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不懂就問
夏云森的爸爸走過來,微笑對我點了點頭:“今晚辛苦了。”
印度人轉身,特意用中文對我說了句“謝謝”,然后很自然地給了我一個禮節(jié)性的擁抱。
我沒有拒絕。
這時,夏云森也走了過來,目光冷冷地瞧著我,然后伸出手……
我滯了一下,也大方地伸手,簡短地握了一下,就跟針刺一般忙松開了手。
“辛苦了。”他說。
“應該的。”我直了直脊背。
多么可笑,就前幾天我們倆還在我的小公寓里輾轉纏綿,現(xiàn)在,我們反而像同時失憶了一般握手寒暄。
嚴管家出現(xiàn),送走了印度人一家。
我的工作到此結束。
轉身離開餐廳,嚴管家再次出現(xiàn),將我也送了出去。
等我啟動了我爸的小破車,突然之間,我像是被神秘的力量抽走了全身的所有力氣……
我覺得好累好累。
我趴在方向盤上,說不出來的壓抑,甚至想大吼大叫,可我忍住了,我不是精神病人,我不能像精神病人那么肆意任性。
最關鍵的是,所有的壓抑和委屈都抵不上我現(xiàn)在的饑餓。
是的,這種時刻,我居然覺得……餓。
我到底是個什么品種的奇葩?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不吃不喝抱著雙腿坐在飄窗上默默流淚到天明嗎?你怎么還能想吃火鍋、烤串、螺螄粉呢?
啟動車子,我覺得自己應該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車子緩緩動了起來,剛將腳搭在油門上,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沖到了我車的前方,我忙抬腳死死踩在剎車上……
我趕緊打開車門下去查看。
驚魂未定的我看到了那個孩子。
在這里,抱歉,我無法說出“夏云森的兒子”這五個字,光想,就心肝脾肺腎哪哪都疼。
我蹲下去查看他,那個男孩睜著天真的大眼睛,撲扇撲扇看著我,眉眼之間居然還真的有點夏云森的影子。
他穿著一件紅黑相間的格子襯衣,還帶著小小的領結,外面是一件英倫版的小小西裝外套,手上,捏著一個奧特曼的小玩具……
不知過了多久……
“areyousad”他突然抬手摸掉了我的眼淚,奶聲奶氣地問我。
我忙搖頭,居然用中文回了一句:“沒有。”
是的,我又他媽哭了。
這次不是因為夏云森,是因為孩子手上的玩具。
曾經(jīng),我弟弟也像他一樣大,手上也有一個差不多的玩具。
不知為什么,我記憶中弟弟的臉和眼前這個小男孩的臉陡然間重合在了一起,我開始恍惚。
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還不會說太多話,但是似乎都能聽懂。他又用中文回了一個字:“哭?”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一把將這個孩子摁進了懷里……
他居然和我記憶中的弟弟一樣,軟軟的香香的。
那個孩子在我的懷里居然也沒有掙扎,半晌我才意識到,自己會不會嚇到他?又急忙松開他……
他歪著疑惑的小腦袋直直看著我這個怪人。
這時,我看到夏云森跟嚴管家,腳步匆忙地往我的方向走了過來,身旁還有那個女人。
我胡亂擦了臉上的淚,將孩子抱起來迎了上去。
顯然,他們都在找這個孩子。
看到我抱著孩子,似乎都同時松了口氣,只有夏云森仍然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孩子看見夏云森過來,便掙扎著想去他的懷里。
夏云森從我懷中接過孩子,那個孩子很自然地摟住了夏云森的脖子。
多么有愛的畫面啊?多么養(yǎng)眼的父子啊?只是在我看來有些刺眼,不是有些,甚至是很刺眼。
而且不夸張地說:我的心肝脾肺腎現(xiàn)在開始哪哪都疼得厲害。
我解釋:“他突然跑了出來,可能受到了一點驚嚇。”
那個女人忙說:“不好意思,剛剛一下沒注意到,他就自己跑出來了。”
我的視線實在不想看到他們一家三口了,于是,我說:“沒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那個女人微笑點頭,然后想去抱孩子,那個孩子仍然緊緊抱著夏云森的脖子。
女人說:“喬,不要這樣,來媽媽這里,不要一直纏著舅舅……”
我的腦門像是突然被大鐵錘猛敲了一下,“咣”一聲,嗡嗡回響。
什么?
舅舅?
我忙看向夏云森,只是片刻之后,我覺得自己的目光有些許肆無忌憚,忙又把眼神放在那個女人身上。
這個女人居然是夏云森的姐姐?
這時,我再仔細看她的樣子,雖保養(yǎng)得極好,但是細看確實比夏云森的年紀稍大一些。
我一直不接受自己智商不高這個設定。
我跟韓小貓認識這么多年了,除了學習比她強,其它不管是玩游戲還是情商交際,我沒有一樣能跟她比。
她經(jīng)常不留情面當面打擊我,我一直不服氣,可是今晚,我有點贊同她了。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像個宇宙超級無敵大傻叉!
不過,話說回來,不管他是爸爸還是舅舅,與我有何干系?
我轉身打算上車,身后傳來了夏云森的聲音。
“站住……”
我本能地回頭,夏云森已經(jīng)將喬還給了他媽媽。
他走到我面前,忽然間,他笑了。
他一笑,星光便黯了。
他問我:“你以為喬是我的孩子?”
“我……我……”我沒我出個屁來。
他緩緩地隱去了笑容,目光似乎也沒放在我的身上:“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的人?”
我不知道夏云森今晚怎么了,嚴管家和他姐姐還在圍觀,他仿佛當他們空氣一般,跟我說著一些極私人的話。
這……讓我怎么演下去?
我偷偷看了一眼夏云森的姐姐,她抱著孩子,眼中燃起的熊熊八卦之火已經(jīng)出賣了她表現(xiàn)出來的淡定。
我嘴硬道:“你是什么樣的人,跟我沒有關系。”
夏云森又習慣性歪著腦袋瞧我:“那……你是什么樣的人?”
“也跟你沒有關系。”
說完,我轉身去拉車門,誰知,夏云森伸手擋住,看似不費力氣,可我卻怎么用力也拉不開。
我跟夏云森認識這么久,他從來沒有像今晚上這樣跟我說這么多話,而且還如此咄咄逼人。
“你到底想怎樣?”我話一出口,感覺有點像臺灣省的狗血嘔像劇臺詞,起了自己一身雞皮疙瘩,立馬又補充了一句,“你到底想干嘛?”
嗯,明顯順耳多了。
夏云森回頭看向嚴管家和他姐姐,吃瓜群眾嚴管家像是接收到了某種嚇人的訊號,立馬抬腳就跑了。
這時,夏云森的姐姐抱著孩子左看右看,一副好戲沒結束,我不能也不想離開的架勢。
夏云森就這樣一言不發(fā)地看著自己的姐姐,兩人沉默地較著勁,最后還是他姐姐敗下陣來,哈哈笑說:“喬穿得有點少,我?guī)M屋了,你們……先聊著……”
說完,戀戀不舍地抱著孩子走了。
這時,只剩下我們兩個,夏云森低頭看回我,語氣竟然溫柔了起來:“還要鬧下去?”
他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同我說過話,可我還是想不通,我鬧?我鬧什么了?
不懂就問:“我鬧什么了?”
夏云森沒說話。
我抱起胳膊,上身只有一件襯衣,此時感覺有些冷。
沒想到,夏云森拉開車門,將我摁進了車里,他也打開另一側的門坐進了我爸小破車的副駕。
“走吧。”他說。
“走哪?”我不耐煩地問。
他側首看我:“不餓嗎?”
“我……”我餓,但我不想承認。
“我喝了酒,你開車。”他又說。
不說餓還好,說起來,我頓時感覺胃里跟水洗過了似的。
我啟動車子,將車開進了老城區(qū),在一家我和趙靖陽從小吃到大的老西北面館前停了下來。
我不理夏云森,點了一碗自己平時最愛的油潑面坐了下來。
夏云森居然也在我對面坐下。
說起來,我們倆個極少同時出現(xiàn)在我公寓以外的任何地方。
此時,看著自帶貴氣的夏云森坐在這家油膩簡陋的小面館里,還真要多違和有多違和。
而我,甚至有掏張濕紙巾將夏云森面前油乎乎的桌子使勁擦一擦的沖動。
我有些懊惱,雖然我不是什么公主命,但是為何在夏云森面前總想操點丫鬟的心呢?
坐在我們隔壁桌的兩個年輕女孩時不時轉頭看夏云森,并且毫不避諱地將頭靠在一起竊竊私語。
現(xiàn)在的小女生都這么大膽了嗎?
以往我跟韓小貓看到好看的男人女人,最多也就是胳膊肘懟對方一下,然后用眼神交流“快快,正前方”。
我再一看眼前夏云森好看的臉,有點煩他引來路人圍觀,影響到我吃面的心情。
到此,我們兩個人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
看我還在拼命加辣椒油,夏云森皺眉,輕輕摁住了我的手。
我不理他,抽回手又舀一勺辣椒油加進去,用態(tài)度告訴他:要你管!
攪拌攪拌,挾起來往嘴里送,只是剛吃一口,我就被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水杯被推到我眼前,是夏云森。
我端起來猛喝了幾口,才把氣給喘均了。
“工作前,為什么不吃點東西?”夏云森居然開啟了關懷模式。
一時之間,我又他奶奶地心軟了。
一直以來,我沒有反對也沒有疑問,那不就是說明,自己默認了與夏云森的這種關系嗎?
人家由始至終沒有給過你任何承諾,一切都是你自愿的。
可現(xiàn)在,你又在這里嘰嘰歪歪、又頹又喪,還真是掉價。
我垂下頭,并沒有回答他剛剛的問題,自顧自說:“那天晚上,我家門口的真是我表哥。餐廳里那個人,是我媽給我安排的,我如果不去的話,我媽會弄死我。”
說完,我抬頭,對上夏云森的眼睛:“我媽她……下手特重……”
夏云森隔著桌子看著我,先是面無表情,轉而驀地一笑。
見他笑,我好像忘了自己在別扭什么。
古往今來,多少英雄好漢都斷送在美人一笑中,況且,我還不是什么英雄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