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安平頭一次見木葛生吃癟,還沒來得及幸災樂禍,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絞痛,疼得他大叫一聲,整個人從沙發(fā)上滾了下來。
接著他就被摔醒了。
安平摔得七葷八素,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家的家庭影院。他看著電影睡著了——還足足在夢里過了好幾個月。
我居然沒有餓死?安平恍恍惚惚翻出手機,一看日期,現(xiàn)實里居然只過了一天不到。
他這一睡,睡了十幾個小時,時間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上午。
安平坐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發(fā)出一聲慘叫,今天開學!他不僅要遲到了,作業(yè)也一個字沒寫!
對于高中生而言,天大地大學業(yè)最大,安平當即顧不得再管夢里紛紜,匆匆洗了把臉,抓起書包奪門而去,到門口打了輛車,一路上都在試圖亡羊補牢趕他的作業(yè)。等他終于到了學校,已經(jīng)是第二節(jié)課課間。
“學委你怎么才來?”同桌看見他就開始嚎,“最后一套卷子全班誰都沒寫,就嗷嗷待哺等著你來,你對得起父老鄉(xiāng)親嗎?”
“抱歉抱歉,起晚了。”安平用力把書包擠進桌屜里,“老班呢?我遲到這么久,怕是要被罵得狗血淋頭。”
“班主任今天不來查班。”同桌朝最后一排努努嘴,“那個誰來了。”
安平一怔,接著猛地扭過頭去,只見木葛生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正和一名女學生聊的歡快。仿佛注意到安平視線,木葛生轉(zhuǎn)過頭,朝他眨了眨眼。
“我艸!他剛剛是不是在看你?!”同桌嚇得一個激靈,“他今天居然沒有一來就睡覺?還有,他什么時候和課代表關(guān)系那么好了?”
安平這才注意到木葛生同桌的女生,居然是許久沒來上課的課代表,“課代表痊愈了?”
“據(jù)說是病好了,昨天班群里都傳瘋了。本來還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但她不想住在醫(yī)院,決定還是來上學。她家長今天親自送她來的,我在食堂看見她爸媽陪著她吃早飯。”同桌感慨,“人家這才是親爹媽,我大概是充話費送的。”
安平打量著課代表的臉色,女孩兒精神很好,木葛生似乎說了什么笑話,逗的人咯咯直笑。
原先課代表是個埋頭苦學的人,性格很安靜,如今看上去確實比之前多了不少鮮活。
大病一場,病中人、病外人,各自大概都明白了許多東西,床前久候,終于等到女兒睜開雙眼的那一刻,或許已經(jīng)比什么都值得。
“欸,不過以前我倒沒發(fā)現(xiàn)那個誰這么好說話。”同桌竊竊道:“他平時都不來上課,難得來一次也是在最后一排睡得天昏地暗,看著就很不好惹。今天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艸你看沒看見他剛笑了?這也太他媽帥了吧?!”
安平無語,心說你那是被表象騙了,這人就是條為老不尊的大尾巴狼。他正在腹誹,卻突然察覺身邊一陣安靜,抬頭發(fā)現(xiàn)木葛生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他面前,神情那叫一個和顏悅色,“身體如何?”
同桌捂著嘴,發(fā)出一聲掐住喉嚨似的氣音。
“還行,沒吃早飯,有點餓。”安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斟酌道:“起晚了,做了一晚上的夢。”
“那怎么行,這年紀可不能餓著。”木葛生道:“走,我請吃飯。”
話音未落,上課鈴聲響起,這人直接無視了剛進班的物理老師,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學委,我知道你家有錢,是我淺薄,我低估了有錢人的想象力。”同桌驚悚而敬佩地看著他,壓低嗓音道:“你居然把木葛生收為小弟了?”
安平:我求求你別腦補了行嗎。
他確實有很多話想問木葛生,坐立不安了一會兒,實在沒忍住,借口上廁所,從班里溜了出去。
木葛生拎著保溫杯,正在走廊盡頭接水,聽到他的腳步聲,隨口道:“這寒冬臘月的,市一高校服薄的能凍死人,還是年輕好。”
安平一句就聽出了這人是什么意思,驚訝道:“你知道我知道了?”
“安瓶兒你這話說的,學繞口令呢。”木葛生拆了一袋枸杞,放入保溫杯,“一晚上不算短,都夢見什么了?”
走廊不方便說話,安平跟著木葛生走向頂樓天臺,大概講述了夢中經(jīng)過。木葛生聽著安平敘述,時不時發(fā)出幾聲輕笑。
“夢里花落知多少。”木葛生靠在欄桿上,擰開保溫杯,熱氣彌漫在半空,“算來安瓶兒你也知道不少事了,感想如何?”
“說不上來。”安平沉默片刻,道:“我為什么會做這個夢?”
“當初在三途間情勢緊急,你嘗了我的血。”木葛生道:“血液是媒介,你從中獲得我的記憶,并不奇怪。”
“你是故意的?”安平已經(jīng)見識過木葛生的身手,在三途間脫困并不困難,多捎帶他一個菜雞應該也不是什么問題,完全沒有給他喂血的必要。
但他想不出木葛生這么做的原因,他平平無奇一富二代,每天光是作業(yè)就足以取他狗命,有什么原因能得他老人家青眼?
“哦對,安瓶兒你還沒有夢到那個地方。”木葛生端著保溫杯,吹開熱氣,“其實我死過一回。”
安平怔住。
“想必你已經(jīng)知道了,夢中的所有人,都與一個存在有關(guān),我們將其稱之為‘諸子七家’。”
“你不妨將它看做一種傳承,千年之前,有七類人聚在一起,建立了一個組織,滄海桑田,經(jīng)歷朝歷代而不倒。這七類人中,有的是家族、有的是門派、亦或是一脈單傳的師徒,每一類為一家,一家之主執(zhí)掌諸子之位,故而被稱為‘諸子七家’。”
“安瓶兒你在夢里已經(jīng)見過了四位諸子——藥家柴氏柴束薪,執(zhí)掌靈樞子之位;墨家松氏松問童,執(zhí)掌墨子之位;還有陰陽家烏氏烏子虛,執(zhí)掌無常子之位。七家中有四家都是家族傳承,柴氏、松氏、烏氏便是其中之三。”
“這三家我已經(jīng)清楚了。”安平想了想,道:“你說我見過了四位諸子,還有一位呢?”
“見過我?guī)煾噶税桑俊蹦靖鹕α似饋恚八先思沂翘焖阕印!?br/>
“天算子?”
“天算門下,歷代一脈單傳,收徒不會超過三人,一旦確定了繼承人選,其他人都必須退出師門。”木葛生道:“因為人丁稀少,一人便是一家。故不以‘天算家’之類的名號統(tǒng)稱,天算子,即是天算家。”
安平思索片刻,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所謂諸子七家,到底都是干什么的?”
木葛生一愣,隨即笑道:“也是,難怪你不知道,你在夢里怕是只看見我們幾個打架了。”
安平心說哪里哪里,除了打架,還有雞毛蒜皮吃喝拉撒。
“諸子七家,每家皆有專攻——藥家專攻銀針藥石,醫(yī)術(shù)卓絕,可活死人肉白骨;墨家擅于天工之術(shù),機關(guān)冶煉,有絕世名匠之能;陰陽家天生半冥之體,可御神鬼,來往于陰陽之間。至于天算子,顧名思義,算命的。”
最后一個說的未免太草率,安平不禁追問:“算命的?”
“天算天算,天算子歷代傳承四十九枚山鬼花錢,算的是天命。”木葛生道:“歷史記載中山鬼花錢在元明時期才出現(xiàn),但天算子手里的山鬼花錢,來源可追溯至上古。我?guī)煾府斈暾f是伏羲親手所制,不知道是不是在吹牛。”
信息量太大,又從木葛生的嘴里說出來,怎么看都像是這人神乎其神地扯了個大淡。但安平這幾天經(jīng)歷的事情實在非常識可解,思緒完全深陷其中,而且他有種莫名其妙的直覺,木葛生雖然看著云淡風輕,但此時此刻,這人說的都是實話。
“天算子,算天命?”
“不錯,諸子七家,以天算子為首。上古時期,三皇五帝相繼離世,有圣人預感天地生變,故而召集志同道合者,行天命以匡正道,這便是最初的諸子七家。而當初的那位圣人便是第一代天算子,他手中四十九枚山鬼花錢可算天命,七家便以天命為旨,在重大時刻做出抉擇,引導人世,如此傳承歷朝歷代,可以說每一次江山易主、人間驟變,背后都有七家的影子。”
安平難以置信,“真有這么準?”
木葛生掏出一把零錢,“要不要算算高考能考多少分?”
安平當即改口:“我信。”
他消化了一會兒腦內(nèi)的信息,問道:“目前我只見了四家,剩下的三家呢?”
“家族傳承的還有朱家,家主執(zhí)掌星宿子,是朱雀血脈,大概算個神仙;門派傳承的是仙家蓬萊,門主執(zhí)掌長生子,走的是求仙問道的路子,姑且算個半仙;最后是羅剎子,非大亂之世不出,無傳承,隨機生成。”木葛生說了個大概,“你回去多睡幾覺就見著了。”
安平把這游戲攻略似的勢力分布記了個七七八八,突然想起一事,“慢著,你剛剛說過什么來著?你死過一次?”他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即使已經(jīng)知道木葛生是個老不死,還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可算回過味兒來了。”木葛生看著他,似笑非笑,“不錯,或者換個更準確點的說法——我是已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