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梵虛
胡宛昭跟在她身后皺眉撇嘴,這人莫不是把自己當(dāng)打下手的了
兩人繼續(xù)往前方走。
夜色降臨,涼風(fēng)習(xí)習(xí),天上的圓月漸漸隱入云間。
下邊,兩個人影一前一后的走著。
“這是那個和尚說的廟”宛昭突然停下開口,指著前邊頗有些陰森的廟。
一直低著頭揣手手的玉清安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眼角流出生理性的淚水。
眼前是一座破廟,肉眼可見的破,上邊房梁都塌了一半,那屋頂還有幾個大窟窿,外邊雜草叢生,大門,石階都是破破爛爛缺了口的。
玉清安原本想讓宛昭別關(guān)注這些玩意,抓緊找到出路才是正事。
突然,里邊微弱的暖橘色燭光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嗯這破地方也還有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趣味,玉清安率先抬腳往那破廟走,宛昭緊隨其后。
下一秒,宛昭停下了腳步,鼻尖聳動,雙目帶著血氣,眉目間升騰起獨屬于妖族的戾氣。
……
破廟里頭。
一個面容清俊的和尚跪坐在破蒲團上,雙目微闔,雙手合十立于胸前,十分虔誠的跪拜著眼前的佛像,小聲的念著佛經(jīng)。
他的身前,是一尊泥佛像,佛像身上掛滿蛛絲,臉上還缺了好幾個口子,由于燭光昏暗,這佛像看上去有些陰郁恐怖。
在佛像右手側(cè)的桌上,一個小巧的鳥籠里還有一只畫眉鳥在那上竄下跳,那黑溜溜的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吱呀一聲,破門被用力推開,頂上的灰塵簌簌的往下掉。
“呸呸呸!”玉清安袖子在半空胡亂揮了揮,側(cè)著腦袋躲開些這灰塵。
聽到聲響的和尚回過頭,看到玉清安和宛昭很是詫異,平靜的起身詢問道:
“貧僧悟德,二位施主也是要在此地留宿”
玉清安捂著嘴巴咳嗽,沒回話,視線很挑剔的在悟德身上掃來掃去。
悟德身上穿著灰色的僧衣,上面還有好幾個補丁,腳上的鞋子都是破破爛爛的那種,但他臉上的笑很是溫和,雙眸彎彎,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宛昭沒說話,臉上的寒氣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
說起和尚,玉清安不合時宜的想到另一個人…一個極其嘮叨的人。
琉璃般的雙瞳蘊著暖色,但如果上前仔細(xì)瞧著,這些暖意更像是一層薄霧,遮掩著眼底真實的情緒。
那人鼻側(cè)有一顆小小的紅痣,淡櫻色的薄唇嘴角永遠(yuǎn)都帶著一抹弧度,雙手合十拜謁的時候,溫柔慈祥的像是那神廟里的神佛……
最后,那人也的確成了他心目中最向往的佛。
那人便是修真界飛升的第一人……梵印大師。
可惜啊…可惜……
玉清安從回憶里回過神,再度看向眼前這和尚,看過明珠的她再看眼前這個裹成珍珠的魚目,那是格外的嫌棄,兩廂對比,真哪哪都比不上那人。
如果剛剛那人是梵印,他是絕對不會聽到響動就起身,而是繼續(xù)做著自己的事,念完佛經(jīng)了,才可能給你一個眼神。
悟德看清玉清安眼底的不屑之色,眉心閃過一抹惱怒,但很快被他掩飾過去,端著一副笑臉看向兩人:“所以,二位施主到底是為何事”
“說出來,或許小僧能為二位幫上點忙。”
“這又是什么妖”對于悟德關(guān)切的詢問,玉清安并沒有理他,而是興致勃勃的用神識和宛昭交流。
本以為這里只有凡人,沒想到還有小妖怪
也是,她初到這里,就感覺這里的靈力挺純正的,這些小東西能生出靈識也不稀奇。
宛昭目光帶著寒意看向悟德,語帶不屑:“黃鼠狼。”
他們妖族之間,除非血緣關(guān)系極為親近,否則,同族類的都會極其排斥,斗個你死我活那都是常有的事。
宛昭回答的時候沒有用神識,就這么直白的說了出來,聽的悟德眉心一跳,尷尬的笑著說:
“這位施主,這寺廟里貧僧可沒見過什么黃鼠狼啊,莫不是施主看錯了”
玉清安嘿嘿一笑,打斷他的漏洞百出的戲:“好了,太假了,別裝了,黃鼠狼說的就是你呢。”
這么被揭穿是悟德沒有想到的,那溫和的面孔有一瞬間的龜裂。
看著笑嘻嘻的玉清安還有一臉不屑的宛昭,張嘴就是露出滿嘴的尖獠牙朝他們嘶吼一聲:
“你們是什么人”
掃了眼兩人身上的衣物,不是附近村民穿的那種,心下有些惴惴不安,莫不是哪來的道士
“啊,你猜。”玉清安手揣進大袖子里,剛準(zhǔn)備往宛昭旁邊站了站。
悟德就咆哮著朝她撲來,在它看來,這女人準(zhǔn)備往那男的后邊躲,肯定比這男人更容易逮住!
不過,他很顯然看走眼了。
“嘭!”還未碰到玉清安,悟德就直接被踹飛了。
嘭的一聲砸在墻上,砸出一個大洞,然后滑了下來,白墻上的灰也撲蔌撲蔌的跟著掉下來。
似是觸著電一樣,玉清安僵了幾秒,在宛昭朝她投來疑惑目光下,玉清安慢慢放下抬起的腿,眼尾上挑,懶散的彈了彈袖上落下的灰塵:
“敢動我你膽子挺大的。”
被一腳踹飛的悟德趴在地上抽搐了幾下,眉眼疼的抽搐,吐出一口血,隨后平靜下來,頭軟軟的塌下來,趴在那一動不動。
見狀,玉清安努努嘴,她好像也沒用多大力吧
然而,下一秒悟德身上的衣袍突然鼓起,嘭的一聲向四周碎開,衣服的碎片炸的滿地都是,肉眼可見的黃色氣體在四周彌漫開來。
玉清安還沒搞清怎么回事,鼻尖一動,面色鐵青,捂著鼻子立馬閃到一遍,好臭!
宛昭面色被這臭味熏的也很難看,他嗅覺本就靈敏,這聞上一口,感官放大了數(shù)倍,差點沒升天。
趁著兩人嫌棄捂鼻的時候,一道黃色的光從悟德身上飛出,咻的一聲,從破窗戶逃飛走了。
玉清安捏著鼻子瞥向宛昭,委以重任:“交給你解決了。”
宛昭被熏得面容有些扭曲,這等廢柴小妖,明明玉清安一腳就能送它歸西,結(jié)果放水讓他跑了,妖是她放走的,為什么還要他去抓啊?!
他大少爺?shù)钠馍蟻砹耍闪怂谎郏丸圃谀牵蝗ィ?br/>
玉清安眼珠子滴溜一轉(zhuǎn),捂著腹部,蹙眉,面色凝重的跟他說:“這位師弟,我發(fā)覺這里好像有點問題,你不覺得靈力有種滯澀不前的感覺么?”
“我丹田處好像有點抽疼,我在這恢復(fù)一下,等會去不歸崖的時候可不能拖累你,你先去把那黃鼠狼抓回來拷問拷問,看看這里是不是有什么奇特之處……”
宛昭狐疑的看向她,有么
但看玉清安咬著下唇,眉頭皺起,一臉嚴(yán)肅的模樣,宛昭有些遲疑。
看了她一眼,確定
玉清安對上他的視線,“真誠”的抿唇點頭,千真萬確。
才怪。
也許是心里作用,宛昭覺得自己的靈力好像真的有點凝滯不前的感覺…雖然,很微弱。
算了,反正就是捉一只黃鼠狼而已,他跺跺腳露個威壓就能把他嚇趴,倒也不礙事。
這么一想,宛昭便乖乖出去捉黃鼠狼了,雖然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宛昭走后,玉清安嘿嘿一笑,這大少爺涉世未深,真好騙~
誰說狐貍都是奸詐之輩
找了個離悟德很遠(yuǎn)的角落,確定這里聞不到那味了,玉清安才盤腿坐下,開始梳理自身的經(jīng)脈。
剛剛她并非故意放走那黃鼠狼妖,說靈力滯澀不前也非假話,其實都是她自身的問題。
她一腳踢過去的時候,丹田處抽疼了一下,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那踢出去的力道就全卸了。
不過她是修仙者,這一腳踹過去,那黃鼠狼妖半條命鐵定是沒了的。
玉清安雙手交疊放在腹部的丹田處,收攏思緒,將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身上。
運起全身的靈力,一縷一縷的穿過全身各處筋脈,最后全部齊聚在丹田。
玉清安的丹田相比其他人的,那可謂是特殊。
因為她的丹田可見之處,都布滿了裂痕,有深有淺,看著就像戈壁上的一條條溝壑。
在正中心處飄著一顆金色的圓丹,但這顆圓丹,也全是裂痕,好像輕輕碰一下,就會當(dāng)場碎成渣。
玉清安提氣,催動筋脈各處的靈力向丹田處走,最后,所有從筋脈匯聚過來的靈力,化作縹緲的絲帶將元丹重重裹住,細(xì)細(xì)的潤養(yǎng)著它。
玉清安的神識覆在元丹上,看著上邊好像又多了幾條細(xì)微的裂痕,愁苦的了皺眉頭,這元丹,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她還有機會回去么
就在玉清安苦惱的時候,遠(yuǎn)處趴在地上的悟德手指突然動了動。
這細(xì)微的響動被玉清安察覺到了,緩緩睜開了眸子,帶著疑惑看向了還趴在地上的悟德。
在那黃鼠狼妖離開悟德身體的那一刻,她明明感知到這幅身體已經(jīng)失去了生機,這會,竟然有了呼吸
莫不是詐尸了
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塵,玉清安快步走到悟德邊上,蹲下,細(xì)細(xì)打量這人。
呼吸微弱,的確還活著。
玉清安一臉不解的伸手戳了戳他的臉,觸手軟軟的,還帶著絲絲暖意。
難道這和尚其實沒死,就是陷入了假死狀態(tài)聽徐子善說過,凡間最喜歡玩假死術(shù)了。
呃好像又不大對。
手腕徒然一涼,一緊,玉清安低頭一看。
手被攥住,抬眸便對上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眸子上邊還有一縷淡金色的光芒劃過,玉清安一驚,腳下一個踉蹌,直接一個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嘶!”玉清安倒吸一口涼氣,她的屁股!
在玉清安為自己屁股哀嚎的時候,“悟德”借著玉清安的手起身站起。
平靜的看了眼四周,似是在打量這里,視線在那泥佛像上停頓了幾秒才轉(zhuǎn)開,最后才看向蹲坐在地上的玉清安,嘴角彎起一抹弧度:
“聶施主,好久不見。”
玉清安摸著屁股,看見朝她和善一笑的悟德,莫名打了一個寒顫,這人怎么回事
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雖然還是那顆鹵蛋頭,臉也還是那張臉,臉上沾了好多灰塵,嘴角還留著血,卻不顯半分狼狽。
等等,他剛剛叫她什么聶施主
還好久不見
玉清安動作一頓,桃花眼有些怔懵。
她以前是姓聶,但沒幾個人知道……
一陣涼風(fēng)吹過,“悟德”察覺身上有些冷,低頭瞥見自己赤|裸著上半身,胸前還有一個黑乎乎的腳印。
抬手,一抹刺眼的金光閃過,玉清安看著“悟德”手上憑空多了一件灰色僧袍,一串佛珠,面不改色的就當(dāng)著她的面換上。
臉上的灰塵還有血跡也都被輕飄飄的抹去了,露出白凈的臉,眉心還多了一朵指甲蓋那么大的金蓮。
手捻佛珠,雙手合十。
眉目清澈,無垢無染。
看到這朵金蓮,玉清安腦中立馬閃過一個人,不確定的問:“梵……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