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昨晚,陸清絕和云景行一行人到陳家村時,天色已黑,周圍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感覺整個陳家村都是死氣沉沉的,沒有半點兒生機,安靜得極其詭異陰沉。
現(xiàn)在天色已經(jīng)大亮,但村子里仍然非常安靜,除了陸清絕他們的腳步聲,連半聲蟲鳴都聽不到。
抬眼往遠處望去,草木凋敝枯黃,灰色霧霾沉沉,沿著村里這條路往西北方向走了大概幾百米,前面出現(xiàn)三條分岔路。
嚴韶寧皺眉道:“小師姑,這里有三條路,我們走哪條啊?”
陸清絕抬頭看了眼周圍,故技重施,又伸手從路邊枯樹上折下半截樹枝,往空中一拋,等樹枝落地后,指著其中一條路,篤定道:“往東走。”
“嗯。”宿越澤毫不懷疑地跟了上去,走了幾步,見嚴韶寧還沒有跟上來,轉(zhuǎn)身道:“韶寧,你怎么了,快跟上。”
嚴韶寧緊抿著嘴唇,站在原處猶豫了片刻,抬腳踢開地上那半截枯樹枝后,拔腿朝陸清絕和宿越澤追過去,邊追邊忍不住腹誹自嘲道:“我大概是瘋了,竟然相信平日里向來不靠譜兒的小師姑,用這么不靠譜兒的辦法能找到靜止法陣的陣眼。”
就這樣,每次遇到岔路,陸清絕就從路邊折一根帶杈的枯樹枝拋到半空中,樹枝落地,便根據(jù)枝杈指引的方向走。
穿行了半個村子,總共折了五截樹枝后,幾人走到一片草木枯敗的空地上。
只見空地中間有一口井,云景行一身白衣勝雪,眼簾輕合,身姿端正挺直地坐在井邊空地上。
宿越澤驚喜道:“師父!”
“小越澤,等一下,先別過去,你們師父現(xiàn)在神識離體,周身有結(jié)界保護。”宿越澤剛想朝云景行跑過去,就被陸清絕拽了回來。
聞言,宿越澤定睛一看,果然,云景行周身有一層泛著淡淡淺藍色光芒的結(jié)界。
神識離體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神識離開身體后,身體會瞬間陷入一種類似于深度睡眠的狀態(tài),無法感知外界,也就無法做出判斷和應變,很容易發(fā)生變故,遭遇不測,所以處于一種不能確認完全安全的環(huán)境里時,往往需要有人在旁邊護法或者在周身加設護體結(jié)界。
自身修為越高,護體結(jié)界的威力便越強大。
像云景行這種出身于修真界名門正派、修為卓然的修士,護體結(jié)界的威力自是不可小覷,如果剛才陸清絕沒有拉住宿越澤,宿越澤貿(mào)然跑過去,極有可能會被云景行的護體結(jié)界震傷心脈。
宿越澤不禁暗暗驚出了一身冷汗,忙道:“多謝小師姑。”
陸清絕漫不經(jīng)心地擺了擺手,打量了幾眼周圍,目光落在空地中間那口枯井上,忽然勾唇微微一笑,說道:“就是這里了,靜止法陣的陣眼,找到了。”
“什么,靜止法陣的陣眼找到了?在哪里,在哪里?”嚴韶寧聞言,連忙湊過來,先是有些興奮,隨即又滿臉懷疑地看著陸清絕,說道:“小師姑,你該不會又是在逗我們玩兒吧,我和越澤剛才用神識都無法探到陳家村靜止法陣的陣眼所在,你隨隨便便扔幾截破樹枝就找到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嚴韶寧平時被陸清絕誆怕了。
陸清絕道:“什么叫隨隨便便扔幾截破樹枝,這可是上古推演術(shù)的簡化版,是一門非常高深的玄學。隨著上古眾神先后魂消魄散、身消命隕,上古推演術(shù)也逐漸失傳,現(xiàn)在整個修仙界,懂這門玄學的修士不超過三個。”
宿越澤道:“小師姑你真厲害。”
嚴韶寧撇嘴道:“小師姑你都快吹破天了。”
陸清絕無所謂道:“反正陳家村靜止法陣的陣眼就在這里,你愛信不信嘍。”
嚴韶寧道:“我鬼才信你。”
宿越澤忙勸解道:“好了韶寧,你們不要吵了,師父現(xiàn)在神識離體,需要安靜。我覺得,小師姑說得應該是真的,就算小師姑的拋樹枝推演術(shù)出了差錯,但師父是不會出錯的,既然師父也在這里,那就說明,這里肯定就是靜止法陣的陣眼。”
嚴韶寧懷里斜抱著他那把在太陽下金光閃閃的晨光劍,說道:“就算這里真的是靜止法陣的陣眼,那也不是靠扔樹枝扔出來的,肯定是小師姑瞎貓碰到死耗子了,隨便扔根破樹枝就說是上古推演術(shù),那豈不是人人都能修仙成神了。小師姑這些誆騙作弄人的把戲,也就只有越澤你和空岳、敬恩才相信。”
“嘿,沒大沒小的,小韶寧你說誰是瞎貓呢?”陸清絕抬手在嚴韶寧后腦勺上拍了一下。
“小師姑!你又拍我頭!我都說過多少次了,你不要總是拍我的頭!!會不長的!!!”嚴韶寧捂著后腦勺往后倒退一步,憤然道:“我?guī)煾浮⑽掖髱煵蛶熥鹚先思叶紱]有拍過我的頭!”
陸清絕道:“拍的就是你,沖著小師姑大聲嚷嚷,沒有禮數(shù),不尊長輩,按照派訓,要被罰去后山思過崖面壁三天。”
嚴韶寧:“……哼。”
頓了頓,陸清絕笑瞇瞇上前兩步,拍著嚴韶寧的肩膀,頗“語重心長”道:“小韶寧啊,有句話說得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還有句話也說得很好,‘養(yǎng)不教,父之過’,小師姑也是為了你好嘛,小師姑身為長輩,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這顆小樹苗長歪了,丟你師父和宸白山的臉。”
嚴韶寧聳肩甩開陸清絕的手后,撇嘴吐槽道:“小師姑,你有臉說我嗎?你瞧瞧你自己,不學無術(shù),游手好閑,整天除了在后山捉魚摸鳥,就是戲弄派內(nèi)其他弟子,來宸白山三年還沒有學會御劍術(shù),最丟我們宸白山的臉的應該是小師姑你吧。”
“……”宿越澤被陸清絕和嚴韶寧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但也不能任由兩人吵下去,只好揉著額角,無奈勸解道:“好了,韶寧,小師姑,你們不要再吵了,師父現(xiàn)在神識離體,需要安靜。韶寧,小師姑畢竟是我們的長輩,還是師尊的直系關門弟子,你平時的言行舉止還是稍微注意一些比較妥當。”
陸清絕點頭道:“嗯,還是小越澤懂事。”
聞言,嚴韶寧翻了個白眼兒,氣哼哼道:“整個宸白山上下,從師尊到師父和幾位師叔伯,再到你和空岳、敬恩,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慣著小師姑,小師姑就是被你們慣成這副不學無術(shù)的樣子的!”
宿越澤苦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嚴韶寧扭頭環(huán)顧四周,閉眼屏息凝神,半盞茶后,收回神識,睜眼道:“小師姑,你不是說靜止法陣的陣眼就在這里嗎?可我剛才用神識在附近探查過了,這里根本沒有陣眼。”
陸清絕挑了挑眉,指著云景行身側(cè)那口井,說道:“陣眼就在那口井里,你的神識探查不到,是因為施陣者的修為遠遠在你之上,我記得,小韶寧你現(xiàn)在好像是金丹境界吧,施陣者至少是煉虛境界,修為跟七師兄差不多,甚至……”
話沒說完,不知道為什么,陸清絕忽然感覺視線有些模糊,眼前仿佛閃過一片殷紅的血色,伴隨著無數(shù)尖利刺耳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入耳中,極其嘈雜聒噪。
陸清絕身形一顫。
“小師姑小心!”宿越澤見狀,連忙上前扶住陸清絕,擔憂道:“小師姑,你怎么了?”
“我沒事兒。”陸清絕扶著宿越澤的胳膊站穩(wěn)后,瞇了瞇眼睛,看著前面那口隱隱散發(fā)著黑色霧氣的井,接著說道:“甚至,那個施陣者的修為比你們師父的修為還要高。”
宿越澤聞言驚訝道:“施陣者的修為比師父還要高?”
陸清絕道:“七師兄的修為已經(jīng)是仙門百家平輩之中的佼佼者,現(xiàn)在仙門之中,已知的比七師兄修為還要高的,就只有仙門五首的掌門。”
嚴韶寧皺眉道:“仙門五首的掌門在陳家村設下靜止法陣做什么?難道,這陳家村果真有什么窮兇極惡的邪祟,設下靜止法陣就是為了鎮(zhèn)壓惡靈的?”
宿越澤道:“可是那些失了魂魄的陳家村村民又該怎么解釋?”
嚴韶寧想也沒想,隨口答道:“肯定是被鎮(zhèn)壓在法陣里的邪祟惡靈吸走了。”
宿越澤卻搖頭道:“不對,仙門百家除邪祟,斷然沒有除了邪祟卻不救人的道理。如果照韶寧你所言,陳家村的靜止法陣是仙門之中某位修為極高的尊者用來鎮(zhèn)壓邪祟惡靈的,陳家村村民丟失的一魂一魄又是被鎮(zhèn)壓在法陣之中的邪祟惡靈吸走了,那邏輯不對。”
嚴韶寧反問道:“有什么不對的?”
宿越澤說道:“如果鎮(zhèn)壓邪祟在前,村民失魂魄在后,那村民們的魂魄根本不可能是被鎮(zhèn)壓在法陣之中的邪祟吸走的。反過來,如果村民失魂魄在前,鎮(zhèn)壓邪祟在后,那施陣者怎會不顧及陳家村上百口人的性命,任由他們失了魂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茍活于世。”
“嗯,沒錯,小越澤分析得非常有道理。”陸清絕沖宿越澤豎了個大拇指,說道:“陳家村村民丟失的一魂一魄極有可能被困在靜止法陣里,但如果這個法陣里果真還鎮(zhèn)壓了什么窮兇極惡的邪祟惡靈……”
后面的話,陸清絕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嚴韶寧和宿越澤心中都十分明了,將上百個村民的魂魄跟一個邪祟惡靈鎮(zhèn)壓在一處,這個施陣者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名門正派之士。
而且,對方修為很高,甚至在云景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