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是兒子,分明是祖宗才對
待商昀暤回城,卻是連個棲身之所也沒有了。
商黎寬慰他府中不慎失火,需得重建,如今就暫時住在章臺殿,陪一陪母妃也算是盡孝心了。
再說那不省心的小六,聽商映暄說他在宮外結(jié)識了一位姑娘,喜歡得緊,所以才不愿回來。商黎本就操心這些兒子們的終身大事,聞此喜訊,便放任郁書叡在宮外住上幾日。
卻不想他第二天,天沒亮就翻越宮墻跑了回來,還極為反常地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悶不吭聲。瞧這畫地為牢的架勢,皇后勸了一兩個時辰也沒撬出來一句話。商黎不免憂心,猜測他大概是同那位姑娘吵了架,或是一刀兩斷了。
散朝后,商黎拿了串糖葫蘆直奔長秋宮而去。見孩子藏在被子里一動不動,商黎不免心疼,到底是誰傷了英俊少男的心?
商黎在床沿邊坐了下來,寬慰道:“叡兒,男子漢大丈夫,怎能這般輕易被打倒?”
老父親來了,郁書叡探出手,捻住被子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桃花眼一夜間變成了黃花眼。那憔悴的模樣把商黎嚇了一跳,“看來叡兒你是動真心了。”
“動真心?”
“父皇也是從你這般大的時候過來的,父皇明白。”
郁書叡只以為商黎聽到了什么風言風語,畢竟自己和四哥那點破事,都是之前二哥在外邊胡說八道才傳開的。比起這些,郁書叡更想解開自己的心結(jié),于是便慢騰騰地坐了起來。“何謂動真心?”
“傻孩子,這都不知道?動心不就是沒日沒夜地想著她,想同她待在一處,吃到好吃的,看到好玩的都想留給她。她若病了,你便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若歡喜,你便會比她更為歡喜,恨不得把整個江山都呈到她眼前。”
好像………還真是這樣!
所以………我對四哥動真心了?
我喜歡………四哥?!
郁書叡掙扎在這個不倫之戀的漩渦中,頭剛冒出水面,卻又被自家老父親給按了回去。
想起商映暄說郁書叡愛上的是一位民間女子,想來是兩人之間懸殊太大,郁書叡有所顧忌,商黎又開口安慰道:“ 你母妃是父皇唯一真心愛過的女子,哪怕她出身不詳,但父皇就是鐘情于她,若她能活過來,哪怕用整個江山去換,父皇也愿意。所以,叡兒,珍惜眼前人,身份地位什么的都不重要,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開明大度的言辭,生生將郁書叡劈成了兩半。
商黎將糖葫蘆塞到郁書叡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鄭重地說道:“父皇支持你!”
待商黎走后,郁書叡還呆呆地坐在床頭出神。
午后,郁書叡換了身衣裳便往瑄王府去了。
修茗領著郁書叡到了后湖邊上,扭頭便不見了。
商映暄正專心致志地蹲在湖邊洗著草藥,聽見郁書叡喚他,便讓他過來一同幫忙。
來都來了,郁書叡欣然脫了外袍,接過商映暄遞來的草藥便埋頭開始洗涮。
“六弟這是怎么了?滿臉愁容。”
“大哥,我想問你件事。”
“你說。”
“我有一位朋友…………”
“嗯嗯,然后呢?”
“他……從小到大從未對任何女子心動過,如今他常與男子混跡一處,竟萌生了些不大尋常的念頭。因此我揣度他應當是…………”
這熟悉的論調(diào)好像在哪兒聽過,商映暄將洗凈后的草藥放在籃子里,凝眉問道:“龍陽之癖?這有什么?南祀多的是,不足為奇!”
郁書叡停下手中的動作,神情復雜地說道:“可是他喜歡的人…………是他的兄長!”
“這有什么………什么?你說什么?”
見商映暄倏然站起身來大吼,湖面本就寂靜,這聲咆哮繞了個圈又鉆回郁書叡耳朵里,徹底攪亂了他腦子里的漿糊。
商映暄驚魂未定,連忙爬上岸,生怕腳下一個不穩(wěn)便栽進湖里。
郁書叡亦是面如土色,在衣衫上胡亂擦著手,低聲嘟囔道:“有那么嚇人嗎?”
商映暄拍著胸口坐了下來,說道:“或許他們倆兄弟只是感情好罷了,就如同你與四弟那般,你莫要胡言亂語,污人清白。”
“………………”
待商映暄徹底平復下來之后又向郁書叡提議道:“你問問你朋友,讓他好好想一想,當他與他兄長在一處時,是否躍出親情之外,往那方面想了?”
當頭棒喝!
在這不倫之戀的漩渦中,自家大哥又往自己腳上鐐上了千斤重石。
經(jīng)此一點撥,如夢初醒,每次覓梅哥對他施以不顧死活的撩撥時,自己竟從未將商時晚當做兄長看待!只以為商時晚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對自己起了歪心思!
否則他怎會臉紅心跳呢?
可是,撩撥自己的人是覓梅哥,并不是商時晚,那么四哥他極可能沒有那樣的心思,是自己污穢不堪,是自己大逆不道,是自己被覓梅哥勾引了。
對不起,四哥,我原本只想扶您上位,現(xiàn)在還想扶您上/床。
“如果是真的,那還有救嗎?喝藥能治好嗎?或者吃點毒蝎子毒蜈蚣之類的。”
郁書叡敢找商映暄,便是認定此癥確實需要以毒攻毒。
商映暄提起那一籃子草藥,邊走邊道:“這方面我還沒有涉獵,你們給我出太多難題了,不如這樣吧!在我還沒研究出方子之前,讓你那位朋友離他兄長遠一點吧!或許長久不見就好了也說不定。”
“…………姑且一試。”雖然很難。
月余之后,珣王府已然修繕完畢,郁書叡便讓溶羽安排了幾十個眼線送進珣王府,恨不得塞滿整個珣王府。
這些日子,郁書叡天天窩在長秋宮陪著皇后穿針引線、禮佛、看戲。
十分清心寡欲。
惟獨聽到商時晚來長秋宮向皇后請安時,郁書叡便局促不安,六神無主。
商時晚日日來請安,也沒見著郁書叡一面,倒像是回到了那八年間的時光。
昨日差點迎面碰上,郁書叡無處可躲,竟學溶羽爬上了房梁,幸而未被商時晚發(fā)現(xiàn)。
珩王府,亦竹呈上一封書信:“殿下,仁大人傳來消息,三殿下這些日子與西陵王有所往來,六殿下送進珣王府上的人也有所發(fā)現(xiàn),三殿下將密函書信都存放在臥房的密室里。殿下是否依計行事?”
“嗯。”
“可是這樣殿下可得受苦了,若讓六殿下知曉,只怕又會鬧得滿城風雨。”
其他的倒沒什么,最擔心的還是那位不循常理的六殿下。
“看住他,別鬧得太出格,像上次那般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即可。”
“是,說來,許久未見六殿下了,他以前不是老纏著殿下你嗎?如今為何連個人影也瞧不見了。”
見商時晚面色驟然陰沉,亦竹也不知道自己哪兒說錯了話,只得連忙閉嘴。
次日,郁書叡正同皇后用著早膳,盈袖便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眼含熱淚地跪在地上,“啟稟皇后娘娘,六殿下,四殿下今日早朝被人彈劾結(jié)黨營私,與兩位王爺過從甚密,證據(jù)確鑿,已經(jīng)被押進大獄了!”
皇后一把按住郁書叡,面不改色地說道:“叡兒,切勿莽撞,你四哥讓我看著你,這件事他另有謀劃。”
進了大獄就免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
“四哥和母后您一樣,既沒個心眼兒又單純本分,您還真信他能有什么謀劃?他身嬌肉貴的,只怕我晚去一步,他便會被活活打死了。”郁書叡輕松掙脫皇后,領著溶羽就往外跑。
“叡兒,你去哪兒啊?快來人,快把六殿下給本宮攔住!”
半柱香后,盈袖來報,人沒攔住,往宮外跑了。
承明殿,商黎撫額嘆息,商昀暤在一旁靜靜整理著奏章。
“暤兒,你說朕難道看走眼了?這事若是你做下的,朕倒還會信上幾分,但時晚…………他怎會做這樣的事呢?”
“兒臣不敢。”
周朝走了進來,猶豫片刻后才道:“啟稟陛下,六殿下他出宮了。”
“可是去找他的那位相好去了?隨他吧!”
“應當不是,六殿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城了。”
商黎一怔,瞬間拍案而起,“怎么出城了?溶羽呢?”
“溶羽跟著六殿下一道出城后,兩人便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商黎圍著書案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臉急得通紅,惟恐郁書叡遭受少時的磨難,“快,命韶將軍帶領一隊人馬把叡兒給朕接回來。”
見周朝立在原地不動,商黎即刻會意,“那小子走之前可是留了什么話?”
“六殿下說…………若陛下敢對四殿下用刑,讓四殿下掉了一根頭發(fā),他便…………曝尸荒野,永不回宮。”
“放肆!這個臭小子膽敢威脅老子!”
商昀暤和周朝連忙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還跪在那兒干什么?還不快去把他給朕找回來。”
“是。”
五日后,回皇城的路上,郁書叡拿著干糧掀開簾子,寬敞的馬車里躺著一位手腳被捆,嘴里塞著絹布的蒙眼男子。
郁書叡扯出絹布,裁下一小塊餅送到那位男子嘴邊,“吃吧!”
“大膽賊人,你知道本王是誰嗎?不要命了?”
好熟悉的話語。
郁書叡索性扯開他眼前的黑布,恭恭敬敬地跪在他跟前,“二叔,是我。”
西陵王商頡看起來眼神不大好,瞇著眼湊近看了半晌才認出是郁書叡,先是震驚,再是不解,最后是憤怒。
“叡王殿下?你綁本王做什么?你瘋了嗎?你不怕被你父皇砍腦袋嗎?”
“我這不是在道歉嗎?二叔你看我都跪下了。”雖然看不出一絲悔意。
“你跪下了,本王就要原諒你?”
“隨便吧!反正你要隨我進宮去面見父皇。”
“為何?”商頡再度迷茫。
“朝中有人誣陷我四哥說他與兩位皇叔結(jié)黨營私,意圖謀朝篡位。”郁書叡又抬手將那塊餅送到商頡嘴邊。
商頡如今知道綁自己的人是他的小侄子,反倒安心了許多,絕食許久早已餓得心慌,喂到嘴邊也就不再推拒。
商頡嚼著餅還不忘給自己辯解,“本王可沒做那樣的事。”
“既然如此,那更得請二叔隨我走一趟了。要喝水嗎?”
“本王沒做為什么要去?喝一點。”
“我四哥不也什么也沒做就被下大獄了嗎?少喝點兒,還有三十里路才進城。”
這幾句話聊下來,商頡發(fā)現(xiàn)這孩子滿腦子都是他四哥,什么也聽不進去。
只身一人潛入西陵王宮把他綁走,這孩子實在不簡單,這一路更別想討到什么便宜。
而且這孩子捆人的手法和塞絹布的技巧是特意在哪里學過的嗎?綁得比那些拍花子的還緊實。
這一路也只有在喂餅的時候,郁書叡才會扯出他嘴里的絹布同他聊上幾句,但商頡連說句整話的機會也沒有,只聽郁書叡像洪水決堤一般訴說著他的四哥有多單純、多俊朗、多孝順、多具才敢。
夸得那是天上有地下無,曠古爍今,再世潘安。
諸如此類…………
原本商昀暤想趁商時晚困在獄中,施以酷刑,無論如何,不死也得落個殘癥,再無繼位之可能。只可惜被郁書叡這樣一鬧,連去獄中探望商時晚一眼都難上加難。
不消幾日,承明殿上,郁書叡提著五花大綁的商頡,一身正氣地跪在商黎跟前。
周朝連忙上前替商頡松綁,無奈郁書叡實在綁得太緊,周朝解了半晌也沒解開,郁書叡抬手示意周朝退下,他親自示范,果然沒兩下就給解開了。
周朝佩服不已!
眼見親弟弟被小兒子從千里之外綁進皇宮,商黎頓感自己老了十歲,愁得天都快塌了。
這哪是兒子,分明是祖宗才對。
還未等商黎發(fā)火,郁書叡先發(fā)制人,“父皇,我四哥呢?我要見我四哥。”
商頡顫抖著雙手將嘴里的絹布扯掉,跪趴在地,淚流滿面,聲嘶力竭地喊道:“陛下,您要為臣弟做主啊!”
商黎走到商頡跟前扶起他,忙讓周朝給他拿把椅子來。
商黎狠狠瞪了郁書叡一眼,但心中依舊竊喜,畢竟商頡還算好說話。
直到溶羽將昏迷不醒且綁成死囚一般的宣武王扔到大殿之上,商黎恨不得一把火把皇宮給燒了。
大家都別活了!
商黎頭昏腦脹地接連后退,指著郁書叡喊道:“時晚若是受了冤屈,父皇自會替他平反昭雪。你鬧成這樣,父皇如何替你收場?”
“既然說四哥與兩位皇叔過從甚密,那便把人都提來,湊在一處把話說清楚,否則憑什么只讓四哥一人受罪?”
“四哥,四哥,你滿腦子就只有你四哥,父皇母后還有你自己,你都不顧了嗎?”商黎氣得連喝了五碗清心茶。
“父皇,現(xiàn)在不是爭風吃醋的時候,快詔四哥上殿來吧!”
“………………”
商時晚得知郁書叡綁來了兩位皇叔,只是默默嘆了口氣,面上依舊淡然,看起來并不為之動容,只因這些天他在獄中不僅風平浪靜,還被好吃好喝地供著,他便猜到定是郁書叡在外翻了不小的風浪。
果然不小。
溶羽給宣武王商竑松綁之后才給他服下解藥將人喚醒,商竑清醒過來,環(huán)顧一圈沒找著劍,即刻便要親自動手掐死郁書叡。
“三叔切莫動怒!”商時晚腳還未邁入殿中,聲便傳了進來。
“四哥!四哥你沒事吧!可有受刑?有沒有受傷?”
郁書叡輕輕拍開商竑顫抖無力的雙手,奔至商時晚跟前,將人翻來覆去地查看,商時晚看了眼郁書叡纏在他肘間的手。“無事。”
郁書叡這才安心,商時晚回過頭向溶羽使了個眼色,溶羽不一會兒就推搡著三位大臣走了進來。
溶羽拱手道:“陛下,如今人都到齊了。”
商黎扶額,強打起精神端坐在龍椅上開始判案,“這三位大人說時晚與兩位皇弟私相授受,且有書信為證,還請兩位皇弟看看。”
兩人接過書信細閱一番之后,商頡更為惱怒了,“莫說這些字跡不是本王的,就連這紙張都不是西陵的,陛下,臣弟是被誣陷的。”
溶羽問道:“可的確有皇城的車馬進出西陵的記錄,還請王爺告知那是誰的車駕?”
商頡:“那只不過是三殿下贈予本王的吃食。”
溶羽:“所以私相授受之人是三殿下與王爺?”
商頡:“他也沒求我辦過什么事,怎算私相授受?”
聽到此處,商黎便命周朝喚來商昀暤。
商竑看著手中的書信,臉色微變,只道:“這些信,臣弟并未寫過,臣弟的字跡陛下您是知曉的,莫不是四殿下故意攀扯臣弟與二哥。”
郁書叡湊到商竑跟前,陰陽怪氣地說道:“三叔你可以找人代筆嘛!怎的這就把自己給摘出來了?還把臟水一滴不剩全潑回我四哥身上。”
商竑指著商頡,對郁書叡怒目而視,語氣極為不善,“怎的他說字跡不對你就信,本王說你就不信?”
郁書叡挑了挑眉,“這玩意兒誰先說算誰的。”
不料郁書叡是這樣的潑皮無賴,商竑氣極,回首望向商黎,“臣弟所言句句屬實,還請陛下明察。”
商時晚冷眼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辯駁,只在郁書叡快罵人的時候敲敲他的手指,穩(wěn)住場面不至于太過難堪。
商昀暤前腳剛踏進來,商黎便問道:“暤兒,你可曾向你二叔送禮。”
商昀暤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兒臣此前護送二叔回西陵,聽二叔說特別喜歡皇城里邊兒的吃食,說有親人的味道,于是兒臣便差人給二叔送了些,這些禮部都有記錄,父皇盡可查驗。”
看來商昀暤是想拉攏商頡無果,才敢這般坦然。
郁書叡蹲在地上,像個混混似的看著商竑,“若二叔是清白的,那便只剩下三叔你了。”
“你這是什么混賬話?”
“難道不是嗎?這些信中可都言明是受三叔你的指使。”
“胡說,哪有?你找出來給本王看看。”
“這么多信,三叔你就看完了?這么篤定沒有?”
商竑抿著嘴,咬牙切齒地喊道:“時晚沒長嘴嗎?陛下不會查嗎?哪里輪得到你在這兒指手畫腳?”
“皇叔你可別欺負我四哥老實不會說話,更何況父皇還沒罵我,哪里輪得到三叔你來罵我!”
見郁書叡吵贏了,也撒夠了氣,商黎這才起身喚道:“好了,叡兒,不許對你三叔無禮。”
郁書叡朝商竑做了個鬼臉便躲到商時晚身后。
商時晚再次看向溶羽,溶羽會意。
在郁書叡茫然的眼神中,溶羽將懷中的書信奉于周朝,復又抬眸望向商黎:“陛下,這是六殿下在三殿下府中臥房找到的書信。”
商黎皺著眉頭看了半晌,這上邊寫的內(nèi)容與方才那些并無不同,唯獨落款之人從商時晚變成了商昀暤。
商昀暤本是做足了防備的,與商竑的書信往來一向是多備了一份,落款皆是商時晚,只為東窗事發(fā)時,能把自己摘干凈。
商竑自然看破了其中的關(guān)竅,也就實在不愿多看商昀暤一眼,只恨自己這個年紀還被小輩擺了一道。
“今日就到這兒,待朕查清之前,你們?nèi)齻€,都給朕滾到大獄里邊兒待著去。”
郁書叡揪著商時晚的衣袂冒出小半個腦袋,提出請求,“兒臣要和四哥關(guān)在一起。”
“你想得美,一人關(guān)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