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日色將至,懷明這才有困意,觀月色一夜,不覺腦袋昏昏沉沉,寒氣入體,呼吸起來也竟有些胸悶。
管家按時送過來稀粥,由粳米、紅豆、薏仁等多種藥材熬成,有驅(qū)寒之效。
“公子,趁熱喝了吧。”
“嗯。”
看著懷明蒼白的臉色,許是舊疾又犯了,見他沒有作身起來的意思,便有些惱氣,“老爺見你這樣,準(zhǔn)會心疼一番!”
笑著說沒事,身體很誠實地害起一陣咳嗽。
懷明從袖子拿出手帕,輕抹嘴上的吐沫星子,緊攥在手心,眉頭微皺,若有所思,“一日了,不知父親在途中是否還安好。”
“老爺吉人天相,會順利抵達(dá)的,倒是公子,要注重身體。”說著把稀粥端到他面前。
懷明雙手接過,用湯匙舀起又倒下,散發(fā)熱氣,邁入空氣,待不燙之后送至口中,別有一番清涼,突然神清氣爽。
“有勞管家費心了。”喝完起身把碗遞給管家,準(zhǔn)備回房歇息。
“公子且慢。”眉色嚴(yán)謹(jǐn)。
“何事?”
“公子請隨我來。”
云商鎮(zhèn)比往日多了幾分吵鬧,大街上流動的商販密密麻麻,吆喝聲不絕如耳,物品色樣各有不同。
客人走走停停,按需進(jìn)購。好一番熱鬧景象。
而沿途至驛館,里面哀鴻遍野,每個人的面容上都有疲憊之相,灰塵落滿頭發(fā),衣著破爛,清瘦黝黑,席地亂坐在驛站一角。
“這是大赦回鄉(xiāng)的第一批北漠子民。”拉善麗王帶著人馬走進(jìn)驛站,是她叫懷明前來,“大約有兩萬號人,有些人還在途中,未來一個月可能會更多。”
北漠總?cè)丝诓贿^才十萬人口,雖說面積廣大,卻都是戈壁沙漠,綠洲面積少之又少,特別是水資源,除了開源節(jié)流,每季度還得從江淮地區(qū)跨流域調(diào)水,即使這樣也只能滿足最低所需。
原本昏沉的懷明看到眼前如此凌亂景象,清醒了過來,“云商鎮(zhèn)近來多了不少游人,看他們樣子,想來也是大赦歸民,卻不曾想也會有如此多窮苦流民。”
“他們大多數(shù)成群結(jié)隊,互相幫忙躲過路上險阻抵達(dá)。有的人身體不好便久到,不幸的人喪命途中,有積蓄的人回到正常平民生活,還有像他們這樣的,需要扶持。”拉善麗王擺了擺手,叫下人添粥。
“喝水,我要喝水!”一位男子拼命呼喊著,口干舌燥致使他聲音沙啞不清。
“先給他。”
“那他們親人何在?”懷明看著那人不過二三十歲的樣子,精神卻如同老人一般,讓他想到了繁華的雨漣城,而兩者之間居然是如此不相匹配。
“少則幾年的牢獄流放生活,多則半生,這么多年了,有些家人嫌累贅麻煩不肯收,有些沒了家,無處可去。”
拉善麗王吩咐士兵加急建造營帳,“北漠雖為國土邊境,一直以來的流放地區(qū),但縱觀其他,無論是本土百姓還是貧窮的外來人,都愿意到這里。”
懷明知道戴罪之人不可能再回去雨漣城,認(rèn)清了人生的他們最終會選擇一個安生的地方過活晚年,況且北漠的發(fā)展可見,無論是生活起居還是人生安全,他們都會現(xiàn)在相信這個被大漢贊頌的人。
“拉善麗王真的愿意收留他們嗎?”不知自己為何問起這樣的話,但他真的想知道。
“當(dāng)然。”
懷明猜不透,這次流民遣返勢必會給北漠帶來很大的經(jīng)濟壓力和人員管理,甚至可能會造成打架斗毆等事件。
雖說是漢帝的主意,但開國以來就沒有這種強制性收留難民的說法,各方為了持續(xù)性發(fā)展,一般都會合理分配難民人數(shù),可這次不斷涌入,一不小心便會造成北漠全線癱瘓。
最重要的原因不是這個。
拉善麗王的至親便是給流民所殺害,在她8歲的時候便親眼目睹了難民是何等的蠻橫無理,到處燒殺掠奪,無惡不作。從那時起,她便厭惡那些莽民,曾經(jīng)一度患上了心疾。
在她初任北漠將領(lǐng)時,從不手下留情,面對那些惡人,直接取他首級。
“換作是你,也是一樣。”拉善麗王對他爽朗一笑,那時毫無疑問的做法,“你呀,還是如此的直白。”
懷明沒想過拉善麗王會直接肯定他的想法,猝不及防地空咳了一聲,臉稍微泛紅,低頭不好意思道,“拉善麗王教訓(xùn)的是。”
他們都知道答案,只是許久未見,互相試探對方的心性,卻不知心已明了。
“不好了,不好了,拉善麗王,有人鬧事。”士兵急匆匆從外面跑進(jìn)來。
帳外咒罵聲吵鬧一片,不時傳來瓦片碎落的聲音,有人勸架有人打架,士兵用力拉開他們,卻越來越多人加入打斗,把周圍的米,酒水全部倒了,無辜的路人也受牽連。
拉善麗王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過來,儼然是個不可控的局面。
“把所有鬧事的人給我分開來!”拉善麗王一聲令下,所有士兵人手一個壓制住,把他們分了開來,有些想動手的也識相地退到一邊。
冷冽的眼神環(huán)視一圈,嚇得他們連連倒退,手里的劍就是命令。
“所為何事?”
目睹了全場騷亂的士兵跑到拉善麗王前面,低頭匯報,“搶小孩的吃食。”,指著前面幾個憤憤不平的中年男人說道,“他們先動的手。”
拉善麗王眼神出現(xiàn)了一道火光,射向那幾個人。
幾個魁梧的中年男人兜著手,一副犀利不怕事的樣子看著拉善麗王,“我知道你是誰,人人皆知的北漠王,怎么,聽這片面之詞就想定我們的罪?”
“解釋的機會是自己爭取來的。”用手輕輕撫打開劍柄,一道白熾光奪日閃耀,直指他的喉嚨。
男人被鋒利的劍嚇地定住,頭不斷冒冷汗,雙腿發(fā)軟就差跪下了,手顫顫巍巍舉到頭頂,“別別別,我,我不是故意的,兄弟們實在是太,太餓了。”
“餓就能隨意搶東西?”拉善麗王松了松劍身,不緊不慢的移到他的正額頭。
孩童依舊哇哇大哭。
“我,我,我,說啊你們,怎么辦!”男人叫喊著身邊一同惹事的人,卻無人敢應(yīng)答,氣勢更弱了,“那,那,那怎么辦?”
男子雙手都沾滿了面包屑,支支吾吾不敢說話。
拉善麗王一個眼神,士兵就拿來了拶子,再把他架到前面,男人哭喊著恕罪求饒,哀慟之聲迎來了看客的關(guān)注。
“一個大男人還跟孩童搶吃的,著實過分了。”
“雖說不該,可手是吃食之根本啊,沒了它,那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有理,看他也是可憐人一個,況且流民無依無靠,饑寒交迫,這也是迫不得已啊,我看是小題大做了。”
不少旁觀者開始為男人求情,就連小孩子看到也害怕,收聲躲到大人旁邊,可拉善麗王還是冷峻不已。
正在局面僵持不下時,有人認(rèn)出來在人群背后的懷明,都說他寬厚待人,豐神如玉,宏才大略,想必最能解決這樣的情形了。
懷明一直靜靜地看著他們爭辯,心里早有計謀,未等他們呼喚,自己便站了出來,謙遜有禮,“在下公孫懷明。”
在場的人一聽,眼睛都亮了起來,也不爭吵了,看著公孫府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啊。
正對著拉善麗王拱手施禮,詢問道,“拉善麗王可容許我說一句?”
“你且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