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謝珣沒聞過這么刺鼻的“食物”,忍不住懷疑道:“這是吃的?”</br> “對呀。”姜舒窈得意地點頭。</br> 謝珣皺著眉頭,十分抗拒,姜舒窈撇嘴,“啪嗒”把蓋子合上了。</br> 車內(nèi)一時無言。</br> 姜舒窈的母親出身不算顯貴,但祖輩正趕上開國皇帝改革商制,一躍成為赫赫有名的富商,又有皇家做靠山,一代比一代富有。</br> 據(jù)大丫鬟白芷稱,姜夫人胃口一直不太好,身子骨也越來越弱。要想后半輩子過得好,娘家撐腰必不可少,姜舒窈想抱緊襄陽伯夫人大腿,便從飲食方面入口,緊趕慢趕熬制出了這罐茱萸油。</br> 姜夫人倒不是健康方面出了問題,只是當(dāng)年和襄陽伯后院的鶯鶯燕燕斗法時在飲食上吃了虧,節(jié)制飲食了數(shù)年后,胃口就一直不大好了。</br> 作為一個有名的美食博主,姜舒窈曾經(jīng)出過幾期古法美食專題,其中就有專門介紹過茱萸油。在辣椒傳入中國前,食茱萸是川菜辣味香料的主要來源之一。</br> 《本草綱目》記,食茱萸“味辛而苦,土人八月采,搗濾取汁,入石灰攪成,名曰艾油,亦曰辣米油。”</br> 要說開胃,川菜絕對是排在前頭的。有了茱萸油,配上生姜、花椒,就可以制作出川菜的麻辣味了。</br> 馬車搖搖晃晃到了襄陽伯府,謝珣先一步下馬車。</br> 襄陽伯夫婦早在門口等候,見到了謝珣均是眼前一亮,又想到這是自己的女婿,兩人頗有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和糟蹋了他的愧疚感。</br> 謝珣覺得兩人目光有些奇怪,但未做多想,先見禮,隨后側(cè)身扶姜舒窈下車。</br> 一回頭就愣住了。</br> 只見姜舒窈顫顫巍巍下了車,一副弱柳扶風(fēng)的模樣,踩著腳凳輕飄飄地“飄”了下來。</br> 平眉倒八,眼里水波浮動,上前見禮,聲若蚊蠅:“父親,母親。”</br> 謝珣一項無波無瀾的臉上難得露出錯愕的神情。這和車上中氣十足說話抱著缸不撒手的姜舒窈是兩個人吧。</br> 襄陽伯夫人見狀滿意地點頭,上前扶住她的手:“窈窈……”</br> 襄陽伯見她行事規(guī)矩,應(yīng)該沒給襄陽伯府丟臉,便對謝珣笑道:“小女嬌縱,望伯淵多多擔(dān)待。”伯淵是謝珣的字。</br> 謝珣輕咳一下,又恢復(fù)了謙謙公子的模樣,連忙附和,落后襄陽伯半步入府,幾個來回就和襄陽伯相談甚歡。</br> 姜舒窈在出嫁前也和襄陽伯夫人相處過些時日,一眼就看出她此刻面色不佳,關(guān)切道:“娘,你怎么了?”</br> 襄陽伯夫人握著她的手力道加大了幾分,終究沒能忍住,抱怨道:“你可知道,剛才后院那幾個也想湊到前頭來迎接你們,這么些年咱們府上鬧著也就算了,今日你回門她們還想往跟前湊,真是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了。那老糊涂東西居然還同意了,若不是我跟他細(xì)細(xì)辯了一番,恐怕今日就如了她們的愿了。”</br> 她壓低了嗓門,但火氣上來了,聲音還是不夠小。襄陽伯聽不見,耳力非凡的謝珣確是聽得一清二楚。</br> 姜舒窈勸道:“娘,別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dāng)。”</br> “放心,我只是受了點氣,她們可是一點好也沒討著。”</br> 謝珣聽到這些難免尷尬,加快了腳步。襄陽伯府后宅果然是如傳聞中的荒唐,襄陽伯夫人聽上去也和一般主母差距甚大。</br> “嗯,這是當(dāng)然了,娘你最厲害的。”姜舒窈知道,襄陽伯夫人已經(jīng)把和后宅幾位妾室通房斗法當(dāng)成日常了,只要襄陽伯后宅不死光,襄陽伯夫人就會始終留一口氣來對付她們,大概也是這么多年斗出了樂趣吧。</br> 襄陽伯府人丁單薄,只有襄陽伯在前院招待女婿,姜舒窈和襄陽伯夫人攜手到了后院。</br> 一踏入后院,襄陽伯夫人就容光煥發(fā)。此時此刻嫁給謝珣的姜舒窈就是她的戰(zhàn)利品,平素里總是跳出來惹她討嫌的妖精們今日都一個個窩在院子里沒出來。</br> 她頗為感慨:“窈窈,娘這么多年的惡氣總算是出掉了,她們再怎么鉆營招搖,也永遠(yuǎn)沒法翻身踩到你的頭上。”</br> 進(jìn)了主院,跨過門檻,她身形突然一晃,差點沒站穩(wěn)。</br> 姜舒窈連忙攙扶著她坐到椅子上:“娘,你怎么了?”</br> 襄陽伯夫人緩過了這陣,擺擺手道:“不妨事。”</br> 旁邊嬤嬤上前解釋:“夫人這幾日食欲不振,從小姐出嫁到現(xiàn)在,只食了兩三碗素粥。”</br> 姜舒窈知曉她胃口不太好,也沒想到嚴(yán)重到了這個地步。</br> 她擔(dān)憂地望著襄陽伯夫人,這眼神讓襄陽伯夫人心口一暖,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窈窈,母親這一輩子也沒吃過什么苦頭,娘家富裕,祖輩世代積累的財富無論怎么揮霍這輩子也揮霍不完,我時常睡不著便胡思亂想著,偌大的家業(yè)是否有敗空的一天。當(dāng)然,這事萬不會發(fā)生的,我在經(jīng)商方面頗有些天份,錢財累積的越來也多……”</br> 姜舒窈:……</br> “哎,我只得你這一個寶貝閨女。錢財,你是不用擔(dān)憂;權(quán)勢,有你姨母表弟撐著,好吧,你爹那個混蛋也勉強(qiáng)算上,我最操心的便是你的婚姻了。如今見你嫁得好,我也放心了。”襄陽伯夫人語氣愈發(fā)溫柔,“娘的身子骨越來越不好了……”</br> 姜舒窈的心又揪了起來。</br> 此時,有丫鬟匆匆過來,繞到嬤嬤身旁說了什么,嬤嬤上前打斷了襄陽伯夫人的話,附耳說了幾句。</br> “身子骨越來越不好”的襄陽伯夫人一甩剛才那副病弱的模樣,手掌狠狠一拍,桌上的茶盤果盤糕點盤齊齊騰飛,又“哐”地落下。</br> “好啊,這群沒皮沒臉的東西還敢來招惹我,看我不撕下她們一層皮來!”她猛地站起來,中氣十足地吼道,無視蹲在她身前的姜舒窈,領(lǐng)著一堆丫鬟婆子就沖了出去。</br> 等姜舒窈反應(yīng)過來,院子里早沒了她們的身影。</br> “小姐?”白芷見姜舒窈僵在原地久不動彈,輕輕喚了一聲。</br> 姜舒窈回神,哭笑不得,無奈地?fù)u搖頭:“走吧,去廚房。”</br> 白芷眨眨眼:“啊?”</br> “母親最近食欲不振,我能做的只有為她做幾道開胃菜,其余方面……”想到襄陽伯夫人剛才氣勢洶洶的模樣,她還真插不上手。</br> 白芷點頭,跟著她到了大廚房,早有丫鬟把茱萸油抱了過來。</br> 姜舒窈迅速掃了一下廚房里的食材,定了兩道川菜,袖子一挽,開始做菜。</br> 周遭眾人膽戰(zhàn)心驚,圍著她不知所措。</br> “愣著干嘛,干活呀。”姜舒窈道。</br> 廚房里又恢復(fù)了平素的熱鬧,只是無數(shù)的目光時不時向姜舒窈掃來,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把廚房給拆了。</br> 本朝開國皇帝能力極強(qiáng),興修水利,改革商業(yè),開通航運,推行科舉……然而,這位大佬卻不是位重口欲的人,開國前烹飪方式還停留在水煮菜,開國后大佬也只是順手發(fā)明了鐵鍋炒菜而已。他本人飲食清淡,也就導(dǎo)致時下菜品多偏清淡鮮香。</br> 姜舒窈比不上大廚的手藝,但見多識廣,即使每日變換花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可以不重樣。</br> 眾人看她手法利落,無不驚愕疑惑,待到大料入鍋煸炒,廚房里騰起層次豐富的辣味時,眾人也顧不得規(guī)矩了,紛紛交頭接耳切切私語。</br> 雖然這次宴客加主人只有四人,但菜品依舊豐富精美,襄陽伯夫人把后院一堆糟心的人收拾完以后正碰上跟著上菜丫鬟們往堂屋里走的姜舒窈。</br> “你身上是什么味?”她剛剛靠近,就聞到姜舒窈身上淡淡的麻辣味,忍不住皺眉。</br> 姜舒窈見她又想說教,連忙抱住她的胳膊:“娘,你不是說最近胃口不好嘛,女兒就去廚房為您做了兩道菜。”</br> “窈窈,你有心了。”襄陽伯夫人語氣瞬間溫柔了不少,“有你這份心意,娘今日吃什么都香。”</br> 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襄陽伯夫人雖然感動,但到了屋內(nèi)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上菜丫鬟:“把小姐做的菜擺在老爺跟前。”</br> 襄陽伯正在和謝珣談北地風(fēng)貌,耳朵聽了這一句,眉頭一跳,轉(zhuǎn)頭看向襄陽伯夫人。</br> 襄陽伯夫人在謝珣面前斷不會下了姜舒窈面子:“窈窈知道我今日胃口不佳,便特意下廚做了兩道菜,孝心可嘉。”</br> 襄陽伯干笑了兩聲,轉(zhuǎn)頭對謝珣道:“哈哈,窈窈一向賢惠孝順。”</br> 謝珣面色不變,點頭附和。</br> 襄陽伯話已出口,哪怕姜舒窈做的是毒藥,他也得挑上兩筷子并附上稱贊。</br> 丫鬟魚貫而入,擺盤揭蓋,一番動作行云流水。</br> 擺在襄陽伯面前的菜盤被揭開蓋子,一股陌生的濃郁麻辣鮮香味瞬間彌漫開來,霸道的麻辣味讓人下意識吞咽唾沫。</br> 姜舒窈開口介紹:“這道是麻婆豆腐,這道是水煮魚片。”</br> 麻婆豆腐八個字,麻辣酥香鮮燙嫩整。大小均勻的豆腐丁堆砌在一起,醬汁色澤紅亮,蔥段點綴其間,中央一圈鋪著花椒碎、蒜末、蔥花,裝盤后用淋上熱油,嘩啦啦一聲,麻辣蒜香充分激發(fā)了出來。</br> 水煮魚片用深口磁盤裝盛,表面浮著一層鮮亮的紅油,顏色清透,下面撲滿了嫩白的魚肉,上方點綴著星星點點翠綠的蔥花,光是強(qiáng)烈的顏色對比就叫人食欲大開。</br> “爹,你嘗嘗?”姜舒窈期待地看著襄陽伯。</br> 無論如何,色香味三者中前兩者都能算上上品,襄陽伯用筷子挑了一片魚片,滑嫩的魚片裹著湯汁,落入白瓷碗,微微蕩了一下,彈性十足。</br> 甫一入口,鮮麻微辣的味道就席卷而來,全然沒有魚的腥味,獨特的鮮味卻翻了倍,滾燙的魚片加劇了麻味,從舌尖到喉嚨,泛起一線熱意。</br> 只見襄陽伯二話不說,又連續(xù)挑了好幾片放入口中,過足了癮后才痛苦地吐出一個詞:“很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