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晨光熹微,阮卿如往常一般醒來,卻仍覺得困倦,懶洋洋的不想起身。
她心思放空了一會(huì)兒,突然想起昨夜,祁衍似乎來過,還幫她捂肚子來著。
阮卿頓時(shí)清醒過來,手撐著床坐起身,目光落在床邊的腳踏上,昨夜祁衍好像就坐在那。
記憶驟然回籠,她想起那人看著她流了鼻血,而且還一不小心弄臟了她的里衣……
阮卿連忙抬起手臂看自己的衣袖,正這時(shí),碧薇端著盥洗的用具進(jìn)來,看向阮卿時(shí)驚訝的叫了一聲:“哎呀,姑娘,你這里衣怎么破了那么大一個(gè)洞?”
看著里衣袖子上破得參差不齊的那一塊,阮卿微微一愣,隨即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這是用什么剪的?就不能平滑整齊些,像被耗子咬了一樣。
她正這么想,只聽碧薇也說道:“姑娘,咱們這房里不會(huì)真有耗子吧,您這里衣被咬成這樣,昨夜就沒聽到什么動(dòng)靜嗎?”
阮卿淡淡一笑,煞有其事道:“聽到了啊,我還看到了呢,好大一只耗子,專挑我的里衣啃?!?br />
“哎喲我的老天!”碧薇驚嘆了一聲,嚇得直捂胸口,一陣后怕的說:“可萬幸這耗子是個(gè)蠢的,只啃姑娘的里衣,沒咬您一口,不然這會(huì)兒奴婢就得去請大夫了。”
碧薇一邊擰了濕布巾來給她擦臉,一邊小聲嘟囔,說是回頭要去街上買兩包耗子藥回來,毒死那只可惡的大耗子。
阮卿把臉埋在熱騰騰的布巾上,笑得雙肩微顫。
這可怪不得她編排太子殿下,誰讓他做出這等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事情呢?
碧薇伺候阮卿梳洗完,正要提著食盒去大廚房拿今日的早飯,卻不想還未出門,大廚房的劉婆子就把早飯送過來了。
等劉婆子走了,碧薇打開食盒,只見今日的早飯格外豐盛,有四樣素包子,四樣肉包子,還有甜粥和咸粥各一碗,佐粥的小菜若干,四小碟精致的點(diǎn)心,甚至還有這季節(jié)不常見的一小碟甜瓜。
碧薇驚呆了,納罕道:“今兒這是什么日子???姑娘您來國公府這么久,頭一回早飯吃得這么豐盛。”
阮卿笑了笑,但那笑意卻不達(dá)眼底。
昨日鬧的那一出,還是很有用的,這或許是為了討好她,堵上她的嘴,讓她不好意思去跟太子殿下告狀。
這樣的明白人,又能讓國公府上下聽他的話,必是定國公謝暉了。
依著這位國公爺?shù)嗡宦┑男宰?,不只是早飯,今后她在國公府的一?yīng)份例絕對不會(huì)差。
阮卿沒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粥,吃了兩個(gè)素包子,剩下的她都給了碧薇,再讓她給交好的下人分一些。
雖然她無意在國公府久留,但該打點(diǎn)的還是要打點(diǎn),說不準(zhǔn)什么時(shí)候用上了呢。
吃過早飯,她又把那只繡了一半的香囊拿出來,想著做完了再去當(dāng)面送給祁衍,只是不知道該尋個(gè)什么理由。
正這般想著,碧薇一臉欣喜的走進(jìn)來說:“姑娘,鄭公公來了,還帶了好些東西呢!”
說話間鄭公公已經(jīng)滿臉笑意的進(jìn)來,朝阮卿行了一禮,“姑娘身子可好些了?殿下派老奴來給您送些御寒的東西。”
鄭公公招了招手,一群小太監(jiān)們抬著箱子魚貫而入,足足有六個(gè)大箱子,里頭裝的不只是棉被棉衣,還有各色的綾羅綢緞好幾匹,寶石頭面幾套,玉鐲幾對,其余還有一些珠翠釵環(huán),兩小箱金子,四小箱銀子……
碧薇在一旁看著,激動(dòng)的雙眼放光。
阮卿倒是還好,她前世見得太多了,尤其是在祁衍登基后,可比這還離譜,他恨不得在她的鳳儀宮里堆出幾座金山銀山寶石山。
見她反應(yīng)這般淡定,鄭公公心里對她更欣賞幾分。
阮姑娘果然心性高潔,不會(huì)為這等金銀俗物迷了眼,殿下眼光果真極好。
鄭公公微笑道:“還有一些上等的炭,奴才已讓他們給姑娘抬到旁邊的庫房里了?!?br />
阮卿真心地道了聲謝,吩咐碧薇一樣樣把東西收好。
鄭公公見她毫不推拒,臉上笑意更深,他招手讓自己的徒弟小勝子過來。
只見一個(gè)長得十分喜慶的小太監(jiān)走上前,從懷里掏出一把金閃閃的鏈子鎖交給鄭公公。
鄭公公接過來再親手捧著送給阮卿。
“公公這是何意?”阮卿從鄭公公手上拿起冰涼的鎖鏈,覺得有些沉,只得用兩手拿著。
鄭公公道:“這是殿下特意吩咐的,姑娘夜間用這把鎖鎖上房門,就不怕有宵小深夜撬門了?!?br />
說到這里,鄭公公的眼神不禁有些心虛。
畢竟太子殿下昨日深夜來見阮姑娘,也是不光彩,如今還送了把鎖給人家姑娘,這難道真不是為了方便他自己?
他這倒不是惡意揣度,鎖是太子殿下身邊的暗衛(wèi)做的,說不得會(huì)給殿下留一把鑰匙呢。
雖然心里這么想,但鄭公公絲毫沒有表露出來,仍是一臉善意。
阮卿自然也想到了昨夜,沒想到祁衍不只剪壞了她的里衣,還讓鄭公公送了一把鎖過來。
他莫不是真以為她一無所知吧?
算了,既然他如此費(fèi)心的隱瞞,那便陪他演演吧。
于是,阮卿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驚惶的神色道:“請公公替我多謝殿下好意。實(shí)不相瞞,我這房門著實(shí)不安全,別說是防宵小了,連只耗子也防不住,昨夜它還把我的衣裳咬壞了呢?!?br />
鄭公公聽聞先是一驚,隨后露出一個(gè)了然無奈的笑容。
他心說怪不得太子讓他多留意阮姑娘的反應(yīng),回去詳細(xì)稟報(bào),原來太子竟是把人家姑娘的衣裳給弄壞了。
可怎么弄得呢?難不成太子去脫阮姑娘的衣裳了?
鄭公公越想越替太子羞臊,多虧阮姑娘不知道,他回去得勸勸太子,對姑娘家不能如此唐突。
也是淑妃娘娘去得早,太子長到這么大又甚少與女子接觸,他應(yīng)當(dāng)不是故意的。
鄭公公又為太子說了幾句好話,正想告辭回去復(fù)命,卻聽阮卿說道:“殿下如此幫我,我心里過意不去,特地備了謝禮,不知殿下何時(shí)方便,我想當(dāng)面向他道謝?!?br />
“殿下自然是方便的!”鄭公公心里一喜,差點(diǎn)要心急的替太子答應(yīng)了,后來才覺得不妥,又說道:“待老奴回去問問殿下的意思,姑娘安心等著就是,回頭有了準(zhǔn)信,我讓小勝子來告訴您?!?br />
阮卿忙又謝過,命碧薇送鄭公公出去。
鄭公公連說不用,讓碧薇留下收拾東西,他帶著小太監(jiān)們自行走了。
因著已經(jīng)來過兩次,鄭公公對照影軒通往大門那條路十分熟悉,不用國公府的下人引路,帶著一群小太監(jiān)往大門口走去。
他臉上喜滋滋的,卻在走到國公府大門口,見到那一抹風(fēng)姿無雙的身影時(shí),收斂了笑容。
謝容縝是剛從澍州回來的,一路未曾耽擱,顯得有些風(fēng)塵仆仆。
可他還是回來晚了,去澍州也不過十來日,未曾想阮卿如此等不及。
早在他進(jìn)了燕京城時(shí),安排守著照影軒的隨從便向他稟報(bào)這些時(shí)日國公府發(fā)生的事。
得知祖母和大伯母鬧著要把謝容暄放出來,他早有所料。本打算回來再給謝容暄一個(gè)教訓(xùn),卻沒想到阮卿會(huì)去求見他祖父,為自己據(jù)理力爭,甚至不惜搬出太子。
謝容縝這才意識到他一直看錯(cuò)了阮卿。
所謂的謹(jǐn)小慎微,柔弱無爭,不過是她無所倚仗時(shí)的一種偽裝。
可是,她就以為太子會(huì)是她的倚仗嗎?
在未見到鄭公公前,謝容縝對此存疑,他以為阮卿又如那日面對謝容暄時(shí)一樣,在借太子的威勢,逼迫謝家按她所說對謝容暄施以家法。
謝容縝甚少與太子打交道,但知此人一向縱情肆意,阮卿借了他的勢懲治謝容暄,他或許不僅不惱,還樂得看戲,任由一切發(fā)生。
當(dāng)年淑妃母子俱亡,與出身世家大族的幾位高位妃嬪脫不了干系,雖然寧貴妃認(rèn)罪自戕,但淑妃之死也就此成了懸案。
太子祁衍自此厭恨世家,比成德帝尤甚,也是因?yàn)槿绱?,謝容縝絕不能放任太子即位,否則他勢必要將世家全部血洗鏟除。
那日阮卿提及太子,他已隱隱感到不安,卻不料他回來時(shí)竟親眼見到東宮太監(jiān)總管鄭公公從國公府出來。
兩人這一照面,謝容縝不露聲色,面上波瀾不動(dòng),鄭公公瞇起眼眸,笑得比花還燦爛。
“老奴見過謝大人,您這是才從澍州回來?”
謝容縝平靜答道:“是,不知鄭公公來此所為何事?”
鄭公公笑道:“那自然是替太子殿下給府上的阮姑娘送些御寒之物,殿下聽聞阮姑娘屋里連炭火都用不上,可是心疼得緊吶!”
謝容縝眉頭微不可查的一蹙。
鄭公公又道:“如今阮姑娘病著,旁的人還是不要去打擾她養(yǎng)病了,大人您說是不是?”
他這一番話說完,語氣算不得好,可面前的人卻沒有泄露一絲多余的情緒,鄭公公心里驟然升起防備來。
這位小謝閣老,是真的不在意阮姑娘,還是他藏得太深……
若是后者,他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讓他家殿下輸了。
這般想著,他存了試探的心說道:“謝大人可是要趕著進(jìn)宮面圣?老奴這就不打擾了?!?br />
鄭公公自然聽聞過這位小謝閣老是如何為朝政盡職盡責(zé),宵衣旰食,以致至今尚未婚娶,想來他回來必是要先去向陛下復(fù)命的。
卻不料謝容縝淡淡開口:“不急,陛下容我歇息半日,既然表妹病了,我該先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