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藕斷絲連
當晚,我將袁老師趕走,堅持自己留下來陪床。
我就奇了怪了,三年了,這醫(yī)院專門給陪護人員提供的小折疊床怎么一點沒進步,依舊硬得跟石頭板似的。
蔣女士例行心疼我:“姓袁的,你趕緊回家吧。我這好好的,不需要你陪!”
我雙手枕在腦后躺在硬板床上,翹著二郎腿:“蔣女士,您要是真心疼閨女,就好好吃藥,藥不能停,知不……唔……”
一張臟臟的毯子“啪”一下砸我臉上,蓋住了我后面的牢騷。
我蓋上毯子,那個小枕頭又小又矮看起來也挺臟,我將外衣卷起來枕在腦袋下面。
這小床還真是側(cè)躺胯骨疼,正躺渾身疼,我翻來覆去也找不到一個舒服的姿勢。
這時,蔣女士坐起身,似乎要下床,我忙起來扶住她:“媽,是不是想上廁所?”
蔣女士說:“不用你,我又不是殘廢了,你睡你的。”
我點了點頭,不過還是不放心地一直盯著洗手間的門,直到我媽出來,我才點開手機看了看時間,居然還不到八點半。而昏暗燈光下,另一床的病友已經(jīng)熟睡了,發(fā)出不大不小的鼾聲。
蔣女士回來躺在床上小聲說:“睡不著,躺一天了,渾身難受。”
我起身爬上床靠在蔣女士身邊側(cè)靠著,將臉靠在她懷里。
蔣女士說:“別擠我,煩你!”話雖如此說,身體卻往邊上讓了讓。
如此溫馨的氛圍,我忍不住想跟蔣女士探討點敏感的話題:“媽,你說,到底誰規(guī)定的,人一定要結(jié)婚呀?”
蔣女士笑說:“沒有誰規(guī)定一定要結(jié)婚,只是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好幾十年的喜怒哀樂,總得有個人分享和分擔吧……”
我說:“可是我有很要好的朋友,一樣可以分享呀。”
蔣女士順了順我的頭發(fā):“那怎么能一樣呢?你啊,就是讀書讀傻了,一點不開竅。等你有喜歡的人,你就知道愛人和朋友的區(qū)別了。”
手機在我的褲兜里震了一下,我掏出來看了看。
你在哪里?
自從喬生病的那一晚之后,夏云森對我態(tài)度似乎好了不少,以往只給我發(fā)倆字,現(xiàn)在四個字,還真是進步飛躍。
我回:家里有事。
發(fā)完之后,感覺自己略顯冷淡,于是,又補發(fā)了一條:你有事?
對方?jīng)]再回復我。
我揣回手機,蔣女士卻壞笑地看著我:“袁音,你實話跟我說,現(xiàn)在是不是有交往的對象啦?”
我嘆口氣:“我真的受夠你們這些家庭婦女了,一點風吹草動就能給你腦補出一個愛情故事。”
蔣女士說:“那你剛剛看信息的時候笑什么?”
“……”我對自己產(chǎn)生了懷疑,“我……笑了嗎?”
蔣女士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說:“蔣女士,你看看人家袁老師,每天鍛煉打球,還幾乎沒什么白頭發(fā),你得盯緊點他,別天天盯著我,聽話。”
蔣女士伸手就來捶我,我一個閃身,笑嘻嘻地躺回自己的硬床板。
剛躺下,手機又進了一條信息。
簡單三個字:喬找你。
想到喬,我心一抽。因為趙靖陽的事情,我確實幾天沒去過夏云杉的家了,幾乎每天都在收拾東西,還不間斷有中介帶人過來看房子,我是真的一點空閑時間都沒有。
而且,我也提前跟夏云杉說了,家中有事處理,她也難得有人性,讓我忙完家里的事再說。
我給夏云森回:我媽住院了,這幾天都要在醫(yī)院陪床。
發(fā)完這條,我還特意走出去又補發(fā)了一條語音:喬乖乖的哈,音音有空就過去看你,給你帶禮物,你要好好睡覺,好好吃飯,知道嗎?
沒一會兒,夏云森又給我發(fā)了一條信息:哪個醫(yī)院?
我當時沒想這么多,還以為夏少爺想求證一下我是不是編瞎話騙他,于是乖乖給他回了醫(yī)院名稱。
只不過,沒想到大概半個小時之后,他居然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下樓。”他在電話里說。
“下樓?”我疑惑。
他說:“醫(yī)院停車場。”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夏少爺找我來了。
至于嗎?難道就為了求證我是不是騙他?特意跑一趟?
掛了電話,我對蔣女士說:“媽,我下樓買點東西,一會就回來。”
我這一會進一會出的鬼祟行為已經(jīng)將蔣女士的好奇度拉滿格了,估計這會兒已經(jīng)摩拳擦掌,想著如何對我嚴刑拷打了。而我居然拎著外套跑了,把她氣得差點撿鞋子丟我。
一口氣奔到停車場,果然夏云森的車停在那。我看見夏云森下車,我走過去,他卻繞到后座,彎腰抱出了喬。
我本來是沒什么好臉色的,但是看到喬,頓時心情大好,忙奔上去:“喬,你怎么來了?”
接過孩子,喬看到我似乎更開心,兩只小胖手放在我的臉頰上,額頭也貼著我的額頭。
我轉(zhuǎn)頭問夏云森,是埋怨的語氣:“怎么這么晚帶他出來?”
夏云森依舊沒什么表情:“他要找你。”
“他媽媽呢?又去哪了啊?”我覺得自己的語氣都跟我家鄰居張奶奶一模一樣。
夏云森說:“電話不接。”
我簡直氣到不行,捂住喬的耳朵,小聲埋怨:“這什么媽嗎?天天這樣不管孩子,到處瘋。”
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好重,上有老下有小,都需要我照顧,心好累。
外面有點冷,我抱著喬鉆進車里,陪喬玩了一會兒。夏云森在前排耐心地等著,沒回頭也沒說話。沒一會兒,坐在安全座椅上的喬打了個哈欠。
我輕輕拍一拍,他便閉上了眼睛,沒多久就睡著了。
我說:“開車吧,我跟你一起把喬送回去,我再回來。”
夏云森沒有反對。
車平穩(wěn)地駛在夜霧之中,我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喬身上。
車廂內(nèi)一陣靜默,半晌,夏云森開口:“你……媽媽,情況怎么樣?”
我回:“問題不大,靜養(yǎng)幾天就能出院了。”
又是一陣靜默,然后這場靜默保持到了夏云森家樓下。
我用自己的衣服裹著熟睡的喬,下車將他抱在了懷里。
剛下車,夏云森便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我的肩膀上,衣服上似乎還帶著夏云森的體溫,格外溫暖。
“我來抱吧。”夏云森說。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別把他弄醒了。”
不到兩歲的孩子,抱在懷里不覺得沉,可是等我將喬輕輕放在床上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兩條胳膊快斷了。
替喬蓋上被子,我甩了甩手,走出去輕輕將門合上。
我穿上自己的外衣,將夏云森的外衣拿在手上,這時嫻姐走出來,估計一直在等著我們,我正好將夏云森的外衣遞給了她。
來到客廳,發(fā)覺夏云森居然給我倒了杯水,放到我手上。
夏云森幾時變得如此有人性了?
老天爺是不是覺得最近我過得太糟糕,開始讓夏少爺轉(zhuǎn)性來伺候我了?
我接過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便急沖沖去穿鞋:“我得回醫(yī)院了,喬你不用擔心,他睡著了就不會再鬧了。”
“我送你。”
在電梯前,夏云森突然靠近了我,我本能地退后一步,他居然將我拉到他身前,然后抬手溫柔地替我理了理衣領(lǐng)。
我極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估計是剛剛著急走,衣服被我穿得亂七八糟。
不知為何,氣氛略有一絲莫名的尷尬。
進了電梯,我看著電梯一層一層下行。以往,我覺得這電梯走得飛快,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和夏云森單獨一起,這電梯就好像被調(diào)成了慢速模式。
我們一左一右站著,我沒忍住側(cè)首看了他一眼,他直視著前方,我轉(zhuǎn)回目光,又仰頭去看電梯,居然才走到28樓。
我低頭摳了摳手指,又忍不住側(cè)首去看夏云森,而這一次,我們的目光對上了……
一時之間,忘了反應,待我想轉(zhuǎn)回頭,夏云森已經(jīng)來到我面前,我不自覺后退了一步。
他低頭瞧著我,低聲問:“你在看什么?”
由于夏云森離我太近,我居然結(jié)巴起來:“沒……沒看什么……”
夏云森:“你確定?”
“確……定。”我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雖然我與跟夏云森的情感發(fā)展得不順利,但這不影響我們身體上的默契度,他一靠過來,我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這一次,我沒后退,說實話,靠著電梯也無路可退。
夏云森撩起我耳旁的頭發(fā),修長的手指順著發(fā)絲滑到我的腦后……
我突然意識到,如此藕斷絲連、反反復復了斷不清,可能是我的問題,因為這個男人是我根本無法戒斷的癮。
于是,我抬手攀上他的肩。我不知道這么做對還是錯,反正我想這么做。
鑒于蔣女士的身高嚴重干擾到了我們家袁老師良好的基因,所以,我即便再努力墊起腳,主動吻夏云森也得搬個凳子踩上去。
好在,夏云森很配合。
他的手滑到我的頸后,低下頭,隨即,我們的氣息交纏在了一起……
我用殘存的一丁點兒理智想了許多,這三年跟夏云森之間是游戲也好,春天的一場夢也罷,走一天算一天好了,連生命都沒有人能預料到哪一天完結(jié),更何況一場情緣。管它呢,現(xiàn)在,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時,電梯“叮”一聲大開,卻并未打斷我們。
片刻之后,傳來兩聲極刻意的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