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
陵容來了之后,凌志的日子明顯好過了許多,不但每天都有合口的飯菜,有干凈熨帖的衣服,更重要的是出門訪友不需要自己費心選禮物了,早知道每次選禮物都是他最頭痛的事情!現(xiàn)在的日子多美好,每天讀讀書、訪訪友,真是悠哉游哉。
相對于凌志的悠閑,陵容就顯得要忙碌多了。在好好修整了一晚之后,陵容先是給家里去了封家書,避重就輕地介紹了一下凌志的情況,然后便跟奶嬤嬤一起將小院好好布置了一番,添置了一些家具器皿。然后,便換了男裝,帶著安富出了門。
奶嬤嬤也是個閑不住的人,帶著小廝石頭和書童習墨將院里的花草好生修理了一番,還移栽了不少應景的菊花過來,整個小院立刻有了一絲盎然生機;隨后又找了工匠將大門重新漆過,又在院里添了副石桌石凳,立了遮陽傘,這才算數(shù)。
陵容帶著安富在各個大街上閑逛,考察情況,她想在處州置辦個鋪子,可是手中錢財有限,實在有些難辦。就這樣轉(zhuǎn)了兩天,陵容還是沒找到合適的鋪子,不禁有些著急。后來,安富去尋了“莊宅牙行”,交了些銀兩,詳細記錄了想要的店鋪類型,請人代為尋找,陵容這才徹底閑下來。
八月二十七日,陵容收到了方氏寄來的家書。信上說,凌勇的武生考試已經(jīng)放榜,凌勇外場考試名列第二,內(nèi)場考試名列第九,總成績第六。凌勇通過了考試,是名童生了!
“小姐,這可真是好事啊!凌勇少爺考上了武生,等到凌志少爺在考上舉人,我們安家也就是一門文武雙全,可不得了!”奶嬤嬤激動不已。
“啊!老奴明天就備上香火冥燭,去廟里還神!”說著就要出門。
“奶娘,您就別忙了,坐下來歇歇吧。娘信上可說了,凌勇那小子嚷著要來處州呢!等到那個魔星來了,有得您忙。”陵容拉著閑不下來的奶嬤嬤坐下,慢慢說道。
“凌勇少爺要來?那我得趕緊去把房間收拾一下!這宅子太小,只能委屈凌勇少爺住在西偏房了。不行,我得趕緊趁這幾日天氣好,把被子曬一曬。”說著便風似的走遠了。
“奶娘……”陵容無奈地搖搖頭,隨奶嬤嬤去了。
凌勇果然是個行動派,第二天下午便抵達了處州,也沒提前通知陵容凌志,就這么大大咧咧地自己尋了來。這還不算什么,他還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恬兒。
“姐姐,你也太狡猾了!一個人跑到處州玩,都不喊我!”恬兒一進門便拉著陵容嘰嘰喳喳地討伐。
“恬兒,你怎么來了?”陵容吃驚地看著一身男裝的恬兒。
“我聽說你跟凌志哥哥在處州,就跟著安凌勇那頭笨牛一起來找你們了!”恬兒不以為意地說道。
“你阿瑪也同意?”陵容懷疑。
“阿瑪沒說不可以啊……”恬兒大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不敢看陵容。
“但是也沒說可以是嗎!”陵容一下便抓住了關(guān)鍵,當下又急又氣。
“凌勇!安凌勇!你給我過來!”
“姐,什么事啊?我水都還沒喝一口呢,喊我做什么啊。”凌勇抱怨著走過來,一邊的恬兒使勁給凌勇打眼色,可惜全給了瞎子,凌勇一點都沒有察覺。
“做什么?你說!你怎么把恬兒也給帶來了?你師傅有同意嗎?!啊?!”陵容瞪著一臉無辜地安凌勇,氣憤質(zhì)問。
“我……我才沒有帶她來,是她自己騎馬跟來的,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都走了一大半路程了,我就只能把她帶來了。”凌勇心虛的說道。
“你們兩個真是好大的膽子!安富!安富!立刻給我備車,把他們兩個給我送回松陽縣!”陵容氣洶洶地邊走邊吩咐。
“姐!”“陵容姐姐!”凌勇和恬兒一起哀嚎,跟在陵容后面,想攔不敢攔。
“怎么了,容兒?一副氣呼呼的樣子,誰惹你生氣了?”剛從外邊回來的凌志看著臉色鐵青的陵容,奇怪的問道。
“哥,你回來了。”陵容緩了口氣,總算找到了主心骨。
“大哥……”“凌志哥哥……”凌勇和恬兒垂頭喪氣地低聲呼喚。
“嗯?凌勇?恬兒?!你怎么來了?!”凌志不禁頭疼,這兩個惹事精,定是又犯什么事了。
“哥哥,你也看到了,凌勇偷偷帶著恬兒來了處州,我正要差人送他們回去呢。”陵容狠狠瞪了凌勇一眼,解釋道。
“算了,容兒。今天天也不早了,走夜路不安全,讓他們先住一晚,休息一下明天再趕路吧。”凌志看著兩人可憐兮兮的眼神,只能笑著和稀泥。
“好吧,明天一早定要送走他們。”陵容瞪了松了一口氣的兩人,勉強答應。
“我這就寫封信給大將軍說明一下情況,免得將軍擔心。”凌志無奈嘆氣,去了小書房。
“其實……我有給阿瑪留信的,沒事的。”恬兒小小聲地說道。
“還敢說!你們兩個真是膽大包天,下人也不帶一個,就這么單槍匹馬地跑來!”陵容氣苦又無奈,氣了一陣便妥協(xié)了。
“好了,先跟我去洗漱吧,換身衣服,你看你這灰頭土臉的樣兒,那里還像個姑娘!”
說完,陵容便帶著恬兒去了自己的屋里,只留下凌勇一個無人理會。
兩人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陵容便準備送二人回松陽縣。誰知,一大早早飯都沒吃凌勇就溜了出去,陵容根本連人都沒逮著。恬兒也是,又撒嬌又裝可憐還裝病,死活不肯回去。
“容兒,別管那兩個小滑頭了,我已經(jīng)給赫魯克將軍府去了信,相信用不了兩天就會有消息來了。”凌志拍拍陵容的肩膀勸道。
“也只能這樣了。”陵容無奈妥協(xié),她總不能將人給綁回去吧。
兩天后,赫魯克將軍府里果然來人了。是將軍府的大管家,陵容曾見過兩次,還帶著幾個丫鬟還有一個嚴肅的老嬤嬤。大管家十分客氣地對陵容和凌志表達了歉意,帶走了恬兒。不過卻并沒有馬上離開處州,反而是在處州置辦了一處三進的宅子,住了下來。后來,陵容才知道是因為大管家拗不過恬兒,才不得不為之。
不管過程如何,最終恬兒和凌勇兩個搗蛋鬼都如愿留了下來,而陵容一直找尋的鋪子也有了消息。鋪子位置不算特別好,沒有毗鄰主街道,但是也還算熱鬧上下兩層的格局,占地不算小,陵容還是比較滿意。只是,價格有些超出陵容的預算,算來算去,手里的銀子都不夠,陵容不禁一籌莫展。
“容兒,怎么不吃菜?飯菜不合胃口嗎?”凌志擔心地問著神游天外的陵容。
“啊?啊……沒有,飯菜很美味。”陵容收回心思,開始專心用膳。
“容兒可是遇到什么難處?不妨跟哥哥說說。”凌志很擔心。
“沒什么大事,只是最近看中了一間鋪子,還在考慮要不要買下來。”陵容如實回答。
“可是銀兩不夠?我這兒還有兩百兩,你先拿去用。”
“不用了,哥哥,我還沒決定買不買呢。”
“姐,你缺錢啊?我有啊!你要不要?”凌勇狼吞虎咽地刨了一碗飯,才有功夫插嘴,一副討打的樣子。
“吃你的飯吧,我還不知道你,每個月的月例銀子都不夠用,老是問哥哥拿!”陵容白了一眼凌勇,懶得理會。
“姐!話不能這么說,你瞧不起我!”凌勇急了,不高興了,從懷里掏出沉甸甸的一包銀子塞到陵容手里。
陵容打開一看,里面金銀菓子都有,大不一,還有幾張小額銀票,粗略估計得有四五百兩。
“你哪里來這么多銀子?”陵容吃驚道。
“贏回來的啊。”凌勇自豪地說道。
“贏回來的?你去賭錢?!”凌志皺眉。
“我……”深知說漏嘴的凌勇有點后悔,結(jié)結(jié)巴巴道:“只…只賭了幾把…”
“幾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賭錢傾家蕩產(chǎn)?甚至落到要賣兒賣女的地步?你怎么敢!”凌志臉色鐵青,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凌勇。
“我……”凌勇垂頭喪氣地不說話。
“哥哥,你別生氣了。我相信凌勇應該只是一時貪玩,不會染上毒癮的。”陵容勸道,她的弟弟她了解,貪玩歸貪玩,心里還是有分寸的。
“就是就是,我只是玩玩,有什么大不了的。”凌勇嘀咕道。
“你還有臉說!年紀不大,吃喝嫖賭全占了!”陵容扯著凌勇的臉皮使勁掐。
“窩……窩什么時候嫖了!”凌勇不服氣地嚷著。
“還敢犟嘴!銀子我就沒收了,后面的日子你就跟著我,正好我還缺一個長工苦力。”陵容一槌定音。
有了凌勇的這筆錢,陵容便可以將看上的鋪子盤下來,還能剩下一百兩簡單翻新一下。之后的五天,陵容帶著凌勇忙忙碌碌,簡單地說就是陵容負責動口凌勇負責動手,簡單將鋪子整理了一下,便停了下來。
今年的鄉(xiāng)試要放榜了。鄉(xiāng)試多選寅、辰日支放榜,辰屬龍,寅屬虎,取龍虎榜之意。
放榜當日,正副主考、監(jiān)臨、房官、提調(diào)、監(jiān)試等都齊集公堂,拆墨卷彌封核實中式者姓名、籍貫;核實后交書吏唱名,唱畢填寫正榜。
公堂里氣氛十分肅穆,公堂外聚集了不少人,這三年一度的盛事可謂是萬人注目。
榜由第六名寫起,末名寫完后再提寫前五名,由第五名倒寫至第一名,前五名謂之“五經(jīng)魁”。
陵容兄妹三人并沒有在公堂外等候,而是坐在不遠處的茶樓二樓等候,與三人有同樣想法的考生很多,茶樓里幾乎全是這次應考的學子。這里距離感公堂很近,甚至可以聽到那獨特的唱名聲。公堂外大多是書童或者家仆在等候,習墨和石頭也不例外,預備著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不同縣的考生名字一個個被唱起,那特高的唱名聲十分有節(jié)奏地持續(xù)著,直到掌燈時分,最后一名的名字也填寫完畢。填榜至此,時已入夜,公堂上下燃起了巨大的紅色花燭。
陵容的心一直隨著那唱名聲起起伏伏,唱名聲持續(xù)了多久,她的心就懸了多久。現(xiàn)在,只剩下最后的五個名字了。
“第五名……第四名……第三名……”還是沒有聽到凌志的名字,陵容開始著急,手里的帕子拽的緊緊的,汗水沁濕了帕子。
“第二名松陽縣……安凌志!”
“哥哥!你中了!是亞元!太好了!”陵容終于放下心來,開心地撲過去抱住凌志,凌志抱著陵容也不由開心地笑了。雖然他有信心一定會中,但還是十分緊張的。
這時全榜已填寫完畢,將榜文加蓋本省督撫關(guān)防,載以黃綢彩廳,在鼓樂儀仗兵丁的護衛(wèi)下,送到省布政使司署、巡撫署前張掛。
外面依舊熱鬧,陵容三人卻是準備回去休息了,折騰了一天,他們都累了。這時,一直在外觀察的習墨和石頭才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報喜,雖然已經(jīng)知道了,但有人再次確認了一次,陵容還是十分開心,大方的一人賞了一兩銀子。
三年一次的盛事結(jié)束了,幾家歡喜幾家愁,陵容只知道這一晚她睡得尤其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