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八十條咸魚
像是這種涉嫌造反的罪名, 都是關(guān)押在地牢里的, 地牢有重兵把守, 就算是插上翅膀,也很難逃出去。
基本上只要刑部將犯人從地牢中帶出來,那就是要殺頭或者是流放了, 殺頭就是直接把犯人帶到菜市口斬首,而流放則是有侍衛(wèi)一路看守。
若是說這個賀林寶是在流放的途中逃跑了,似乎也不大可能。
賀林寶失蹤時才十一歲,一個小女孩孤身一人, 想從侍衛(wèi)眼皮子底下逃跑,除非是侍衛(wèi)有意為之,或者有貴人出手相救,不然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沈楚楚總覺得這個卷宗有些奇怪, 她反復(fù)看了兩三遍,都沒看出關(guān)鍵之處。
臨妃又蹲下了身子, 朝著一旁的卷宗翻去,許是因為沒接觸過刑部的卷宗,她每看一個便唏噓一聲,直嘆他們死的好慘。
“晉國的律條好殘忍,動不動就是滿門抄斬和誅九族, 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 為什么要殺他們的家人?”臨妃發(fā)出靈魂一擊的質(zhì)問。
刑部侍郎聽的吹胡子瞪眼,滿門抄斬和誅九族的罪犯,基本上都是犯了十惡不赦的死罪, 例如謀反、謀逆、大不敬等等的罪名。
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若是沒有鐵律規(guī)制著所有人,那這王朝要亂成什么樣子?
再者說,每一任皇帝的為人處世不同,處置罪犯的程度也有輕重之分。
像先帝在位之時,便處置過不少大臣官員,大部分都是被直接滿門抄斬,免得為朝廷遺留下禍根。
而在皇上登基后,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內(nèi),從未用這種刑罰處置過大臣們。
“娘娘此言差矣,若是只處置一人,怎能保證他的家人不會因此而憎恨朝廷與皇上?”刑部侍郎終是沒忍住,話語中略帶譏色。
臨妃眨了眨眼睛:“那若是全都處死了,萬一有人跑掉了,晉國的朝廷與皇上的安危就得到保障了?”
刑部侍郎不屑的捋了捋胡子:“不可能跑掉,微臣為官二十余載,就沒見過有人跑掉!”
這一次不等臨妃說話,沈楚楚便率先開了口,她指著手中的卷宗問道:“那這個名喚賀林寶的女孩,為何失蹤了?”
刑部侍郎:“……”
他被問的啞口無言,探過頭去,瞥了一眼那卷宗:“原來是賀家的案宗,這女孩沒逃跑,是被處死了的。”
除了那些表親和家奴,是被流放了,那罪臣的所有直系親屬,都是直接處死了。
只不過因為晉國開國皇帝設(shè)定律法的時候,相對來說比較仁慈。
如果大臣犯了大逆不道的死罪,需要一同處死大臣的家眷,那么大臣年齡較小的子女將會用鶴頂紅來賜死,而不是被拉到菜市口砍頭。
說來也是這賀林寶命大,刑部里頭采購鶴頂紅的官員,私底下吃了回扣,也不知道從哪里買來了摻了假的鶴頂紅。
賀家一共有二十三名稚子,吃了假藥之后,一個都沒死,那官員一看便急了,直接拔刀將他們捅死了。
只有賀林寶是個聰明的,她混在那些稚子的尸體中,將自己的舌頭咬破,鮮血從嘴角流淌而下,制造出了她已死的假象,僥幸逃過了這一劫。
正好賀家的罪犯們,該被砍頭的都砍頭了。
官員生怕自己買假藥的事情被人發(fā)現(xiàn),甚至都沒來得及再檢查一遍,這些人死沒死透,便直接將他們的尸體都摞到了一起,扔進(jìn)了亂葬崗中。
這小丫頭也是個沉得住氣的,那官員把人扔到亂葬崗之后,又回過神來,總覺得心中不安。
他命親信守在亂葬崗周圍,暗中潛伏了整整五日,那賀林寶就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裝死。
后來買假藥的官員被人檢舉了,這件事也跟著暴.露了,待到官府再去亂葬崗清點尸體時,發(fā)現(xiàn)獨獨少了一個賀林寶的尸體。
沒人知道賀林寶去了哪里,更沒人知道她是死是活,總之她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在晉國消失的無影無蹤。
刑部侍郎知道沈丞相是個愛女狂魔,他不敢用對臨妃的態(tài)度,去對待沈楚楚,只好簡略的跟她解釋了幾句前因后果。
沈楚楚聽過之后,心中不禁唏噓,這賀林寶十一歲便有如此過人之聰慧,還有非常人能比擬的忍耐力,簡直令她自慚形穢。
想她十一歲的時候,好像還只知道在學(xué)習(xí)時偷懶,背著父母暗地里偷看喜羊羊與灰太狼呢。
臨妃扔下卷宗,似乎是對它們失去了興趣,她摸了摸肚子:“貴妃娘娘,臣妾餓了。”
剛一說罷,她的肚子便十分配合的響起了‘咕嚕’的聲音。
沈楚楚放下卷宗,臨妃一大早就來了永和宮,怕是連用膳都沒來得及用,此時也已經(jīng)過了午時,臨妃定然是餓壞了。
反正她已經(jīng)將沈丞相引到了書房這里,能不能留住沈丞相,便看刑部侍郎的本事了。
“爹爹若是有公事在身,女兒便先行告退,帶臨妃去用午膳……”
沒等她說完,沈丞相便搖了搖頭:“沒有公事,這個時間的確該用午膳了,想來大堂已經(jīng)備好了午膳,正好咱們一家人吃個團(tuán)圓飯。”
說罷,他冷著臉瞥了一眼刑部侍郎:“這些卷宗,你先搬進(jìn)老夫的書房里。若是你餓了,便先回府去用膳,待到晚上亥時之后再來找老夫。”
刑部侍郎:“……”
亥時?那都深更半夜了,這老不休的怎么不讓他子時再來?
明明知道他家中有母老虎,還叫他晚上出來?
上一次就是因為這老不休大晚上喊他出來,搞得那只母老虎以為他去了妓院,好幾夜都不讓他進(jìn)屋子睡覺。
他反復(fù)的長吸了幾口氣:“明日再說罷,貴妃娘娘好不容易回來省親一次,老夫自是會體諒你。”
沈丞相毫不領(lǐng)情:“明日老夫也沒空,大大后天再來。”
刑部侍郎有些不解,楚貴妃回家就省親三日,后天便走了,為何要讓他大大后天再來?
他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口,卻只得到了沈丞相的一聲冷笑:“老夫大后天要陪夫人去胭脂鋪買胭脂,你要沒事就趕緊走吧。”
刑部侍郎:“……”
合著就他的事最不重要唄?
虧他們還是幾十年的老友,這兄弟情抵不上楚貴妃也就罷了,連陪沈夫人買個胭脂,都比他查閱卷宗的公事還要重要!
什么狗屁兄弟?!就他娘的是紙糊的兄弟情!
最終刑部侍郎還是罵罵咧咧的走了,他顧著沈楚楚在這里,不好對著沈丞相破口大罵,只能在自己嘴里小聲絮叨。
沈楚楚嘴角不禁抽了抽,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平日瞧著沈丞相和刑部侍郎都一派威嚴(yán),沒想到私底下竟然跟兩個小孩子似的。
沈丞相讓下人們將她們的包袱都帶走了,她們跟在他身旁,去了丞相府的大堂。
明明沈楚楚從未來過丞相府,可奇怪的是,她甚至不用沈丞相帶路,雖然腦子里一片空白,兩條腿卻像是自己認(rèn)路似的往前走著。
沈丞相私底下經(jīng)營著不少店鋪,是以丞相府中的擺設(shè)都是名貴的物什,就連那不起眼的一草一木,都十分華貴稀罕。
走過后花園時,她望著周邊種的花草,只覺得眼花繚亂。
這后花園的花種繁多,如今還是春日,她卻在花園里,看到了很多不屬于這個季節(jié)開花的花種。
而且這些花還是露天擺放的,她都搞不懂沈丞相是怎么在這大冷天,讓它們像是在溫室中一般正常生長的。
若是跟沈丞相的后花園相比,太后在御花園里搞得花棚簡直是弱爆了。
沈楚楚一路走過,發(fā)現(xiàn)一件奇怪的事情,這些五顏六色的花中,擺放最多的便是菊花,各個品種的菊花。
“爹爹很喜歡菊花嗎?這些菊花,看起來最起碼有二十個品種以上。”她好奇的開口問道。
沈丞相點點頭:“雖然品種繁多,卻沒有老夫最喜愛的孔雀草。早年去藩國游學(xué)時,那孔雀草真是令老夫驚鴻一瞥,難以忘懷。”
沈楚楚腳步一頓,心跳亂了一拍:“孔雀草?”
莫非沈丞相和太后真的有過什么?
她記得上一次在賞花宴上,咖妃妄圖讓她出丑,反被她推了一把。
而后咖妃不慎將太后栽培的孔雀草給撞翻了,太后氣得五官都扭曲了,就差當(dāng)場手撕咖妃了。
那時候她還納悶,就算太后喜愛擺弄花草,那不過也就只是一盆孔雀草,像太后這種幾乎喪失面部表情的人,哪里至于動這么大肝火。
結(jié)合那副沈丞相的畫像,她突然好像就理解了太后當(dāng)時反常的言行舉止。
沈楚楚猶豫的看了一眼臨妃,她好想問一問沈丞相,他和太后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入宮之前,明明只是一個身份卑賤的婢子,怎么會跟貴胄世家出身的沈丞相扯上關(guān)系?
但臨妃在這里,便是她問了,沈丞相怕是也不會說實話。
不管以往如何,太后都早已成為先帝的妃子,就算先帝死了,和一個宮嬪扯上關(guān)系,這也不是什么見得人的事情。
她遲疑半晌,還是閉上了嘴。
罷了,待到午膳過后,她將臨妃安頓好了,再私底下找沈丞相問一問好了。
丞相府的大堂里,足足坐著兩大桌子人,見她們進(jìn)來,那些人的目光,都下意識的投放在了臨妃身上。
沈楚楚不動聲色的擋在了臨妃身前,將臨妃遮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
她估摸著平日這些少爺和小姐,應(yīng)該都是單獨用膳的,今日因為她回來省親,所以沈丞相才將他們聚了起來。
相夫人坐下的那一桌子,給他們留了三個位置,沈丞相將最中間的椅子拉開,沈楚楚也沒矯情,坐了過去。
雖說她不想多禮,但這么多雙眼睛盯著她,她現(xiàn)在代表的便是君,理應(yīng)坐在上位,不能壞了規(guī)矩。
沈楚楚剛一坐下,臨妃便緊挨著她坐了下去,她看著臨妃臉上的面紗,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嚴(yán)重的問題。
臨妃不喜歡在外人面前摘面紗,特別是現(xiàn)在還有這么多外人在場。
可不摘面紗就不能用膳,臨妃總不能光干瞪著眼睛,就看著他們吃。
沈楚楚剛想開口,找個理由讓臨妃退下,她再讓碧月單獨給臨妃送去午膳,坐在同一桌的沈三爺便張了嘴。
“早就聽聞涼國的臨安公主有傾城之姿,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沈三爺笑瞇瞇的贊嘆道。
沈楚楚不悅的蹙起眉頭,這沈三爺便是上次給她送暹羅貓的那個,往日原主在丞相府被人擠兌,沈三爺可沒少出力。
沈丞相與相夫人雖然恩愛,卻也有三五個小妾,這三少爺就是二房庶出之子,不怎么招沈丞相的待見。
準(zhǔn)確的說,除了相夫人所出的原主以外,沈丞相就沒待見過旁的子女。
那些庶子們,他都是放養(yǎng)式教育,該送私塾的送私塾,別人家孩子有的,他們也都有。
只要他們別殺人放火、作奸犯科,愛怎么著就怎么著。
反正往后丞相這個衣缽,他也沒準(zhǔn)備讓他們繼承。
沈丞相準(zhǔn)備老了之后就辭官,攜妻回老家種地去,至于這些兒孫如何,那便是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放養(yǎng)式教育有利也有弊,沈丞相的五個庶子中,其中有一個很有出息,能文又能武,乃是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
后來到了該游學(xué)的年紀(jì),沈丞相便將他送走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剩下的四個,沒一個有用的,全都是不學(xué)無術(shù)的酒囊飯袋,他們嫌棄游學(xué)苦悶,死活不愿意離開丞相府。
沈丞相也不愛管他們,所幸便由著他們?nèi)チ恕?br/>
這沈三爺就是其中的一個廢物之一,最擅長甜言蜜語,他和那三個廢物的關(guān)系很好,經(jīng)常一起出去花天酒地。
沈楚楚瞥了他一眼:“孔子曰食不言,寢不語,這道理三歲孩童都明白,沈三少爺?shù)故遣蝗鐐€稚童。”
沈丞相微微頷首,附和道:“娘娘說的不錯,用過膳之后,你去將《論語》抄上一百遍長長記性。”
沈三爺呼吸一窒,差點沒一口氣憋死自己,他就是看臨妃長得好看,想跟臨妃套套近乎而已,這死老頭子未免太狠了些?!
《論語》全篇下來共有一萬多字,讓他抄一百遍,還不如讓他倒立吃屎!
有了沈三爺?shù)那败囍b,剩下幾個蠢蠢欲動的,連忙將嘴巴閉的比蚌還緊,生怕被遷怒到自己身上。
雖說沒人敢說話了,但他們的視線卻沒從臨妃身上移開,他們暗戳戳的想道,不管怎么說,臨妃用膳時總要將面紗脫掉,能飽一飽眼福也是好的。
沈楚楚注意到他們?nèi)缋撬苹⒌难凵瘢D(zhuǎn)過頭想讓臨妃先回去。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便瞧見臨妃從衣袖里掏出了一把剪刀,神色自然的在面紗上剪了一個‘口’字,露出了一張櫻紅可人的小嘴。
沈楚楚:“……”
臨妃的衣袖里,到底藏了多少東西?
又是火折子,又是剪刀的,這都快趕上機(jī)器貓的口袋了吧?
顯然,桌子上的其他人看到臨妃的舉動,比沈楚楚更加驚愕。
以沈三爺打頭的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臨妃,久久不能回神。
沈楚楚崩緊了后背:“這是涼國的習(xí)俗,諸位習(xí)慣便好。”
沈丞相點點頭,附和道:“他們沒有見識,整日鼠目寸光的,不用管他們。”
沈楚楚:“……”其實這是她瞎編的。
原本閉上嘴的沈三爺,有些不服氣道:“方才娘娘不是說食不言,寢不語?為何娘娘自己還說話?”
他知道沈楚楚為什么針對他,不就是因為那只暹羅貓,撕破臉皮就撕破臉皮,他才不怕沈楚楚呢。
沈丞相面對沈三爺?shù)馁|(zhì)問,只是不屑的冷哼一聲:“你若是能進(jìn)宮做皇上的妃子,那一百遍《論語》就不用抄了。”
“要是不行,那就再加抄五十遍《論語》,五天之后交給老夫,交不上來家法伺候。”
沈三爺:“……”
他當(dāng)然進(jìn)不了宮,更成不了司馬致的妃子,就算司馬致是斷袖,也瞧不上沈三爺這樣尖嘴猴腮的男人。
所以沈三爺只能被迫接受那一百五十遍《論語》,連反駁的機(jī)會都沒有。
這一頓飯,除了臨妃吃的暢快之外,其他人都沒動幾筷子的菜。
丞相夫婦是光顧著給沈楚楚夾菜了,自己都沒來得及吃幾口,沈楚楚這幾日本身胃口就不太好,看見那堆成山的飯菜,更是吃不下去了。
但沈丞相的目光那樣熱切,她也不好意思駁了他的面子,只好意思意思吃上幾口。
用過膳后,沈楚楚便和臨妃先回去小憩了。
說是小憩,倒不如說沈楚楚想將臨妃安頓好,然后好去找沈丞相打探太后的事情。
她們被安頓在楚軒閣,這是原主未出嫁時的住處。
沈楚楚掃了一眼楚軒閣的院子,院子左右種著一小片蔥郁的竹林,十分的雅致清秀,不像是個女子喜歡的風(fēng)格,倒符合極了君子書生的胃口。
她一進(jìn)屋,便被滿地的黑白罐子嚇住了,這罐她不是第一次見了。
臨妃住的長春宮里,擺滿了這種罐子,每次去長春宮喝茶,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她一直忍住沒問,生怕臨妃罐子里裝的是玉勢,屆時她一問臨妃,臨妃再以為她想要玉勢。
可若這罐子里裝的真的是玉勢,臨妃總不能出宮幾日,也要隨身攜帶那百八十根的寶貝吧?
“你這罐子里,裝的是什么東西?”沈楚楚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臨妃眨了眨眼睛,面紗下殷紅的小嘴清晰可見,她理所當(dāng)然的說道:“這是蠱蟲啊。”
沈楚楚:“……?”
她一直以為,那野史上說涼國女子擅蠱,全都是胡編亂造的。
沒想到蠱術(shù)這種東西,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沈楚楚對蠱蟲有些好奇,她剛想問臨妃,她可不可以看看蠱蟲長什么模樣,院子里便響起了一個婢子的聲音。
“貴妃娘娘,沈丞相找您有事,讓您去書房一趟。”
沈楚楚一愣,對著外頭應(yīng)了一聲:“來了。”
蠱蟲之事,等回來再問也不遲,沈丞相要是命人來尋她,說明沈丞相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正好她也有事想問沈丞相,此次過去便一塊問了。
她轉(zhuǎn)過身,看了一眼臨妃:“本宮去去就來,你先在屋里休憩一會兒。”
畢竟臨妃是司馬致的嬪妃,想來那些混蛋也不敢跑到楚軒閣來放肆。
而且臨妃的婢子還在一旁候著,這大白天的,她去不了多久,很快就會回來,問題應(yīng)該不大。
臨妃點點頭:“臣妾等著貴妃娘娘回來。”
沈楚楚走出院子,那喊她走的婢子已經(jīng)不見了,她挑了挑眉,心中有些納悶。
丞相府的婢子,怎么這么沒規(guī)矩?
哪有過來通報一聲,也不等著她出來,就跑的無影無蹤的下人?
碧月見自家主子失神,低聲安撫道:“許是剛進(jìn)府的丫鬟不懂事,奴婢今日看見許多生面孔,想來丞相府中人手不夠,又買了些下人。”
光是沈楚楚和沈嘉嘉當(dāng)年進(jìn)宮,便帶走了丞相府十來個丫鬟,沈丞相心疼她們,將最機(jī)靈會來事的丫鬟,全都給她們帶上了。
丞相府缺人,自然會再買一批仆人進(jìn)來,畢竟不是丞相府的家奴,不過小半年的時間,很多規(guī)矩都要一點點的教。
沈楚楚微微頷首,碧月說的也有道理,丞相府不是皇宮,丞相夫婦也不是那種較真的人,婢子們只要不犯大錯,規(guī)矩可以慢慢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走過一次的原因,她甚至不需要碧月帶路,按照腦子里隱約浮現(xiàn)出的路線,朝著書房走去。
丞相府不太大,沈楚楚只走了幾分鐘,便走到了沈丞相的書房中。
她站在書房外,叩了叩門:“爹爹找女兒有何事?”
書房里頭無人應(yīng)答,沈楚楚蹙起眉頭,又喊了兩聲,依舊沒人回答。
她推開書房的門,只見書房內(nèi)空無一人,書房的地上堆滿了發(fā)霉的卷宗,想來應(yīng)該是刑部侍郎扔進(jìn)來的。
沈楚楚瞇起眸子,心中突感不妙,連忙邁步離去,
她也顧不上什么姿態(tài)禮儀,踩著一雙花盆底,跑得比一百米沖刺還要快。
即便她已經(jīng)夠快了,可臨妃還是出事了。
沈楚楚望著暈倒在院子里的婢子,大腦一片空白,待到她反應(yīng)過來,連忙沖進(jìn)屋子里,慌張的喊叫著臨妃的名字。
“王霸!妲王霸——”
沒人回應(yīng)她,臨妃不見了。
她又跑回了院子里,將暈倒的婢女扶起來,急匆匆的讓碧月打來一盆冷水,用絹布沾著冷水給婢女擦臉,希望能幫助婢女醒過來。
約莫是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沈楚楚急的魂兒都飛了,那婢女才悠悠醒來。
“你家主子呢?”她用力的搖了搖婢女的手臂。
婢女愣了愣,而后不知所謂的望著沈楚楚,一臉的不明就里:“主子在屋子里。”
沈楚楚一聽這話,便知道婢女壓根不知道臨妃失蹤的事情,她的心臟跳得激烈,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敢在丞相府里動手,不是太后的人,便是沈三爺那幾個混蛋。
若是太后動的手,她根本無能為力,只能去求司馬致救人,但如果是沈三爺動的手,她還可以盡力挽回一番。
沈楚楚拎著臨妃的剪刀,疾步朝著西邊跑去,碧月使勁的在后頭追著:“娘娘,您干什么去?”
她壓根沒注意到,自己沒人領(lǐng)路,就跑到了沈三爺?shù)淖√帲藭r她滿腦子都是臨妃,哪有心思去思考這個。
沈三爺不在院子里,只有三房生的五少爺在門口逗鳥,五少爺和沈三爺都是一伙子狼狽為奸的齷齪東西,沈楚楚拿著剪刀就沖了上去。
五少爺被沈楚楚嚇得魂兒都飛出來了,他的鳥籠子直接扔了出去,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沈楚楚哪里有功夫跟他廢話,她將他逼到墻角,一剪刀戳了上去:“臨妃在哪里?”
五少爺望著耳朵邊的剪刀,下意識的吞咽著口水:“我不知……”
沈楚楚失去了耐性,她將剪刀尖對準(zhǔn)了他的咽喉,冷笑一聲:“你若是不說,本宮現(xiàn)在便殺了你!”
感受到咽喉處的刺痛,五少爺知道她沒有開玩笑,他的小腿肚子輕顫著,聲音都被嚇得直哆嗦:“我說,我說……三哥將臨妃帶走了……”
“帶到哪里去了?”她追問道。
“青,青樓,三哥說要把臨妃賣進(jìn)青樓里,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氣話。”
沈楚楚攥緊了手中的剪刀,差點沒忍住戳進(jìn)他的脖頸里,臨妃是什么人?
那是涼國送來的和親公主!
先不論她和臨妃的關(guān)系如何,沈三爺?shù)乃魉鶠椋置魇窍雽⒇┫喔舷聨装倏谌嗣荚崴偷簟?br/>
真是蠢貨!一群蠢貨!
這種事情,正常人想都不敢想,沈三爺竟然敢做出來?!
臨妃要是被人玷污了,她第一個要將他剁了喂狗!
沈楚楚問清楚了青樓的地點,直接將五少爺?shù)囊律寻橇讼聛恚瑩Q到了自己的身上。
碧月也換了一身五少爺?shù)哪醒b,跟著沈楚楚一道出了丞相府。
沈楚楚扮男裝有些匆忙,頭發(fā)來不及綰,便隨手用簪子盤了上去,耳墜扯下來隨手扔了出去。
但是她的胸太明顯,她只能在腰間塞了兩件衣裳,身子周圍一圓潤起來,那處倒也沒那么顯眼了。
盡管她已經(jīng)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青樓,天色也已經(jīng)黑了下來,此時距離臨妃失蹤,已然過去了一個半時辰。
許是她打扮的太像貴公子,她和碧月一進(jìn)青樓,便有一群姑娘纏了上來。
其中最胖的女子是老鴇,她揮舞著手中的團(tuán)扇,望著沈楚楚笑的合不攏嘴:“這位公子瞧著面生啊,第一次來吧?”
沈楚楚可沒心思跟老鴇胡扯,她從荷包里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手心里:“爺不差錢,樓里可有新鮮的姑娘?要最好看的那種。”
新鮮指的便是處子,老鴇自然聽懂了這行話,她接過那錠銀子:“那爺可是來巧了,今個剛到了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不過奴家還沒來得及□□。”
“今晚上拍賣美人的初夜,爺若是喜歡,可以先來競拍下來,待到奴家□□好了,爺就可以享用了。”
沈楚楚聽到這話,心里稍稍松了口氣,既然要拍賣初夜,說明臨妃暫時就還是安全無礙的。
可松氣的同時,她的怒火也忍不住竄了上來,這混賬東西還真的將臨妃給倒賣到青樓里來了?!
今個他是怎么把臨妃賣進(jìn)去的,就怎么將臨妃給買出來,若是搞不出來臨妃,她一定讓他后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沈三爺在不在樓里?他喊我來喝酒,我來了倒是不見他人影了。”沈楚楚不動聲色的試探道。
老鴇笑瞇瞇的指了指三樓右排的房間:“奴家就說您怎么知道今個新到了美人,原來是沈三爺?shù)呐笥眩隣斣谘砰g里喝酒呢。”
沈楚楚點了點頭,帶著碧月上了三樓。
她還差幾步就到三樓,腳步卻驀地頓住了,她望著那熟悉的背影,怔怔的對碧月問道:“那個人,是楊公公?”
碧月也是一愣,她仔細(xì)的辨認(rèn)著那個背影,小心翼翼的開口:“好像是楊公公……”
沈楚楚沒等碧月說完,便‘蹬蹬’的疾步竄上了三樓,她看著神似楊海的男人進(jìn)了左排第一間屋子,連忙跟了上去。
這屋子隔音效果還不錯,她離得遠(yuǎn)了,根本聽不清楚里頭的聲音。
她趴在房門口的窗戶紙上,這才聽清楚了屋子里的人,說話的聲音。
“我家中有一母老虎,怕是受不起這美人敬酒。”
“瞧你這妻管嚴(yán)的模樣,真是沒出息,我家中便是我來做主,夫人賢良淑惠,從不插手我的事。”
前面那句嗓音陌生,但后面那個聲音,化成灰她都認(rèn)得出來。
是司馬致這個狗男人!
沈楚楚臉色鐵黑的攥緊了手掌,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一腳踹開了房門。
房門被她踹爛了一扇,斜斜垮垮的倒在地上,四目相對,只聽見‘噗通’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