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報仇了的大狀元
,小秀才和大獵戶 !
林家村林三元的親四叔,那個考中童生還被縣太爺打板子的林信,終于要成親了!
消息傳出來,整個林家村都開始在林家背后議論起來。
說來這林信,從前靠著那個會刺繡的大嫂日夜不停的做繡活換來的銀錢,在縣里最大的書院里讀書,后來在大嫂的親兒子、他的親侄子出事后,愣是根本不去管親侄子的事情,全然忘記自己多年來能在縣里最大的書院讀書,究竟是誰在掙錢支持他,就這么和一家人一起搬去隔壁縣城,愣是打算和侄子一家再不往來。
直到這老宅一家在華安縣待不下去,林信又因名聲被毀,才重新回了林家村來。
而這個時候,原先被這老宅里的人拋棄的林安,卻重新恢復了功名,并且連中三元,直接就當了官,還是就近在隔壁的華安縣。
雖然那林安明顯就記著林家老宅子里從前做過的事情,可是林安能對老宅子的一干長輩做甚么?
還不是要好好供著?請族里有名望的長輩看著?可就是如此,逢年過節(jié)該給的孝敬,那林安也一次不能少。
就是現在,那林信要成親,不還是借了林安的名頭,定了一個別的縣城的富家千金。他們還聽說,林信的娘杜氏,可是指定了要那富家千金帶上至少兩千兩的嫁妝,才許那富家千金進門。
老漢在田埂邊蹲著,邊抽旱煙邊嘆道:“這人啊,真是要看命。人好不好,做善事多還是做壞事多,其實啊,都不重要。”
老漢身邊正蹲著一小兒,懵懂道:“爺爺說的不對!人要做好人才對!怎么能做壞人?會被山里的狼叼走的!”
老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出干枯的大手,在小兒頭上揉了揉,心中卻想,他說的話,哪里不對?就看那林三元的家里,明明那一家子老老小小,把林三元的親娘給關在家里十七年,在林三元被誣陷科舉舞弊的時候,愣是不肯出錢給林三元洗清罪名,更是在林三元剛剛初語,大病之時,將和林三元一起生病的汪氏還有弟妹,全都給分家分了出去。
老漢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那林三元那時,可是只分到了三畝田地,二兩銀子還有一處破房子。
如果不是林三元的娘當機立斷,把那重病的林三元許嫁給秦三,或許那林三元,早早就一命嗚呼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林三元活下來了,林三元的娘卻因積勞過度,大喜大悲,還是死了。
而林三元兄妹幾個明知道親娘的死,離不開自己祖父祖母和幾個叔叔嬸嬸,可是一個“孝”字,就狠狠地把林三元踩在腳下,愣是直到現在,還要被林家人利用。
老漢狠狠抽了一口旱煙,心道,所以說啊,這人啊,好一些壞一些又怎么著?只要命好,只要能有個有出息的晚輩,那還不是任由它們踩在那晚輩頭頂上蹦跶,享盡清福?
和老漢有一樣想法的人還有很多。
可是林家村的人雖然有些收到了林安的囑托,讓他們多少看著老宅一些,莫要讓老宅的人胡作非為。
然而“胡作非為”和正經行事,二者之間又該如何把握?林家老四借著自己林安縣太爺的名聲,替自己尋了個有錢的未婚妻,這樣又能算是“胡作非為”么?
因有了這么個緣故,林家村的人一面看不起林家老宅,一面又只能羨慕老宅人的運氣——人啊,壞有什么?只要運氣好,就是再壞,不也能順順當當的?
正好這一日,是林家老四林信成親的前一日,林信的妻子娘家,正抬了嫁妝往林家村里來。
林家村立刻就都熱鬧了起來。
那可是整整六十四抬嫁妝啊!絕對絕對的有兩千兩銀子!
村子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跑去看太嫁妝,就見林家老宅院子里差點裝不下那些嫁妝。
“哎哎,起開起開!別碰了我們家的東西,碰壞了,那是你們賠得起的么?”小杜氏一臉的高興,同時還不忘打開有人想要往那些嫁妝上伸的手。
“有什么了不起?那可是你弟妹的嫁妝,不是你的!你該不會是把那些東西都當成你了的吧?”被打開的那人,直接反擊道,“我說二嫂子,嫁妝是媳婦兒自己的東西,誰家要用了媳婦兒的嫁妝,可是要被說嘴的啊!”
“呸!她人都是咱們家的了,這些東西,當然也是咱們家的了!你懂什么,快走快走!”
來人很快想到那位林三元的娘,可不就是被這老宅的人欺負到死的?現下再換了個人來欺負壓榨,豈非“應有之義”?當下暗罵幾句這老宅的人運氣好,呸呸幾聲,轉身就走了。
來人走的很快,沒有注意到來送嫁妝的人里,有兩名少年,面上格外不渝。
“哥,真的要姐姐嫁給這樣的人家?”個頭矮一點的少年攥著拳頭道,“他們家不就是有一個當縣官的親戚么?有甚了不起?”
高個的少年亦是氣得滿臉通紅,可他理智還在:“莫要氣了。姐姐的事情……別人不知,你還不知么?現下能挑出這么個四角俱全的人家,也算是不錯的了。”
他們的姐姐雖容貌艷麗,讀書識字,可是吃虧就吃虧在,一連說了四次親,結果四次親都以男方在婚前死亡而告終。也正因此,姐姐才一直拖到二十二雖未嫁,如今不得不嫁給林信這么個鄉(xiāng)村里的書生。
他們家明知這林信一家為的不過是姐姐的嫁妝錢,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姐姐年紀太大,若是再不嫁,朝廷都要上門逼著姐姐去嫁了!
周圍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完全不知道這新嫁娘還有這么一遭事情,不然也就不會這么羨慕老宅的人了。
當然,就在當下,他們就算是知道林安和這老宅一家子不親近,但也忍不住上前去奉承林老漢、杜氏,還有林家?guī)讉€兄弟尤其是林信——雖然肉他們是吃不著,但若運氣好了,說不得還能跟著喝點湯?
林老漢和杜氏亦是春風滿面,高興的不的了。
看吧看吧,就算那林安不識趣,寧肯把大把的銀子給林大丫那么個出嫁女,也不肯把那些銀子孝敬給他們二老,給他們其余幾個兒子花銷。可是,他們有林安娘做了十七年繡活攢下來的銀子,還有借著林安的名聲娶回來的富家千金,要知道,那富家千金可是帶了大筆的嫁妝來的!
林老漢和杜氏想到林安那副恨不得和他們一大家子徹底撇清關系的模樣,再想到林安再怎么在心里恨他們,還不是每個月都要給他們送錢送糧?還不是要平白借了名頭給他們娶媳婦兒?當下心中就是一陣暢快。
至于林信,他心里亦是如此想的。只不過,他想的比林老漢和杜氏還多上一層。
世人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他娶了個有著大筆嫁妝的富家千金,可不就是有了大筆的錢?只要他有這些錢,還不是能花錢去,讓人給他洗脫了從前的罪名,讓他重新去考秀才?連林安那樣的都連中三元,難道他還能比自己親侄子還差?
林家老宅的一家人,俱都沉浸在發(fā)了大財的美夢之中。
林家村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亦是羨慕嫉妒恨的看著這老宅子的人。
可是在老宅子的人曬嫁妝曬得最是風光的時候,老宅子里突然闖進了一群衙役,還有一穿著綢緞的父子。
“就是他們!”那中年父親神情悲慟地指著老宅的一群人道,“就是他們挾恩求報,仗著救了我從小嬌養(yǎng)的妹子一命,就賴住我妹子,讓我妹子嫁給他們家死了的那個老大當填房,不許我妹子往家里傳消息!為著這個,還把我妹子關在這家里整整十七年!整整十七年啊,我那妹子有家不能回,有富貴生活不能享,只能被這天殺的一家人當成奴隸一樣的壓榨,讓她沒日沒夜的做繡活,再用她做的繡活去換銀子……我可憐的妹子啊,你該有多苦?該有多苦?”
一眾人都傻住了。
最后還是杜氏先反應過來,怒道:“你是哪里來的?怎的在咱們林家村撒潑?還要誣賴林家村的人?”
那中年男子“砰的”一聲就跪了下去,痛聲道:“我江舟感謝您們一家救了我妹子,您們一家就是要金要銀,只要肯把我妹子的消息傳到我們家去,我們家必定會為著我妹子,把您們要的東西都送來!可是、可是,大娘您為何要強逼著我那個識文斷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妹子嫁給一個農村漢啊?我妹子是真真正正的良民,你們豈可這樣逼迫良家女子?囚禁良家女子?甚至讓良家女子養(yǎng)活你們這一大家子!”
杜氏等人,皆被罵得怔住。
林信正要問他們有何證據,就見那年輕男子沉聲道:“爹,快別和他們說了。咱們都遞了狀紙給縣太爺了,縣太爺也信了這家里囚禁的良家女子是咱們江南刺繡江家的女兒,畢竟,這雙面繡的手藝,哪里是普通人家該有的?咱們快快請衙役大哥把這一大家子,”他直接伸手往老宅院子里一指,“但凡成丁的,俱都帶到衙門去。想來縣太爺,定會為著我那可憐的姑姑做主的!”
林安豈會不恨這老宅的人?而這江舟父子,又是何等精明?他們一旦猜到了林安的意思,心下就決定,不論花多少銀子,都得把這林家老宅的人,狠狠地上上下下,俱都教訓一番,讓縣太爺定了重罪才好。因此狀紙一寫,就是告了老宅全家。
“你大膽!你可知道我那孫子是誰?他可是林三元!林三元你知不知道?他就在隔壁華安縣當縣令?我們、我們才不會出事!”
且不提林老漢和杜氏的強撐,待他們被事情很忙、暫時沒時間審案子的縣太爺關到華陽縣的監(jiān)獄里后,才收到了他們已經嫁出去的親閨女不顧公婆,強行跑出來傳的話。
“爹、娘,安哥兒、安哥兒他不肯來!”林珍痛哭道,“安哥兒說,孝敬祖父祖母是孝,孝敬母親,為母親所受的十七年苦難伸冤也是孝。他因要孝敬祖父祖母,從前只能當母親所受的苦是白受了,只能對著母親不孝,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現在有人來為他母親所受的十七年苦難來伸冤了,他又如何能繼續(xù)不孝?”林珍道,“他能做的,只是對這件事不言不語,至于其他……爹娘和哥哥嫂嫂們做了什么,就該受什么樣的懲罰。善惡到頭終有報,他并非不孝,只是想看看這句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林老漢、杜氏還有老宅子的一家人,俱都癱軟在大牢里,陰濕冰冷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