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第 68 章
徐孟州上回聽聞柳氏傳回來的消息之后,便一直心存疑慮,已經(jīng)讓人去查了好幾回十六年前關(guān)于昌平大長公主的事情。</br> 可由于時隔太久,加之當(dāng)時可能有人故意掩蓋,已經(jīng)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br> 只知道,當(dāng)年昌平大長公主臥病半年之久,一直沒出過門,后來突然就嫁給盛侯,八個月早產(chǎn),隨后匆匆離世。</br> 昌平大長公主婚前消失的半年,實在讓人匪夷所思,八個月早產(chǎn)的盛長樂,更讓徐孟州懷疑她的身世。</br> 思來想去,宮里資歷最老,最有可能知道此事內(nèi)情的,就是盛長樂身邊的那個秦嬤嬤。</br> 她是太皇太后身邊跟隨多年的心腹,按理說,太皇太后知道的事情,她也應(yīng)該知道才對。</br> 于是,當(dāng)天晚上,盛長樂入睡之后,秦嬤嬤便被擰著,來到風(fēng)月閣,跪在了徐孟州面前。</br> 老婦人一頭亂發(fā),模樣狼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先前已經(jīng)被阿東狠狠地逼問威脅過了。</br> 現(xiàn)在跪在徐孟州面前,抬眸偷瞄一眼男人凌厲的目光,頓時嚇得渾身一震,什么都老實交代了。</br> 反正那盛儼確實也不是東西,就為了當(dāng)年太皇太后給的那些利益,才勉為其難娶了昌平大長公主,這么多年,從來就沒把郡主看成親生女兒對待,甚至將郡主當(dāng)成利用的工具。</br> 倒是首輔,明明知道郡主嫁給他的目的,卻還是接納了郡主,可見對郡主也是真心可鑒。</br> 她聲音發(fā)抖,如實交代道:“郡主確實不是盛侯的女兒,不過,郡主的生父早就死了,首輔不必白費力氣查下去……”</br> 想到當(dāng)年的事情,秦嬤嬤還不禁眼含熱淚。</br> 她所知道的也不多,一一如實交代了。</br> 說是當(dāng)年公主與一名侍衛(wèi)私奔,先帝派人前去追捕,歷時半年才把公主找回來,那侍衛(wèi)已經(jīng)被就地正法了。</br> 誰知回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公主已經(jīng)懷有身孕,太皇太后怕先帝知道,為了掩蓋此事,就把公主匆匆嫁給了盛侯。</br> 盛儼對那些事情也不知情的,拿了太皇太后那么多好處,就算知道盛長樂不是他親生的,也只能吃啞巴虧,總不能讓皇室面子過不去。</br> 秦嬤嬤抹著眼淚,道:“還求首輔千萬別告訴郡主,只怕她知道會接受不了,只能當(dāng)她是盛家的女兒。”</br> 聽聞秦嬤嬤這么一說,好像先前查到的信息,瞬間就串聯(lián)起來了。</br> 所以她當(dāng)真是公主和侍衛(wèi)私奔,無媒茍合出來的?若讓她知道,估計真的會接受不了。</br> 徐孟州知道,這個秘密,秦嬤嬤藏著捏著這么多年,都只字未提,定是真的對太皇太后,對盛長樂都忠心可鑒的。</br> 也就很快答應(yīng)了下來,“行,我保證,今日之事不會有他人知曉,你當(dāng)沒發(fā)生過即可。”</br> 秦嬤嬤從風(fēng)月閣出來,這才松了一口氣,已經(jīng)是驚出了一身冷汗。</br> 倒是不知,首輔怎會突然追查郡主的身世。</br> 她也有點拿不準(zhǔn),首輔現(xiàn)在知道了郡主的身世,會不會心有嫌隙?</br> 隔日,盛長樂拉著徐孟州的袖子,將他帶著來到一個金鑲貓眼石的紫檀木寶箱面前,說是有東西要給他看。</br> 徐孟州還有點奇怪,“看什么?”</br> 盛長樂指了指她的寶箱,湊到徐孟州耳邊,悄聲說道:“這是我的嫁妝,給你的。”</br> 徐孟州蹙眉,疑惑的看著她,“你的嫁妝給我作甚?”</br> 盛長樂一臉認(rèn)真,道:“夫君放心,這些都是我名下不可追查的,我派人添置在丹陽,今后只會錢生錢,利滾利,你若要招兵買馬,總有用得上的地方。”</br> “……”徐孟州嘴角都有些抽搐,總感覺,她又在慫恿他造反了?</br> 徐孟州自然是不打算用她的嫁妝的,想了想,干脆將她帶到風(fēng)月閣,牽著她就上了二樓。</br> 風(fēng)月閣的二樓,前世徐孟州是不許她上來的,所以盛長樂一直都很好奇,這上頭到底藏著什么秘密。</br> 不過當(dāng)真上來之后,也只覺得古樸典雅,可見有一些書架和博古架,還有墻上掛著的一些名貴珍古畫,跟樓下也沒多大差別。</br> 徐孟州把一串鑰匙交給盛長樂,只含笑說道:“你若實在這么有閑心,想幫我做事,那就替我管這些私下產(chǎn)業(yè)吧,我也能少費點心。”</br> 后來盛長樂抽空,帶著那串鑰匙,去了徐孟州外頭一座私宅,仔細清點過了他私底下那些“產(chǎn)業(yè)”,才知道,她想把自己嫁妝給徐孟州招兵買馬這種做法有多幼稚可笑,她那點微不足道的嫁妝,跟徐孟州的私產(chǎn)比起來,簡直就是九牛一毛。</br> 她跟他做了這么久夫妻,竟然現(xiàn)在才知道,徐孟州原來這么有錢?他也太能藏了吧,前世竟然只字未提!</br> 那現(xiàn)在他告訴她了,是不是真的相信她了?</br> 從私宅回來,當(dāng)天晚上,盛長樂一看見徐孟州,就激動得一頭撲進他懷里。</br> 他將她袖子拉著,拽到床上,撲倒下去,就騎在他身上逼問,“夫君,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貪污受賄,荼毒百姓了,哪來的那么些產(chǎn)業(yè),寧國公府的人知道么?你怎么沒說過,云雀樓背后的東家就是你?”</br> 徐孟州心里還在想,要是沒有點產(chǎn)業(yè),前世早就被這個敗家娘們榨干了!</br> 他一翻身,反將盛長樂壓下,捏著她的腮,壓低嗓音道:“我怎么可能貪污受賄,知法犯法?我還沒及第之前云雀樓就開張了!”</br> 盛長樂一想,算起來,云雀樓確實好像開了十來年了吧,徐孟州到底幾歲開了云雀樓?</br> “……”</br> 徐孟州解釋,“當(dāng)年國公府沒落,最艱難的時候,米缸里半個月都沒有一粒米,我自小就要想怎么養(yǎng)活這么大一家人,一開始就是做些小生意,沒想到能做那么大。”</br> “……”盛長樂有點無語,怎么在他嘴里,好像是一不小心就賺了那么些?他也不是故意的?</br> 轉(zhuǎn)念一想,盛長樂又有點激動,那豈不是可以招兵買馬了!</br> 盛長樂雙手掛著他脖子上,欣喜道:“夫君,你下面有何打算?”</br> 因為先前的幾個目標(biāo),都清理得差不多了,就連盛長樂的父親盛儼,也被暫時支走了。</br> 徐孟州回答道:“過兩天,太后和皇帝就要回京了,北庭大都護沈歸也要回京面圣,順便參加衛(wèi)王大婚,到時候必須想辦法拉攏沈歸,若是他能支持衛(wèi)王,那事情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br> 北庭大都護沈歸,可說是大周第一神將,據(jù)說驍勇善戰(zhàn),所向披靡,十年前在北域單槍匹馬直取敵將首級一戰(zhàn)成名,后來有一次突厥已經(jīng)打到了太原,眼看著就要一舉南下,直入鎬京,攻破大周,也是沈歸帶兵及時趕到救駕。</br> 去年,又是沈歸,一舉帶兵連下敵軍五城,打得突厥終于是繳械投降,想要與大周談和。</br> 沈歸手上,有二十萬的驍虎軍,威懾整個北方外族,無人不對他恨之入骨,卻又聞風(fēng)喪膽。</br> 大周百姓提到這位第一神將,都覺得他是保家衛(wèi)國的英雄人物,極為敬仰愛戴,朝中文武百官,也無不對他忌憚幾分,他自然是聲名遠播,無人不服。</br> 就連盛長樂,對這位神將也是敬仰已久,早就想一睹廬山真面目。</br> 若是衛(wèi)王能得到他的支持,再加上徐家的扶持,確實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br> 盛長樂更加激動了,連忙拉著徐孟州詢問,“你有沒有想好,如何拉攏他啊?”</br> 徐孟州勾唇道:“我聽說沈歸前妻已故多年,想跟太后上書,給沈歸封侯,順便把淮安長公主賜婚給他。”</br> 還是他們常用的聯(lián)姻手段,淮安長公主李月容是衛(wèi)王的同胞妹妹,讓沈歸做衛(wèi)王的妹夫,就有個借口拉攏關(guān)系了。</br> 盛長樂蹭的一下坐起來,瞪大眼睛看著徐孟州,“不行,這門婚事我不同意!你怎么總是亂點鴛鴦譜!沈歸都幾歲了,我表姐才十六,你怎么能讓她嫁給一個老男人?”</br> 重點是,前世李月容明明嫁給的謝世安,徐孟州的表侄子,兩個人情投意合的,后來還一起流放了。</br> 現(xiàn)在雖然李月容還沒嫁給謝世安,但是莫名其妙給她換個對象,盛長樂實在無法接受。</br> “……”徐孟州臉都黑了,突然感覺,在盛長樂眼里他是不是也是老男人?</br> 徐孟州皺著眉,拉著她道:“我知道不能亂點鴛鴦譜!所以要你明日進宮,去問問淮安長公主的意思,她若愿意,我再向太后上書。你跟她熟絡(luò),也好開口一些。”</br> 盛長樂想也不想,“她肯定不愿意!”</br> 徐孟州道:“你都沒問怎么知道她不愿意?我聽說,沈歸長得很好看,以前還有敵軍公主看上他,想把他擄回去嫁給他的……”</br> 盛長樂冷哼,“不用問我也知道,她肯定不會愿意!”</br> 結(jié)果第二天盛長樂就被狠狠打了臉。</br> 她被徐孟州拖著進宮,非要她去問李月容愿不愿意嫁給沈歸聯(lián)姻。</br> 李月容當(dāng)時一聽,眼睛都亮了幾分,“沈歸,你是說,那個北庭戰(zhàn)神沈歸么?”</br> 盛長樂一臉無奈,“對啊,我夫君說,讓你嫁給沈歸,用以拉攏沈歸,扶持衛(wèi)王,問你是否情愿。”</br> 畢竟兩個人關(guān)系那么熟了,李月容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當(dāng)即就含著笑意,回答,“能幫五哥,我倒是情愿,就怕沈歸不愿意。”</br> 盛長樂都傻眼了,瞪圓眼睛看著李月容,“你知不知道沈歸幾歲,都可以給你當(dāng)?shù)耍 ?lt;/br> 李月容捧著臉,含笑道:“我知道啊,我又無所謂年紀(jì),如此蓋世英雄,誰不想嫁?若不是他,鎬京當(dāng)年都早被外族侵占了,我身為皇室公主,就算是肩負使命,嫁給他也情愿。”</br> 盛長樂頭疼,“可是,你不是和那個謝世安……”</br> 李月容一臉疑惑,“哪個謝世安?”</br> “……”盛長樂吃癟,因為那是前世的事情,這一世,李月容恐怕連謝世安是誰都搞不清楚。</br> 不過,說不定人家沈歸不會答應(yīng)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