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 18 章
姜舒窈看著面前焦急的小姑娘,有些無奈。臭豆腐也沒有那么臭吧,如果是榴蓮她還能理解一二。</br> “這不是臟的污的,只是聞起來有些怪而已,吃起來很香的。”她說道,把謝曜跟小貓進食一般啃了一小角的臭豆腐丟進嘴里,“看,真的可以吃的。”</br> 謝珮看著姜舒窈吃下那黑灰色的臭豆腐,像是她也跟著吃了一口似的,嘴里都有臭味兒了,臉色很不好,質(zhì)問道:“阿曜自幼體弱多病,入口的吃食哪一樣不是精細講究的,你自己吃便罷了,怎么能隨隨便便拿給阿曜吃呢?”</br> 姜舒窈本來也不打算讓謝曜多吃,畢竟是油炸的,她也怕他胃負擔不了。</br> 她解釋道:“我就是給他嘗嘗鮮,當個零嘴。”</br> 她放下碗筷,面對謝珮“老母雞護子”的樣子覺得十分冤枉:“小孩子本就是貪嘴的年歲,他胃口差和平素吃食寡淡沒新意怕是多少有些關(guān)系。你看他平素喝牛乳只喝一兩口就不想喝了,但我為他做的雙皮奶他確是很喜歡。對了,蛋糕也能吃好幾塊兒。”</br> 謝珮本以為她這番厲聲呵斥,姜舒窈必定會囁囁喏喏道歉,沒成想她居然慢條斯理地駁了回來,竟讓她一時找不到話。</br> “再說了,我是你嫂子,你對我大呼小叫的像什么話,這就是你們高門貴女的所謂的禮儀規(guī)矩嗎?”</br> 謝珮一哽,什么叫“你們高門貴女”?她自己不也是嗎,說的好像不屑與她們?yōu)槲樗频摹?lt;/br> “你憑什么算我嫂子?”謝珮說到這個就來氣,“全京城誰不知道我三哥出類拔萃、卓爾不群,配得上他的人寥寥無幾,你根本挨不上邊兒。”</br> 姜舒窈吃飽了,閑著沒事干跟謝珮吵吵嘴也無所謂。她微微一笑:“憑什么?就憑我嫁了你哥,是你哥明媒正娶的妻子。”</br> 這話可戳中了謝珮的痛點,她氣得臉色鐵青,可是在吵架方面極其缺乏實戰(zhàn)經(jīng)驗,憋了半晌,只能痛心地說道:“三哥明明可以娶一個德才兼?zhèn)滢ベ|(zhì)蘭心的妻子,與他情投意合結(jié)為秦晉,可偏偏你橫插一腳,毀了他的婚事……”</br> 姜舒窈一聽,連忙打斷道:“他有心上人了?”</br> 謝珮沒跟上她的思路,剛醞釀出的痛心情緒被姜舒窈打散了,愣愣地回答:“約摸是沒有的。”</br> “那不就結(jié)了,你哥若是有心上人,娶我是他愧對人家,心不堅意不誠;你哥若是沒有心上人,等他有了,那休了我不就是了。而我只有被休棄的份兒,世人只對棄婦指指點點、多有約束,卻不見誰非議再娶的公子哥,所以這門婚事兒,你哥不吃虧的,我也會有報應(yīng)的。”詭辯這一招姜舒窈用起來遂心應(yīng)手。</br> 謝珮被她繞昏了頭:“可是……可是……”</br> 她剛剛理出個頭緒,就見姜舒窈背后一個圓滾滾的身影搖搖晃晃,伸出了白白胖胖的小手。</br> 定睛一看,竟是謝昭不知從哪冒出來,踮著腳準備偷吃姜舒窈隨手放在木桌上的臭豆腐。</br> “阿昭!”謝珮顧不上和姜舒窈爭辯了,喊道,“你怎么回事兒,府里頭是缺了你還是短了你的,你至于吃這種污臭難言的東西嗎?”</br> 謝昭從姜舒窈背后探出腦袋,撇撇嘴道:“小姑,你這是不辨是非。”</br> 謝珮瞪圓了眼,指著自己的鼻尖,難以置信地問:“我不辨是非?”</br> 謝昭點點頭,大道理說不上來,講理還是會的。他道:“你根本就沒有鬧明白三叔母做的吃食能不能吃,好不好吃,沖過來就指責她,這是不對的。”</br> 謝珮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又氣又心酸:“我這是為了誰好?”</br> 謝昭年紀小,根本不懂什么叫給人留面子。他直接道:“可是三叔母對我們很好啊,你兇她做甚?”</br> “謝昭!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謝珮被他的話氣得眼前發(fā)黑,有種被背叛了的感覺。</br> 姜舒窈嫌她聲音太大,順手捂住了謝昭的耳朵,嫌棄道:“小聲點,這么大聲別嚇著孩子了。”</br> 姜舒窈可真知道怎么氣人。</br> 謝珮被她這么云淡風輕的一手氣得胸口疼,從小看著長大的兩個小侄兒在短短一個月內(nèi)就和姜舒窈親親熱熱的了,反倒是她像個外人似的,她跺腳道:“你裝模作樣給誰看,假好心!”</br> 剛說完,一直被自己摟著的謝曜突然動了一下,從她小臂下掙脫開,悶不吭聲地往姜舒窈那邊跑去,拽著姜舒窈衣袖看她。</br> 謝珮看著兩個小侄子徹底倒戈,委屈極了,一時口不擇言:“你們兩個真是不知好歹。”</br> “誰不知好歹?”話音剛落,身后傳來冷冰冰的聲音。</br> 謝珮太熟悉這聲音了,從小到大他最敬仰的是三哥,最怕的也是三哥。</br> 有時候她胡鬧了,謝珣光是面無表情地瞥她一眼,都能嚇得她直抖,別說這般語氣地說話了。</br> 她一下子熄了火,慌張地轉(zhuǎn)身看向謝珣:“三、三哥。”</br> 謝珣簡單地掃了一眼屋內(nèi),大概猜出了發(fā)生了什么事。</br> 他對謝珮道:“我竟不知道你還有這般胡鬧的一面,母親教你的規(guī)矩你都學(xué)進狗肚子里去了嗎?”</br> 語氣無波無瀾,聽上去倒是溫和,可謝珮最怕他這種語氣了。</br> “三哥……”謝珮的臉色“唰”地變得青白,縮著脖子,捏緊手心,像是害怕極了的模樣。</br> 姜舒窈手里頭按著兩個小團子毛茸茸的腦袋,一點也沒有她是鬧劇主角的參與感,看戲似地往謝珣臉上掃了幾下。</br> 呃,熟悉的棺材臉,至于嚇成這樣嗎?</br> 謝珣沒再看她了,說道:“以后別來這個院子了。”</br> 謝珮聞言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又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姜舒窈,壓下眼淚,委屈到了極點,踉蹌地跑走了。</br> 兩個小的也跟著溜了,剩下姜舒窈站在原地,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br> 謝珣站在門口,往姜舒窈臉上飛快地看了一眼,見她低著頭,心里有些復(fù)雜。</br> 今天這事兒謝珮做得著實過分,她應(yīng)該很委屈難受吧。</br> 當初她既然執(zhí)意要嫁過來,想必自是明白會受人白眼和冷遇,為了他,值得嗎?</br> ……或許她現(xiàn)在也后悔了?</br> 他收回目光,害怕姜舒窈發(fā)現(xiàn)他在偷看,心里百轉(zhuǎn)千回,正欲開口打破這沉默,就聽姜舒窈突然說道:</br> “誒?我臭豆腐呢?”</br> 姜舒窈剛才低頭瞧著木桌,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兒,仔細一想,可不是少了一盤臭豆腐嗎?</br> “這小家伙兒……”姜舒窈哭笑不得,油炸的東西吃多了總是不好的,謝昭也太饞嘴了些吧。</br> 自己做的吃的受人認可,她還是很開心的。</br> 見謝珣背著手站在大廚房門口,頎長的身影快要被門外明艷日光融成一條線了,她開口道:“今日下值這么早啊,我做了臭豆腐,你要不要嘗嘗?”謝珣還是太瘦了,男人還是得壯一點才好看。</br> 謝珣都做好了她撒潑或者委屈哭鬧的準備了,忽聽她這么突兀地問了一句,差點沒嗆著。</br> *</br> 謝珮跑出去好一段,才猛地頓住。</br> 她站在原地,怎么也沒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得這么難堪的地步。</br> 她站在那兒發(fā)呆,也沒人敢提醒她。</br> 直到端著盤子的謝昭出現(xiàn)。</br> “小姑。”他喊了一聲謝珮,手里還挑著臭豆腐。</br> 兩人一邊走一邊吃,弟弟一口,他一口。只是他那口有點大,一口下去基本沒了。</br> 謝珮看到這盤臭豆腐就想哭。</br> 謝昭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以為她也饞了,糾結(jié)了一番,還是不情愿地扒拉出一小小小小塊兒。</br> “小姑,你吃嗎?”</br> 謝珮下意識想張口說“我不吃”,卻見謝昭極其敷衍地問了之后,不等她回答就想放回盤里。</br> 她立馬改口,賭氣似的:“我吃。”</br> 謝昭迷惑地看著她,似乎沒懂,但還是走到她跟前。</br> 謝珮蹲下身子,接過筷子,聞著臭豆腐的味兒,猶豫幾番,鼓足勇氣往口里一塞。</br> 臭豆腐的芡汁極鮮味,帶著輕微的蒜泥辛辣味兒,甫一入口就讓她愣住了。</br> 咬開焦脆外皮,內(nèi)里灌入的芡汁猛地在口中炸開,滾燙鮮香,外焦里嫩,里頭的豆腐鮮嫩多汁,細嚼之下慢慢能品出獨特的發(fā)酵后的醇香。</br> 臭豆腐的外皮頗有嚼頭,充分掛住了芡汁,又有炸過后的焦香味兒,越嚼越好吃。</br> 吞下后,嘴中還留有淡淡的芳香,回味無窮。</br> 尤其是那頗有嚼勁兒的外皮,謝珮呆呆的想著,原來那看上去惡心的黑灰色外皮,食起來是這番滋味兒。</br> 謝昭見謝珮半晌沒動,懷疑她還想再吃一塊兒,悄悄地把手往后縮,喚了謝珮一聲:“小姑?”</br> 謝珮回神,抬頭看向謝昭,想起剛剛的種種,青白的臉龐因難堪逐漸轉(zhuǎn)成豬肝色。</br> 她鬧那一通算個什么?</br> “啪嗒”,淚珠似斷了線的珠一般從謝珮的眼眶滾出來。</br> 謝昭連連后退,正想開口問,被身后的謝曜扯住,示意他閉嘴。</br> 謝珮越想越難堪,用袖口用力地抹掉淚水,卻止不住淚,干脆把頭往手臂里一埋,蹲在地上“哇”地一聲哭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