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蒼隱桓帝(1)
這是一座雄偉而又柔美的都城。它分內(nèi)城與外廓城,內(nèi)城為皇宮,外廓城有十二座城門。迤邐綿延的城墻將所有城門一起連接起來,東西貫穿,南北通透。綿長無盡且極度齊整的石磚城墻上,筑有七十二座用于瞭望和防守的敵樓。城墻之下,水道縱橫交錯,仿佛龜背上的紋路一般,又密又多。水道兩旁遍植楊柳,婉約柔美,為這座方正嚴謹?shù)某浅靥砩辖咸赜械拿髅摹?/p>
初春,柳樹尚在萌芽之際,天空霧靄沉沉,鵝毛般的大雪飄飄灑灑,一切都顯得安靜美好,絲毫沒有戰(zhàn)后血腥之氣。此時此刻,全霧都最高的樓臺——鳳舞樓上,一個以玉簪鎖發(fā)、身穿玄青色飄逸長袍的俊美男子正用雙手撐在被飄雪浸濕的欄桿之上,眺望著面前極端宏大的城池。他的眼神很專注,仿佛在他面前的并非一座城池,而是一位風姿綽約、神清骨秀的絕代佳人。
在他身后,除四個帶劍侍衛(wèi)外,還站著一位很有些儒家風范的中年文士。那是他的軍師——禹浩。
“軍師知道朕現(xiàn)在心情如何嗎?”玄青色身影回過頭,對中年文士微微一笑,極具陰柔之氣,讓人想象不出他就是那個被四國人們傳頌著的野心勃勃的蒼隱之帝——奚桓。他長得極高,有一雙夜般漆黑的眼睛,延頸秀項,身姿挺拔有如松柏,乍一看文秀之至,細看又覺妖野并具,殺氣十足。
禹浩未言,只淡然地笑,順著奚桓目光,留連于雪空下銀裝素裹的層層建筑。
“這是先皇們一百多年來的夢想?!鞭苫笍椓藦検直成衔椿难┗ǎp快的聲音里滿是自豪,心潮無比澎湃。身為明珠王朝真龍后裔,他很高興自己能站在這片土地之上,雖然這座古老的城池在歷經(jīng)一百多年滄桑后早就面目全非,甚至連名字都有所改變,但這并不妨礙他一統(tǒng)四國的進程。
“自古以來,戰(zhàn)爭總是給人們帶來無比巨大的創(chuàng)傷。得民心者得天下。圣上應該像對待蒼隱百姓一樣,平等對待霧烈百姓。”禹浩徐徐開口,憂國憂民之心可見一斑。
“戰(zhàn)爭尚未結(jié)束,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也是迫不得已的辦法?!鞭苫甘呛蔚嚷斆髦耍挥么祷抑Ρ隳軐⒂砗瓢岛涞脑捓斫獾萌f分透徹?!拔羧昭嗪蚴д粩⊥康兀拮詴詾榻?。不久的將來,朕會還這片土地一片燦爛的晴空。”
禹浩很是贊賞地望著年輕而高貴的君王,不知第多少次慶幸著自己跟對明君。
就在君臣心神交換之時,樓梯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臉帶稚氣的少年走了上來??蓜e小看這個有些稚氣的少年,他可是刺殺團中僅次于臨昭的第二殺手,雖然暫時未在刺殺團任職,卻極可能成為新一代的殺手之王。只見他沉著臉,就地朝奚桓一跪:“圣上萬安。”
奚桓和顏悅色,抬手招起少年:“起來吧,凌峰。什么事這么急?”
凌峰起身,一板一眼地稟報道:“是赤奴城傳來消息,蒙將軍不在了?!?/p>
“蒙姜……不在了?”奚桓睜大了眼睛,有點兒難以置信地道。從他還是太子起,蒙姜已是蒼隱國有名的將領(lǐng),與霧烈大戰(zhàn)的第一年,正是他率軍沖鋒在前,撕破赤奴城嚴密的防守陣線。
禹浩聞話,也是一驚,代奚桓追問道:“蒙將軍是怎么死的?何人所殺?”
“回稟軍師,文書上說蒙將軍在追捕燕陌的過程中被燕陌與一女子抓走借以要挾臨團主,是被人從背后一掌擊斃,軀體還被狼群咬損,慘不堪言?!?/p>
奚桓的身形微晃,痛心疾首,藏在寬大袍袖里的雙手握緊成拳,轉(zhuǎn)身不讓人看見他臉上的表情,道:“傳旨,追封蒙姜為大將軍,將其遺體送回蒼都,厚葬?!?/p>
一名侍衛(wèi)當即領(lǐng)旨下樓。
“圣上!”明顯感到奚桓身上傳出沉郁之氣,禹浩有些擔心。
“以臨昭之武學造詣,當不至于輸給燕陌。那名女子是誰?”奚桓定了定神,找出癥結(jié)所在。
“團主提過這名女子,說是名叫‘胭脂’,劍術(shù)十分了得,一路上曾多次與我們的人交手,殺了我們不少人?!绷璺逖哉Z中透著興奮,那是一種絕頂高手有了對手才會有的感覺。
“禹浩,你對霧烈了如指掌,可曾聽聞過這名女子?”奚桓的聲音依舊不高不低,很柔和,卻蘊藏著致命殺機。
“她是燕康的皇后?!庇砗瞥烈髦馈?/p>
“燕康的皇后?霧烈后宮女主不是向來都挑選文弱女子的么?”奚桓聳起雙眉,頗有些興致地反問了一句。原來,她就是那個新婚之夜失去帝君的皇后!有意思。
“據(jù)說,她是一個能文能武的女子?!庇砗圃俅未_定。
“是嗎?那看來霧烈并不像有些人口中所說的那樣國中無人,至少他們有席舒這樣的將軍,還有一位武藝高超的皇后,再加上一個燕陌……”奚桓放肆地笑道,身上的長袍因這笑而劇烈抖動,化成一種強勁的斗勢,陰邪森冷。
凌峰與禹浩盯著君王的背影,看不透他心思,不約而同地開口:“圣上……”
“禹浩,你對廊、滄二城的攻城計劃得改一改,不能再‘仁’?!鞭苫鸽p手緊負于背后,步履鏗鏘地走過禹浩身側(cè),下樓去也。
“是?!庇砗茟艘宦?。過去的三個多月,考慮到霧烈僅剩兩座城池,他主張施行仁政,團團圍困,而后招降二城將士,一來減低傷亡、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二來為蒼隱攻打霧烈三年來的殘酷戰(zhàn)爭畫上一個名正言順的句號,借以舒緩軍隊與當?shù)孛癖娭g的戰(zhàn)爭矛盾,以利戰(zhàn)后重建民生。在定下這個戰(zhàn)略前,他與奚桓曾產(chǎn)生過爭執(zhí),現(xiàn)在看來或許君王是對的,早該速戰(zhàn)速決。
一旁的凌峰見奚桓下樓,趕緊追上去,道:“圣上,團主還不知道您已經(jīng)到了霧都,需要通知他嗎?”
“不必。他碰到難題,不要再給他增加壓力。燕陌要回廊城,必經(jīng)霧都,朕打算親自去會一會?!彼麥睾偷氐馈Ec燕陌之間的決戰(zhàn)本該發(fā)生在十年前的漕州戰(zhàn)場上,當然,現(xiàn)在也并不算晚。
“圣上要親自與燕陌一戰(zhàn)?”凌峰咕噥著道。
“全霧烈皇族之中,只有燕陌配作對手,他與朕之間的戰(zhàn)爭其實早在十年前就已拉開序幕,何況朕還打算會一會這個劍術(shù)超群的皇后,看看她究竟厲害到何種程度?!鞭苫改樕涎_邪惡的笑容。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用劍,是時候讓幻光展露鋒芒。
“從赤奴城到霧都一路大雪,看樣子團主還需要兩天才能到。既然燕陌要經(jīng)過這兒,必然會去皇陵祭拜,臣等干脆派人將皇陵守起來,來個守株待兔?!绷璺搴苋杠S地道。
“依朕看,你不用忙乎這個,還是上樓同軍師一起,好好欣賞欣賞霧都的風景。”奚桓打了個手勢止住凌峰跟隨,聲線漸沉。據(jù)他了解,燕陌不會去皇陵,而會去另一個地方。
由此,凌峰只好調(diào)轉(zhuǎn)腳步,有些納悶兒地去找軍師。
奚桓才走下旋梯,一名瑤簪寶珥、錦繡花裙的鳳眼美人迎上來,嬌聲道:“圣上,您這么久才下樓,臣妾都快等得不耐煩了?!?/p>
“是嗎?”奚桓不以為意,徑直走向樓閣中臨時增設的椅子,悠然坐下,品了口熱茶,最后才看向面前美艷絕倫的妃子。
“圣上,您的劍很漂亮?!兵P眼美人以纖纖玉手指著桌面上的長劍,央求道。“能不能借臣妾一用?”
在他的記憶里,曾經(jīng)有一個小女孩也用‘漂亮’二字形容過幻光。不過,那是許多年前的事。奚桓追問原由:“景妃用劍作什么?”
“臣妾就是想為圣上跳一支舞?!本板浹垣I媚。
“不必了。劍非用于殺人,亦非用于跳舞,而是用于守護需要我們守護的東西。”有些煩躁地打斷她的話,他不悅地起身,右手五指一張,以綿柔之勁吸起幻光,別于腰間,‘蹬蹬蹬’地下了樓,連正眼也沒有給景妃一個。
在他所有妃嬪之中,景妃是唯一被他帶著出遠門的妃子,也是他后宮中地位最高的妃子,原本以為自己在這個看似一團和氣、實則邪魅無常的男人眼里是最特別的一個,會在他的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如今看來,未必如此。見他如此反應,景妃心知不妙,舉步要追,卻得了奚桓一句冷冰冰的話:“回去!朕今天沒有興致,景妃最好不要跟來?!?/p>
在這個世界上,桓帝就是她的天下。望著他倨傲的背影,景妃除了無奈地跺跺腳,再無辦法。
闊步而去的奚桓搖搖頭,內(nèi)心嘆道:原來景妃也不過是一個無聊的俗女子!父皇曾說,男人的眼里應該要有天下,也應該要有真摯的愛。這天下間,難道就沒有他心目中想要的女子么?將來,他統(tǒng)一四國的時候,還要孤獨地俯瞰這片富源遼闊的瓊土嗎?
在前往霧都的路途上,天地色變,風雪交加,云層遮擋了太陽的萬丈光芒,世界總是被籠罩在灰蒙蒙的幕布里,寒冷之極。
大地白茫茫一片,阡陌路徑早被厚雪掩蓋,難以分辨。別過胭脂,燕陌駕奴追風在雪原上盡可能狂趕,他的方向是東南,目標是霧都。一人一馬夜以繼日地奔波,不知停歇,不知饑餓。少了胭脂作陪,他有些孤單,每前進一步,都忍不住想回頭望望身后。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會想起胭脂難得的笑容,想起胭脂嚴厲的話語,想起胭脂的承諾。她會追上來的,一定會的。
于是,他就這樣自己我安慰著,憧憬著霧烈的未來,穿越城鎮(zhèn)村落,漸漸靠近從小生活的國都。所幸由于大雪的關(guān)系,刺殺團連個影兒也沒有,一路上都很安全。不過,他也知道,在霧都一定早有殺手在等待他。他不怕,就像胭脂也不怕一樣,他心里裝著她給他的勇氣,無所畏懼。
因為把黑夜當作了白天,七天的路程在他與寶馬追風的共同努力下一共只花了四天時間。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個黃昏,暮色染天,他牽著馬,背著劍,頭戴斗笠,站在山霧都以西的山梁上,遙望闊別已久的都城,看著它那與他一樣滄桑的淡淡輪廓,滾滾熱淚奪眶而出。這是母親所在的城池,這是他的國都。腳下的每一寸土地,四周的每一彎山巒,漸漸地在他腦海里鮮活起來,像是一種永世的召喚。
七年了,他終于回來了。這七年里,他曾在無數(shù)個午夜夢回中看見這座他無比熱愛的都城,無數(shù)次想起母親慈愛的容顏。多年的流浪終于在這一刻結(jié)束,他久久佇立在風雪里,任雪花飄轉(zhuǎn)在身上,無法抑制澎湃激昂的心情。
風呼呼地刮著,雪大片大片地下著,他清澈的眼眸里盡是溫暖。緩緩回首向西,這是四天來他第一次望向她所在的方向。胭脂,謝謝你,讓我重拾昨日的美好,請你一定要追上來,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在一起。
在這回望的一瞬間,他決定要在霧都等她一天,順便還要做一件他早就應該做卻一直沒有做的事情。擦干眼淚,邁向霧都,他腳下的步子一步比一步自信,一步比一步沉穩(wěn)。
當晚,霧都內(nèi)城,雍德宮瑰云殿,百燈齊展,光如明晝。
奚桓舉步跨過兩排單膝跪地的侍衛(wèi),手持小巧的銅暖壺,放眼打量著眼前巨大又浮華的霧烈宮殿。來之前,他已經(jīng)聽禹浩說過,這個大殿是用于霧烈皇帝匯宴妃嬪或群臣的處所。如今一見,果然大開眼界。
全殿采用木結(jié)構(gòu)、黃琉璃瓦頂、青白石底,每一道梁,每一支柱上都飾以金碧輝煌的彩畫,瑰麗無比。這還不算,大殿兩側(cè)的至今還照原先布局擺有百種禮樂之器,簫、箏、鼓、編鐘等應有盡有。即使現(xiàn)在殿內(nèi)冷清,奚桓也不難想象燕寒從前過的是何等奢糜的生活。
他一邊朝前走,一邊伸出手指在大大小小排成一溜兒的編鐘上緩緩滑過,細碎的鐘聲在有些寒冽的空氣里蕩漾開去,余韻裊裊。
“圣上,臨團主到了?!币魂嚹_步聲之后,門口傳來凌峰喜氣洋洋的通報聲。
編鐘的聲音還在持續(xù),奚桓身形一側(cè),狂肆的目光掃向殿門,正見風塵仆仆的臨昭脫下積著厚雪的斗笠,退了被雪沾濕的斗蓬,露出一身飄逸的黑衣。
“臨昭不知圣上已到霧都,有負使命,罪無可恕?!迸R昭一臉敬意,低身便跪,雙膝接地,身上的鍛袍掃在地板之上,鏗鏘有力的聲音透過空曠的大殿空間傳向奚桓的耳朵,包裹著刻意隱藏的疲憊。
奚桓沒有出聲,悠淡地看著這個跪得遠遠的、有一頭比女子還好看的漆黑長發(fā)的年輕男子,感慨頗多。眨眼一晃,已是十載,臨昭早已出落得一表人才,再不是當年那個他無意間從漕州帶回的落魄少年。其實,當時身為太子的他一點也不希望臨昭成為殺手。沒想到結(jié)果卻恰恰相反,臨昭不僅成為一流殺手,還成為殺手之王,整個蒼隱國中,能與之匹敵的屈指可數(shù)。這么多年來,臨昭指揮刺殺團為他犯下不少殺孽。有時候,他很想去探究一下,臨昭除執(zhí)行他的命令外還會想些什么。
低著臉的臨昭等待許久也不見奚桓有任何動靜,只好將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臨昭不知圣上已到霧都,有負使命,罪無可恕?!蔽赐瓿墒姑?,他甘愿受罰。
“一路風餐露宿,甚為辛苦,就陪朕一起用晚膳吧!”奚桓面色一柔,踱著步子到大殿正中矮桌邊,坐在預先鋪好的地毯上。
乍聽這話,臨昭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好半天都不敢起身走上前去。
“怎么?朕的刺殺團團主天不怕地不怕,竟然不敢陪朕一起享用晚膳?”奚桓當然知道他是因為沒有完成任務而自責,當下打趣地道。
“臣遵旨。”臨昭慌忙起身,跪坐在君王側(cè)面的食桌旁,一言不發(fā),偶爾仰頭看看近在咫尺的奚桓。
等丫鬟們上齊酒食,奚桓心平氣和地道:“朕知道你已經(jīng)盡力。單說千里追蹤、不分晝夜趕路,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何況還要對付擁有神馬與名兵的兩大高手,以及一個神秘的暗人。所以,你無需自責。”
“可是,臣還將人跟丟了?!痹捯怀隹冢R昭羞愧難當。這幾日,燕陌與胭脂像是憑空消失一樣,連一丁點兒蛛絲馬跡也未留下。
“大雪漫漫,就是朕親自去,也非跟丟了不可。朕相信以你的速度,就是落下一點兒也距離不遠,何況霧都還有他們肯定會去的地方,你急什么?”奚桓口氣篤定地道。
臨昭點了點頭,品著美味佳肴,蒼白的臉漸漸被笑容占據(jù)。他愿意這么近距離地仰視英氣勃勃的桓帝,愿意聽到他沉沉的聲線。
“臨昭,你今年二十四了罷?”奚桓深沉地注視面前這張總呈現(xiàn)病態(tài)的白晳臉龐。如果換一身裝束,臨昭就會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多謝圣上記得?!甭牭竭@話,臨昭受寵若驚。
“其實朕當初并不希望你成為殺手。如果有一天你厭煩這樣的生活,隨時告訴朕。或者,等這場戰(zhàn)爭一結(jié)束,朕在你的故土給你一塊封地?!鞭苫笇嵲拰嵳f。一直以來,他都很欣賞臨昭,覺得臨昭比自己的親皇弟們更像他的兄弟,更能與他同心。
“不,臣很樂意追隨您?!迸R昭能感覺出桓帝今天和往常不一樣?!澳裉煊行氖??!?/p>
臨昭說得沒有錯,他的確有心事。奚桓飲下一杯薄酒,寂寥地道:“一會兒陪朕練練劍,朕很久未使劍,怕是已生疏不少。”
據(jù)他觀察,桓帝極少用劍,就連練劍的次數(shù)也少得屈指可數(shù),現(xiàn)在想用劍,一定是動了殺機。不過,陪桓帝練劍向來是他引以為傲的事情,欣然答話:“是?!?/p>
膳后,奚醒命人將瑰云殿內(nèi)所有宮燈一齊吹滅,在黑暗中與臨昭拆招。
凌峰與站在殿外的眾侍衛(wèi)只聽見劍招發(fā)出的‘嘶嘶’風聲,只看見不同的光影在大殿窗紙上四處晃動。打斗足足持續(xù)一炷香那么久,而后逐漸寧靜,所有的燈又都亮起來。
桓帝腰懸寶劍,站在大殿正中,目光幽淡,拍拍臨昭的肩膀道:“你又進步不少。明早卯時正點,帶上你的部下,跟朕到一個地方。”
“是。”臨昭收劍回鞘,低頭應道,猜不透奚桓在想什么。
“朕不會饒恕殺害我蒼隱大將的人?!鞭苫腹戳斯醋旖?,輕飄飄地步出大殿。寬大的衣袖與衣襟的系帶隨著他頎長身影的遠離而搖曳生姿。
滿殿燈火,臨昭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朝殿門處的凌峰發(fā)問道:“凌峰,今天圣上怎么了?”
“屬下也不知道?!?/p>
“圣上是何時到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