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會，七月初五到七月初十。這時京城的夜晚最是熱鬧，行人車馬不斷，男女老幼都會出門走走，各式各樣的花燈，五花八門的小販，商鋪更是徹夜不關(guān)。地上的表演，水上的表演惹來圍觀人的陣陣叫好。河邊放花燈更是花燈會的一大活動，歷來說的都是放花燈許愿最是靈驗，多的是許愿能有個好姻緣的未婚男女，還有新婚夫婦的美好祈愿。盼子嗣，求平安，欲富貴，凡有所思，皆可寫入花燈。
    七月初七，老爺和夫人會帶著大小姐和小姐去逛逛。長街?jǐn)?shù)里，河邊和到河邊的商街掛滿了各式各樣、色彩斑斕的花燈。
    老爺和夫人走在前面，大小姐和小姐走在后邊，旁邊還有數(shù)位家仆護著。
    小姐提了個蓮花燈，大小姐提了個魚燈，兩個小姐邊走邊聊看見的新奇玩意兒。
    往來的人大多結(jié)伴同行，夫人小姐、夫妻、帶著孩子的、翩翩少年們…或看看販賣的東西，或邊走邊聊，還有幼童奔跑、嬉鬧……臨時的攤子，小販們用各種方法招攬客人，吆喝聲不斷，還有各式手藝人最是吸引小孩子，吹糖人兒的，畫糖的，編織物品的…
    到了河邊更是熱鬧，表演的也多，唱戲的，還有雜技表演。河邊酒樓的窗全開著，里頭的人喝著酒看著河上數(shù)只船上的演出，遇著精彩的，有喝彩聲，還有賞錢。
    河面已有不少花燈，邊上還有人正打算放的，還有在寫字的。
    老爺點頭同意大小姐和小姐去放花燈，小姐們把手里提著的花燈遞給了老爺夫人，歡歡喜喜地跑去挑花燈了。除了我和竹桃，還有兩個壯實的婆子陪著。
    小姐們寫上祈愿，將紙條塞進(jìn)花燈，點上火，都小心地捧在手上，燭火熄滅就不靈了。又找了個沒人的地兒，小姐們蹲下將花燈放下，再輕輕一推，兩個花燈便隨著河水漂走了。
    小姐們站起身，在河邊看著花燈漂遠(yuǎn)。
    “軟軟許了什么愿？”大小姐牽著小姐去找老爺夫人。
    “說出來就不靈了。”小姐不愿講出來，又道。“姐姐的愿望就好猜了，八九不離十。”
    “等你及笄了，你的愿望也好猜。”
    看著小姐和大小姐歡喜的樣子，我也很是高興，回頭看了眼小姐放的花燈，和旁人放的混在一起了，一陣風(fēng)吹過，花燈的燭火晃動得厲害，最后，那一片的花燈，竟只有小姐的花燈熄了……小姐還和大小姐說著話，并未發(fā)現(xiàn)花燈熄滅，河面有數(shù)不清的花燈，模樣相同的也很多，觀看的人不知那熄的是誰的花燈，也不會感到可惜，或是有別的情緒，可我知道，那是小姐的花燈，小姐的愿望是不是不被祝福的……
    我緩緩神，不再多想，怎可想這些個不吉利的，只是一個花燈罷了，小姐的愿望自然是能實現(xiàn)的。
    在去尋老爺夫人的途中，路過一酒樓，一個香囊從天而降，落在大小姐前邊，若是多走一步，定是會被砸中腦袋。
    抬頭一看，二樓打開的窗戶邊站著幾位十七八歲的公子，宋公子就站在中間，看著我們抬頭，連連拱手以示歉意。
    竹桃和兩個婆子當(dāng)場就想發(fā)作。自三月互贈，整整四月未見，中間也只是互通書信。大小姐道：“算了，并未出事，無需鬧大，爹娘正等著我們過去。”
    “是。”三人雖是忍著，但也狠狠用眼刀子剜了那些人。
    大小姐拿著手帕將香囊撿了起來。酒樓里跑出一小廝，是宋公子身邊的。
    小廝更是不好意思，一陣解釋。“我家少爺?shù)挠讶俗脚恿怂南隳遥恍⌒捏@了這位小姐，著實是意外之事。還好并未傷著小姐，這是我家少爺?shù)馁r禮，還望這位小姐收下。”
    小廝雙手遞上一雕刻精美的盒子。等了一會兒沒人接過，又道：“只是些小糕點，不是什么貴重之物，望小姐收下，我這才好同我家少爺交代。”
    大小姐道：“那便收下吧。”竹桃接過盒子，走到大小姐身旁，打開給大小姐看了看，確實是做工精致的糕點。
    大小姐將手帕遞給燕婆，燕婆將其給了小廝，小廝好生拿好，又連連拱手，才進(jìn)了酒樓。
    我們繼續(xù)去老爺夫人那兒，大小姐走著還回頭看了看，我剛剛還看了眼，小廝走后，只有宋公子還站在窗邊看著大小姐。我想著大小姐回頭看了，那估計宋公子也是目送大小姐走遠(yuǎn)吧。
    兩個婆子在，小姐沒有似往日說上些關(guān)于宋公子的話，旁人在總歸是不合適的，還未定親。這些婆子沒見過宋公子，也不知大小姐和宋公子的事，便把這事兒當(dāng)意外。
    見到老爺夫人時，老爺正給夫人插上簪子，夫人執(zhí)團扇掩嘴輕笑，抬手輕撫戴好的簪子。老爺夫人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依舊恩愛如初。老爺英俊，夫人貌美，站在一起也是賞心悅目。
    簪子用材并非少見貴重，銀制的，樣式倒是新鮮。夫人很是高興，不在乎簪子值多少，在乎的是挑選的過程，以及贈送的人的心意。
    花燈節(jié)后，宋家上門求親了。
    鳳家對于親事，看重人品，要知道家世是否清白，以及家宅是否安寧。
    大小姐和宋公子兩心相悅，一番了解后，這親便定下來了。
    小姐和大小姐在午后閑聊，聊著宋公子寺廟一別，各州看生意去了，聘禮里不少東西是在那時宋公子親自挑選的。七月初七那日，宋公子剛回京城，酒樓里的公子們請他去給他接風(fēng)洗塵的。
    小姐很不舍大小姐出嫁，嘴上沒說什么，卻是天天往大小姐院子里跑。
    小姐在自己的院子里同我講，大小姐出嫁后，便不能每日都能見著，趁著還沒出嫁，多和大小姐待會兒。
    日子一天天過去，過了年，這日子過得更快了，府中也是忙著，熱鬧著。
    二月，櫻花又開了，小姐剪了幾支還未綻放的枝丫，拿去大小姐房里。大小姐挑了個青瓷花瓶拿水養(yǎng)著。
    水養(yǎng)著的櫻花比小姐院里的開得晚些，花謝后，大小姐就要出嫁了。
    太和七年三月初三
    小姐的長姐，鳳家大小姐，鳳晚春出嫁。宋家從商，旁人都是覺得大小姐低嫁了，可宋家家財萬貫，只有宋少爺一個孩子，宋夫人甚是喜歡大小姐，這定親的、聘禮也是塞滿了大小姐的院子。
    小姐喜歡大小姐，天沒亮就起了陪著大小姐。
    大小姐在祠堂待了一個時辰后開始梳妝打扮，婆子丫頭們一邊給大小姐打扮，一邊說著吉祥話。過了午時大小姐才打扮好，嫁衣是正紅色的底，繡有彩色的圖案，長發(fā)梳好，盤起，戴上冠子，插上簪、釵、步搖，畫好精致的妝，手指上做有蔻丹，帶著手鐲。大小姐本就膚白貌美，如今更是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婆子丫頭們將大小姐打扮好，便退到一旁，夫人走到大小姐跟前握著大小姐的手，本是要說些什么，看著大小姐盛裝的樣子又突然說不出話。
    “娘，女兒非遠(yuǎn)嫁，女兒知您舍不得我，但總有這一天的，今日是好日子，娘可別掉淚珠子。”看著夫人雙眼微紅，大小姐安慰著夫人。
    夫人執(zhí)帕點點雙眼，才沒落下淚。“娘知道，可瞧著你穿著嫁衣的樣子，想著有人就要娶走我的大姑娘，難免心里酸，娘不落淚，我的姑娘嫁得風(fēng)光，娘自會高高興興地看著你出門。”
    “女兒出嫁了，那也會時常回來的，鳳家的姑娘又不似別家，嫁了女兒，那女兒就是別家的了。”
    “說什么呢，到了夫家，沒事回娘家，旁人不得狠狠編排。”
    “由著他們碎嘴子，就我這出嫁他們不也說了那般日子？還得到爹娘跟前說。宋郎家怎么了，做生意的，商家，就覺著那是沒出息，低賤的事兒，我真是奇了怪了，宋家是從商，那還有著大把的皇家生意，平日了就說著酸話，嘴上說著，配不上咱們鳳家，背地里怕是想嫁想瘋魔了。”大小姐很是不喜歡那些個閑言碎語，巴不得旁人過不好的婦人。
    “也知是你大喜日子，就不說那些人，那些事。”這一岔，夫人倒是靜下來了。
    大小姐也不再多說。
    “也不知軟軟會嫁個什么樣的郎君。”大小姐讓小姐坐在自己身旁。
    夫人一聽，笑了。“軟軟還不到六歲，那都還早著呢。”
    小姐是有些茫然，出嫁在小姐眼中是很久以后，長大了的事。
    小姐對未來的郎君更是挖空心思也不知道自己會喜歡什么樣的，又或者會嫁給什么樣的。小姐聽著大小姐的話，還是認(rèn)真地道：“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樣兒的，但望那人能陪我看不同的風(fēng)景。”
    夫人和大小姐皆微微一笑。大小姐摸了摸小姐的頭。“不錯，不錯，看來那輿圖是沒白抓。”
    大小姐又道：“都說這新婚之人的祝福最是好的，那我就祝軟軟定能見到書畫中描寫的萬千景色。我的妹妹啊，也會是最美的新娘。”
    “長姐才是最美的新娘子。”小姐仰著頭，看著大小姐道。
    “哎呀，軟軟總是能說出暖人心窩子的話，新娘子都是美的，現(xiàn)在我是最美的，以后便是你，差不了。”
    “你呀……”夫人拍了拍大小姐的手，很是無奈。
    大小姐是個活潑的，有些古靈精怪的人，做事卻也毫不含糊，還是像老爺夫人的。
    夫人和小姐們又說了些話，橘紅前來尋夫人，夫人便去了正廳。
    臨近申時，宋公子將來迎親。大小姐起身前往正廳拜別父母。
    大小姐行禮，又說完拜別詞，執(zhí)扇遮面。
    正門外正是熱鬧的時候，迎親的已經(jīng)到了。小姐的嫁妝昨日便抬去了宋家，在宋家給的聘禮基礎(chǔ)上，鳳家添了些，共一百二十八抬。
    二少爺帶著四少爺在外頭鬧著，聽著就熱鬧得很。
    只聽得一聲：“請新娘！”
    小姐緩步走出正廳，二少爺和四少爺走在大小姐前方，后頭帶著數(shù)位丫鬟婆子。
    小姐隔著些距離跟在后頭看。
    宋公子一身喜服，滿面春風(fēng)，帶著笑意接受祝福，雙眼還是看著府里，期待著自己的新娘，略有些緊張，更多的還是藏不住的喜悅。
    眼瞧著小舅子們帶著新娘出來，趕緊拍拍衣擺，身正如松地站著。
    宋公子與兩位少爺相互行禮后，大小姐便上了馬車。宋公子別過，快步翻身上馬，伴著喜樂回了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