都不敢,今后如何母儀天下,更如何與我一樣扶持孩子?”</br> 當(dāng)初,若不是八皇子出了事,徐家又如何會扶持李元璥,弄得如此尷尬的境地。</br> 徐玉珠自然是不敢的,不過一想,她還有姑姑幫扶她,還有六叔為她撐腰,有什么好怕的?</br> 最終心下一橫,硬著頭皮答應(yīng)下來。</br> 徐太后最后安撫道:“你來葵水的事情先捂住就好,其他的,哀家會為你安排妥當(dāng),算著日子,應(yīng)該還要大半個月才能讓太醫(yī)診出懷孕。”</br> 徐玉珠點點頭,“我知道了,”</br> *</br> 北庭大都護(hù)沈歸回京,當(dāng)天便進(jìn)宮面圣。</br> 皇帝圣旨冊封沈歸為定北侯,賞賜頗豐,還在宮里設(shè)下宮宴,要親自為這位大周戰(zhàn)神接風(fēng)洗塵,可見朝廷對他的重視程度,更別說他今日進(jìn)京時候,鎬京城內(nèi)萬人空巷,百姓紛紛夾道歡迎,場面空前盛大。</br> 要給沈歸賜婚,是沈歸到長生殿覲見徐太后的時候,徐太后提出來的。</br> 當(dāng)時徐太后還把淮安長公主給叫出來,特意讓沈歸看了一眼,估計是想讓沈歸看看合不合眼,畢竟他們也不是想盲婚啞嫁,強(qiáng)買強(qiáng)賣。</br> 沈歸抬頭看去,便見幾個皇室宗親女眷一起從后殿走了出來,個個錦衣華服,珠翠環(huán)繞,嬌美高貴,就像那些養(yǎng)在溫室里頭的花朵一般脆弱,一碰就能破碎。</br> 李月容今日特意精心打扮過,大大方方走上前來,還偷瞄一眼沈歸。</br> 只見馳騁沙場的武將,身長八尺,高大魁梧,即使褪下盔甲,身著朝服,依舊無法掩飾這一身不知殺了多少人才有的兇煞之氣,往殿堂上一站,遠(yuǎn)遠(yuǎn)就滲出凜然寒意,讓人望而生畏。</br> 他雖然也有三十多歲,臉上還留了胡渣,看起來目光兇悍,不過確實如外頭說的一樣,那張臉生得劍眉星目,很是俊美好看。</br> 李月容小心翼翼,上前行了禮,道:“見過沈大都護(hù),淮安敬仰大都護(hù)威名已久,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br> 說完,李月容還特意朝著沈歸投去一個嬌嬈的笑容,這是她前兩日專門跟盛長樂學(xué)來的,只希望沈歸能一眼就看上她,這樣她就可以為五哥做很多事。</br> 可沈歸只是淡漠的掃了她一眼,本來是沒興趣的,打算拒絕。</br> 可無意間的一眼,卻瞥見在李月容的身后,遠(yuǎn)遠(yuǎn)站著另一個紫衣的美人。</br> 她那般瓊姿花貌,容顏驚絕,不管站在多少人中間,總是能讓人一眼就將目光定格在她身上,久久回不過神來。</br> 正是盛長樂,一言不發(fā)的站在背后,今日本來只是來給李月容打氣的,希望沈歸能一眼就看上李月容,不過,若看不上更好。</br> 誰知沈歸灼灼目光,一直盯著盛長樂的方向不眨眼,眾人都發(fā)現(xiàn)了他異常的目光,就連太后也瞧見了。</br> 徐太后當(dāng)時就皺起了眉,這個沈歸,莫非看不上李月容,看上盛長樂了吧?可盛長樂明明是婦人裝扮啊?</br> 徐太后趕忙解釋道:“那是首輔夫人。”</br> 這意思,讓沈歸不用肖想了。</br> 沈歸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趕忙將目光從盛長樂身上挪開了,“是臣一時失禮,首輔夫人生得有些像……像臣母親。”</br> 而后沈歸低下頭,目光迷離,久久陷入沉思,袖子下的手漸漸握成了拳頭。</br> 后來,果不其然,沈歸拒了賜婚,說是配不上公主。</br> 可沈大都護(hù)在長生殿上看著盛長樂挪不開眼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徐孟州耳中。</br> 外頭還說得有些難聽,說是熙華郡主不檢點,都嫁做人婦了,還朝著沈都護(hù)拋媚眼,沈都護(hù)看著她好像魂兒都被勾走了似的。</br> 徐孟州氣得有點懷疑人生,當(dāng)晚的宮宴上,沒讓人少給沈歸灌酒,喝不死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