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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下午,蘇荷聽沐寒說,他完成了一幅畫,就叫上漫霏一起去看。
沐寒的畫室和書房差不多大,房間四周掛了許多他的作品。蘇荷被他耳濡目染了好些日子,分得清大致有油畫、水彩、水墨、工筆等幾種。房間靠落地窗這邊主要是畫國畫的地方,擺了一張巨大的畫桌,不到一米高,這樣他坐著作畫的時候比較好用力。
桌上鋪著一幅他剛畫好的白荷花,是幅中國畫。背景用深淺不一的墨色和煙霧般淡淡的藍色寫意地表現(xiàn)荷花的枝葉和湖水。對占據(jù)畫面中心位置的兩朵怒放的白荷花卻采用了工筆的畫法,勾勒了細部線條。在花瓣背面暗色的襯托下,花瓣正面的顏色白得亮眼,還有只蜜蜂停在鵝黃色的花蕊上。
沐寒見她對著畫出神,問:“你覺得怎么樣?”
“好像……,和我以前看過的荷花畫感覺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嗯,……我以前看的大多給人超凡出世、清冷孤潔的感覺,這幅雖然以黑白兩色為主,沒用什么明艷的色調(diào),但是白荷花給人的感覺卻很燦爛、而且有一種如煙花綻放的力量。”
她回過頭去,看到沐寒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趕緊說:“我不懂畫,只是憑感覺瞎說,就當我沒說,——你別用這種眼光盯著我好不好?”
他這才把目光移回到畫上,輕輕地說:“知我者,蘇荷。”
漫霏問:“怎么沒落款,這幅畫叫什么名字?”
他提筆在畫面的右下方用楷書寫道“生若夏花”。
“生若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蘇荷問。
他點頭。
晚餐時,他們又說起那天白鷺湖賞荷的事,漫霏提議明天換個地方去玩。
“去哪兒?”
“要陳未想,吃喝玩樂的事問他準沒錯。他今晚約了當事人談案情,待會兒我再打電話給他。”
蘇荷看了看沐寒,見他面帶笑容,知道他同意了,便說:“現(xiàn)在葡萄熟了,要不,找個葡萄園去摘葡萄也不錯。”
正說著,她的手機響,——是陶大維。
“蘇荷,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研發(fā)的新產(chǎn)品已經(jīng)初步通過驗收,接下來,只要根據(jù)用戶反饋的意見做修改了。吃泡面熬夜的日子總算結(jié)束了。”
她由衷地替他感到高興,“恭喜你。”
“是啊,可能再過兩三個月,你就能在市場上見到它了,是我主持開發(fā)的噢,怎么樣?厲害吧?”
“那當然。”
“蘇荷,前段時間沒空陪你,云南都沒去成。趁這個周末,我一定要好好補償一下。現(xiàn)在森林植物園在辦嘉年華,你喜歡玩驚險刺激的節(jié)目,這回保證讓你過足癮。”
她一時語塞,直到大維疑惑地“喂”了一聲,才醒悟過來,說:“你辛苦了,應該在家好好休息。我看,就別去了。”
“那怎么行?我們一個多月沒見了。”停了停,他又小心翼翼地問,“你該不會生我氣了吧?”
“沒有。”她有些慚愧,“好吧,隨你。”
“那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不用了,方向完全相反,我自己去好了。9點在植物園門口見。”她收起電話。
剛才大家還討論得熱火朝天,這時氣氛卻變得有些沉悶。她想了想,硬著頭皮說:“對不起,沐寒。這個周末,我有點事兒。”
“能不能……不去呢?”他問。
她能夠感受到他充滿期待的眼神,卻不敢去正視,低頭輕聲說:“對不起。”
沐寒連連點頭,道:“好,很好!”
他拂袖而去。
蘇荷不知道剩下的飯是怎么吃完的,似乎鯁在喉嚨口難以下咽。
回到房里,她沖完涼靠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頻道換了一個又一個,都沒什么意思。
她關(guān)了電視,抱著被子,正要睡覺,漫霏穿著睡衣鉆進來。
“怎么就睡了?”
“不然干嘛?”
“剛才的事,你不怪哥哥吧?”漫霏邊說邊上床,和她并排躺著。
“不,”蘇荷說,“只怕我又讓他失望了。”
漫霏嘆口氣。
“算了,聊點別的。你哥……以前談過戀愛嗎?”
漫霏望著她,意味深長地笑。
“我只是隨便問問,不說拉倒。”
漫霏想了一會兒,“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哥哥念初中的時候一直是班上學習委員,初三那一年有個女同學周末經(jīng)常來我家找哥哥補習功課,還常帶些零食給我吃。那時我家住在育英小學的職工宿舍,她過來挺遠的,我叫她靜靜姐姐。”
“后來呢?”
“聽說她考了另一所高中,起初還來過兩次,后來就再沒見過了。”
“就這些?小妮子不老實。”
“冤枉啊,我全交代了,我發(fā)誓。”
兩個人在床上嬉笑打鬧,滾作一團。
忽然,夜空中傳來一陣清悠的笛聲,蘇荷豎起耳朵細聽,竟是《梁祝》。這首曲子小提琴演奏的版本她聽過n遍,也聽過交響樂的,可是,聽笛子吹奏還是頭一次。笛子的聲音清亮悠揚,但透著一絲凄涼。
“是哥哥。”漫霏說。
“他會吹笛子?”
“以前媽媽教的,這首《梁祝》也是媽媽最喜歡的曲子。”
蘇荷跳下床,才發(fā)現(xiàn)拖鞋脫在了床的另一邊,她索性光著腳丫跑到陽臺上。
笛聲果然是從樓下傳來的。
夜?jié)u深了,空靈的笛聲縈繞在夏日的夜空中,婉轉(zhuǎn)低回,久久不去。蘇荷倚著欄桿站在那里,一遍又一遍,聽呆了,聽癡了,聽得心都隱隱痛起來。
漫霏叫她,她也象根本沒聽見。漫霏只好下樓去找哥哥。
笛聲被敲門聲打斷,林沐寒在窗前轉(zhuǎn)過身,見漫霏進來,問道:“什么事?”
漫霏不由得又傷心又生氣,“什么事?你看幾點了,再吹下去,家里人都不用睡了。”
他臉色微凜,涼涼地說道:“對不起,我沒想打擾你們休息。你的朋友,她——嫌吵了吧?”
漫霏搖搖頭,道:“真拿你們沒辦法,她哪里會嫌吵?你一吹笛子,她就跑到陽臺上去聽,光著腳已經(jīng)站了半天了。如果你一直吹下去,我怕她會站到明天早上。”
沐寒一愣,仰頭望向窗外,雖然從這個角度看不到她房間的陽臺,但閉上眼睛卻仿佛能聽見她淺淺的呼吸。他忍不住低喚了一聲“蘇荷!”。
“哥,你也別太往心里去。他們這么久沒見,你叫她怎么好拒絕呢……”
他擺了擺手,阻止她說下去,“你們早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