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謝寒逸還在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宋欽揚覺得事實肯定不是他的這樣,但也沒追問,拿了紙巾擦了擦他被濺了兩滴酒漬的袖口, 道:“看不出來了, 我們再坐一會兒就走。”
“好的。”謝寒逸眼睛一彎。
宋欽揚對上他眼神中純粹的信任,手上動作頓了頓。
剛才他問鐘堯是不是在他生日前在教室里過謝沉壞話,鐘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撇嘴道:“幾百年前的事了, 誰還能記得啊。”
他料想鐘堯應該也忘了, 但看他表情,從前肯定沒少在背后諷刺謝沉。
“謝沉可能會記得。”他對鐘堯, “你隨便一句話,也許會對別人造成難以想象的傷害。”
鐘堯仍然吊兒郎當?shù)匦Γ骸笆? 當時不是年紀不懂事么。”
宋欽揚這會兒對上謝寒逸信賴的目光, 忽然有一絲愧疚,他問出剛才的問題, 根本上還是幻想謝寒逸就是謝沉,這對謝寒逸不尊重, 他應當把他當作獨立的個體。
他也對謝寒逸笑了一下:“進去吧。”
鐘堯再見到謝寒逸, 因為剛才宋欽揚的一番話,也收斂了很多, 基本上能維持表面的和平。
就是他的一些語言和動作,隱隱讓謝寒逸心里不爽。
比如語氣親昵地喊宋欽揚“綿羊”,再比如到激動的時候, 一把搭上宋欽揚的肩, 雖完全是哥們式的, 可松開前還要順手拍一下宋欽揚后腦勺, 讓他忍不了。
上學的時候,他就偶爾看見鐘堯和宋欽揚勾肩搭背,鐘堯經(jīng)常手賤在宋欽揚的卷毛上撩一下,然后被宋欽揚追著打。
每次看見,他心里都泛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覺,那時他以為是因為自己討厭鐘堯,現(xiàn)在想,其實是吃醋或者嫉妒吧。
謝寒逸靠在沙發(fā)上,伸手理了理宋欽揚被拍亂的頭發(fā),又摟上宋欽揚的腰,把他往自己攬了攬,順便宣示主權(quán)一般地瞥了鐘堯一眼。
鐘堯感覺莫名其妙,一臉無語。
宋欽揚扭頭看著謝寒逸:“你干什么?這么多人。”
謝寒逸向不遠處抬抬下巴,不解道:“大家不都是這樣嗎?”
宋欽揚順著他眼神看過去,那邊幾對情侶正甜蜜地互相依偎著,心別的不比就會比這個。
幾個朋友在旁邊已經(jīng)看呆了,謝寒逸現(xiàn)在對宋欽揚的膩歪勁兒,和從前簡直判若兩人,兩人之間彌漫的粉紅泡泡閃瞎了他們。
很快,鐘堯跟宋欽揚話的時候又故意叫了一聲:“綿羊。”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謝寒逸面無表情地看著鐘堯,仗著自己失憶,語氣堅決道,“請你不要再這樣喊揚揚。”
“憑什么?”
“只有我能這樣叫他。”謝寒逸一本正經(jīng)地。
鐘堯氣笑了:“靠,這外號還是我起的,你嘴開過光么只有你能叫?”
宋欽揚實在看不下去這幼稚得宛如學生吵架的對話,開口打斷道:“行了。”
又低聲對鐘堯:“他不正常,你跟他計較什么。”
鐘堯氣得肺疼,心謝寒逸這心機手段,這臉皮,真不是常人能做得到。
他也是杠上了,倒了一杯洋酒推到謝寒逸面前:“可以,你跟我喝一杯,以后你倆的事我不管了,別名字,宋欽揚要隨你姓謝我也沒意見。”
他知道對方酒量,不是重要人物勸不動酒的,挑釁地看著謝寒逸,誰知道謝寒逸爽快地拿過去喝了一口,讓他一瞬間覺得謝寒逸是不是真失憶了。
宋欽揚一個沒看住,謝寒逸竟和鐘堯邊喝邊聊了起來,鐘堯本來因為剛才宋欽揚的那事,對謝寒逸難得有點愧疚,結(jié)果對方先松了一步,他也不是矯情的人。
其他幾個朋友在邊上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這種情況下倆饒關系能緩和了,到最后鐘堯喝多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姓謝的,以后對宋欽揚好點,他堅持這些年真不容易嗚嗚嗚。”
眼看著鐘堯開始胡話,謝寒逸也像座雕塑一樣在出神,宋欽揚知道倆人都醉得不輕,托別的朋友照顧鐘堯,自己把謝寒逸帶走了。
謝寒逸一直眼神迷蒙地牽著他,被他塞進了車里后就歪著頭看他,宋欽揚覺得他這樣懵懵的有一點可愛,又想到剛才的情景,問:“你喝那杯酒干嘛,鐘堯一直是這種不嫌事大的人。”
謝寒逸還是看著他沉默,車開出去好幾分鐘,才像大腦啟動了一樣,回答道:“不想你的朋友討厭我。”
宋欽揚一愣:“為什么?”
又過了好久,謝寒逸才眨了眨眼:“害怕他們勸你不要喜歡我。”
宋欽揚心里又酸又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側(cè)臉,謝寒逸感受到他手心的溫熱,抓住了他貼在自己臉上的手,親昵地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掌心。
酥癢的觸覺從他的手一路蔓延,讓他整個人都癢癢麻麻的,宋欽揚心道不好,他這種反應不會真的是對謝寒逸動心了吧。
他懷著糾結(jié)的心情把謝寒逸帶回家,看人進了浴室半個時都沒聲音,擔心地敲了敲門,沒人應,他心想著別是暈倒在里面了,趕緊擰開門進去。
走近一看,謝寒逸居然躺在浴缸里睡著了,骨折的那只手垂在外面,頭發(fā)還濕著,估計挺冷的,眉心不舒服地揪了起來。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今的酒精濃度對謝寒逸是嚴重超標了,他把人叫醒,拽到了淋浴下面。
“把左手抬起來。”他語氣不太自然地。
謝寒逸反應遲滯地舉起了胳膊,宋欽揚努力把目光定在他臉上不往下挪,拿起花灑道:“閉上眼睛。”
謝寒逸配合地閉眼后,宋欽揚打開水在他頭頂嘩啦啦地沖著,一邊安慰自己,謝寒逸在他剛受傷時,也是幫他洗過好幾次頭的,就當禮尚往來了,難道能放人在浴缸待一晚上么?
他擠零洗發(fā)露,在謝寒逸頭發(fā)上揉著泡泡,浴室濕熱的水霧圍繞在他們周圍,混雜著淡淡的香氣充斥在他的呼吸間,讓他頭腦發(fā)暈,熱度一點點地蒸騰而上。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動作,迅速打好泡沫又沖掉,無處安置的目光定在謝寒逸低垂的睫毛上,謝寒逸卻忽然睜開了眼睛,兩道視線在霧氣里交匯,他心跳驟然亂了節(jié)奏。
宋欽揚下意識地縮回了放在他頭發(fā)上的手,在準備后退時卻被猛地摟了過去,花灑咣當一聲砸在地上,他身上的睡衣一下被徹底沾濕了,謝寒逸身上的溫度比他高些,隔著打濕的布料繃緊的肌肉線條都清晰可感,更加令人臉紅。
“松開我,你身上全是水。”他急道。
謝寒逸不但不松,還把他箍得更緊了,醉意朦朧地問:“揚揚,是你么……”
“還能是誰,”宋欽揚一邊推他一邊覺得從臉上一路燒到了脖子,繼續(xù)掙扎,“快點放手,你頭發(fā)已經(jīng)沖好了。”
謝寒逸喝醉后比平常還不講理,完全不放,抱著他眷戀地蹭來蹭去,一邊念念有詞:“真的是你…別走…別丟下我…”
“沒走...能走到哪去啊...”
宋欽揚被他黏得要瘋了,每次剛推開一點又八爪魚一樣摟上來,掉在地上的花灑都沒時間撿。
浴室的水聲一直淅淅瀝瀝地響,宋欽揚無奈的聲音也持續(xù)響起。
“別動別動,水都甩我身上了。”
“你正常一點...不許蹭來蹭去!”
“手松一下好不好,就一下...三秒。”最后他只能這么。
謝寒逸這次終于放開了他,開始認真計數(shù):“一......”
宋欽揚哭笑不得,趕緊把水關了,扯了條浴巾罩在他頭上,胡亂地一通揉。
到最后折騰完躺回床上,謝寒逸非要摟著他睡覺的時候,他已經(jīng)麻木到懶得拒絕了。
宋欽揚悲哀地想,現(xiàn)在他的底線竟然已經(jīng)不知不覺被侵蝕到了這個地步,謝寒逸恢復記憶的時候要怎么收場呢。
第二起來的時候,謝寒逸好像完全不記得昨浴室里的行為,迎著晨光,面不改色地在宋欽揚額頭上吻了一下。
宋欽揚揉了揉眼睛,用眼神控訴著他:“你以后嚴格禁酒。”
洗漱的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打開看是日歷的一條提示:【一周年】
宋欽揚皺起眉頭,想不起他有什么一周年可以過,忽然轉(zhuǎn)念一想,這時間不會是他跟謝寒逸的……包養(yǎng)一周年?
沒有人會慶祝這個吧?
但謝寒逸卻在他出門的時候滿懷期待地問:“你今下班有空嗎?今是我們在一起一年的紀念日,可以跟我約會么?”
宋欽揚鬼使神差地點了頭,然后立刻開始后悔,明明是陪謝寒逸演戲,搞得像他們真的在談戀愛一樣。
謝寒逸沒給他反悔的機會,馬上敲定:“那我去你公司接你。”
本來謝寒逸當眾表白后,這幾公司員工們一見他就春風滿面地恭喜,順便拍馬屁他們有多配,幾個女員工在背后聚在一起笑得一臉蕩漾的也不少,宋欽揚想象不了謝寒逸真來了會有多轟動。
正巧,他下午路過謝寒逸工作室那邊,想著反正也避免不了要約會,不如早點約完算了,于是先去了他的工作室。
一片熱情的“宋總”中,只有方如臨大敵一般地緊張道:“宋總,您來了,謝哥他還在錄音室,我去叫他出來吧。”
“不用,”宋欽揚沖他笑道,“我去看看。”
前幾謝寒逸工作方面的記憶恢復了一些,他懷疑對方是在硬撐,正好看一眼。好像一直以來,他還沒看過謝寒逸工作時的樣子。
方在他轉(zhuǎn)身之后,開始拼命給謝寒逸打電話,然而謝寒逸并沒有接。
四周非常安靜,宋欽揚到門口時,聽到里面?zhèn)鱽碓挼穆曇簦瞄T的手一頓。
“就這樣吧,我馬上要去接宋欽揚了。”謝寒逸的聲音傳出來。
另一個聽著像是隋意的聲音:“哥,你今一已經(jīng)秀了四次了,我真的吃飽了,話你倆去哪慶祝啊?”
“我定了游輪晚餐和煙花。”謝寒逸語氣中隱隱透著一絲炫耀。
隋意再次受到傷害:“噫,太浪漫了,從前沒看出來啊!”
“其實是他想到的。”
謝寒逸垂下眼睛,眸子里的光芒黯了下去。
他在宋欽揚車禍失憶后,收到了游輪公司寄到家里的回執(zhí)單,才知道跨年那宋欽揚提前預定好了晚餐和煙火,等著他一起慶祝。
可他輕飄飄一句“累了”,宋欽揚就沒提起這些費心的準備,后來他又臨時有事,宋欽揚也沒發(fā)一點脾氣。
宋欽揚真的對他用盡了溫柔,他著實錯過很多。
宋欽揚站在門外,一臉疑惑,為什么他覺得謝寒逸和朋友交流如此自然,和之前沒什么區(qū)別,難道謝寒逸終于想起來其他人了?
隋意在屋里又:“不過你們倆最近關系是突飛猛進啊,逸哥,太牛掰了,佩服佩服!”
“那是,”謝寒逸想到宋欽揚答應他去約會,語氣中都帶著笑意,“揚揚最近對我特別溫柔,我們倆現(xiàn)在特別幸福。”
“太好了!”隋意感嘆,“你失憶這招真絕了,一般人真想不出來,你住院那會兒,我都信了啊!”
宋欽揚在門口定住了,大腦里空白了一瞬間后,震驚,氣憤,羞恥等等情緒涌進來,萬花筒一樣地繞來繞去,甚至摻雜著一種想笑的沖動。
影帝啊,謝寒逸,真正的影帝,他磨著牙想。
隋意還在里面馬后炮地擔憂:“就是你可千萬別被宋總發(fā)現(xiàn)了,上次你假裝謝沉回國,宋總知道以后多生氣啊,你那段時間過得我們看著都糟心,這回裝失憶再玩脫了,可怎么辦啊。”
“不會的,”謝寒逸自信道,“我這次計劃縝密,揚揚并沒有懷疑。”
“那就好,不過你這次準備裝多久,你不累么?”
謝寒逸搖頭,堅決道:“至少要堅持到他恢復記憶。”
宋欽揚在外面聽得一愣一愣的,都被氣笑了,收起敲門的手轉(zhuǎn)身走了。
方本來想攔他,結(jié)果宋欽揚沒出去,反而在沙發(fā)上坐下了,交代方:“等下謝寒逸出來,就我剛到,不許跟他通風報信。”
方欲哭無淚地想,這又是哪出啊?
很快謝寒逸和隋意就一起出來了,謝寒逸像跟剛才變了一個人,疏遠地跟他著話:“隋先生,那合作的事就這樣,我目前記憶受損,可能會慢一些。”
他們同時看到宋欽揚,謝寒逸本來淡漠的眼神立即亮起來:“揚揚,你怎么來了?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到一分鐘。”宋欽揚對他露出和煦的微笑,“路過想來看看你。”
謝寒逸心里松了一口氣,喜出望外地想,宋欽揚現(xiàn)在都開始想他了,重新愛上他指日可待。
隋意在一邊添油加醋:“宋總,逸哥出這個意外真讓人痛惜,他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我們了,還好有你陪在他身邊,他一定會很快恢復的。”
宋欽揚的微笑滴水不漏:“嗯,不定等會兒就好了。”
方在旁邊拼命給謝寒逸使眼色,可謝寒逸現(xiàn)在眼神里只有宋欽揚,牽起他的手:“我們走吧,今的紀念日,我有驚喜要給你。”
“好,那絕對是個巨大的驚喜。”宋欽揚笑道。
謝寒逸心揚揚對約會居然這么積極,看他的眼神里都帶著笑,牽著他的手都很用力,走路都像有一陣風,這還不算喜歡他嗎?
宋欽揚拉著他的手,忍不住用勁,才能維持表情的平靜。
他看著謝寒逸的側(cè)臉,心道:你不是喜歡演戲么,演吧,讓我好好看看你怎么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