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絕美聲音
睡了也不知多久,感覺人在夢中,意識卻無比清醒。仿佛正有誰在身上撫摸,也有人在探詢脈搏變化情形。過了片刻,一個絕美的聲音宛若天籟般在耳邊出現(xiàn):</br>
“你們清醒之時,就在山下軍營?”</br>
隱隱想起,那聲音曾經(jīng)聽過,仿佛就是自己如夢如幻由什么眾生心田中脫離之時。</br>
暴大娘那嘶啞的招牌式聲音說道:“是十分奇怪。的確進(jìn)入芥子吶須彌時,是在少林方丈的靜室,但從芥子吶須彌中出來,就在山下軍營,而且軍營已空。”隱五娘道:“**十五去追子子個,至今不見消息,屬下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那子子個竟也是大偽派高手?能脫離情意牽制?或者他也是個他心通的高手?竟能將心靈情誼驅(qū)逐出去?”</br>
那絕美聲音道:“并非如此。大小姐傳出消息,子子個的身外化身,曾在竹林幽域內(nèi)出現(xiàn)過,顯然絕對是個心力高手。卻不知何故,再也探詢不到他的下落。且事件極其怪異,那心月狐和十三郎的心力,似乎竟也突然之間探測不到。亦不知是他們陡然有了進(jìn)展,還是竟喪失了心力。大小姐曾道,在某一剎那,武才揚這心力曾旺盛到足可承受穿越結(jié)限的程度,卻又突然渺茫到無法覺察。顯然在少林曾有過心力之戰(zhàn)。我懷疑乃是武才揚的心力破壞了心月狐和十三郎的心力。假設(shè)如此,武才揚必然可穿越留心留神境界,將三小姐帶出。”暴大娘與隱五娘齊聲道:“小姐英明。”</br>
沉寂片刻,那絕美聲音又道:“眼下武才揚的情形古怪到了極點,按說依照他六陰絕脈無法習(xí)武的特征,體內(nèi)怎也不該擁有強盛力源,現(xiàn)下竟能探測到至少四股。假設(shè)護(hù)持他心靈的便是不老情天的仙派神力,那守候他腦域的又是什么仙派神力?兩種仙派神力設(shè)若可以理解,這等丹田與靈臺處的真無又是什么?來自于神力的真無氣息若然仍能解釋,為何他連真氣竟也似乎開始組建?難道那地火之蟲當(dāng)真可以改變體質(zhì),解除他這六陰絕脈?”</br>
暴大娘與隱五娘齊聲道:“屬下無法明白。”</br>
那絕美聲音顯然也無意從她們口中得到答案,似乎是在沉思。又過片刻,那聲音道:“眼下他虛弱到極點,看來精門療傷術(shù)乃是完全失敗的舉措。倘若這精門法則竟只是將人體潛能在一定時刻全然喚出予以爆發(fā),使之達(dá)成可怖效果,則將其視為武器之一種,倒也可行,若將其作為咱們未來策略人所必備的修煉模式,則恐弄巧成拙。”</br>
暴大娘道:“假設(shè)精門心法使人變得精力無窮盡、抗擊力驚人、卻又無法掌控真氣運行,能應(yīng)對的方式就實在太多。僅能將其作為普通護(hù)衛(wèi)等級。”那聲音道:“哦?由何判斷?”暴大娘道:“我們發(fā)覺,精練精門療傷對他侍寢過的青茉莉等人,在精力或神力大幅提升的同時,由真氣運行提供的輕身術(shù)、遠(yuǎn)距傷人術(shù),這等歸屬于氣的能力,都在大幅度減弱。懷疑乃是兩者相互克制造成?屬下以為,不如擇個原本有一定發(fā)展?jié)摿φ撸瑢ζ鋵嵤┚T改造法,看看是否精門改造成功后,通俗上的武林修為法則頓時無效。畢竟以當(dāng)前而論,除了不老情天的人員,便屬咱們這些人對精門心法最為了解。”</br>
隱五娘道:“大娘的判斷有失誤處。依據(jù)武林淵源中的各類前輩事跡描述,掌控精門心法者有太多的人都能精、氣、神三修。個人意見,武才揚的情形應(yīng)與他自身體質(zhì)特點有關(guān)。”</br>
那絕美聲音輕唔一聲,忽然道:“這是個……水神廟?……似乎有種特異氣息存在呢。”聲音忽然嚴(yán)厲:“為免一切隱患,日后但凡廟宇、道觀,宗教巫術(shù)類膜拜或供奉地點,皆不得用做會晤地。”</br>
兩人凜然道:“屬下明白。”</br>
又沉默片刻,那聲音道:“也許真是由于功法交匯造成的相互沖殺克制造成?畢竟人力有限,長于心者則體弱,長于力者則神退,長于精者則道邪。他卻又具他心通異能,又得精門改造,又得符令護(hù)持,再具蟲精生命補充……恩,定是如此。”</br>
暴大娘和隱五娘皆沉默著,那聲音也沉默,想來是在沉吟。</br>
過了片刻,那聲音道:“你們繼續(xù)伴他而行,仔細(xì)觀察。”兩人道:“是!”那聲音頓了一下,四外里有什么其他聲音傳出,接著那聲音道:“這是‘火靈丹’一瓶,你們四人各三枚,她們各兩枚。若功力提升過快,定會引他懷疑,潛移默化,方可令他誤解。護(hù)心靈鏡不可人人佩帶,否則無法讓他明了你們心意,也會引他懷疑。選出幾個無用的,服用‘忘我神丹’。途中路程半月,必須在此時間中判斷出他是否受功法克制。”</br>
聽聲音像是兩人接過了那火靈丹。隱五娘問:“判斷出后呢?”</br>
那聲音輕輕嘆息一聲道:“若是,遇敵前得到解禁消息,可采用精門療傷術(shù)將其當(dāng)下改造為絕頂高手;無解禁消息,則須小心謹(jǐn)慎,保持他通常狀態(tài)。倘若查出精門心法無效,須當(dāng)立即傳信。”又嘆息一聲,這次的嘆息卻是一聽便知心事重重,仿佛自言自語般道:“北行途中,有不少……暗流。咱們很麻煩呢。”</br>
兩人肅聲道:“是。屬下明白。”暴大娘遲疑一下道:“當(dāng)前主要敵對力量,都集中于南方,會遇到什么麻煩?”隱五娘道:“眼下這些人員,當(dāng)前進(jìn)展與修為極其不易,舍棄哪個都心有不忍。設(shè)若子子個的確也是個心力高手,我們是否可以……?”</br>
那聲音嚴(yán)厲道:“便是你們?nèi)珨?shù)死去,也須保障順利將他送到!此人竟能設(shè)下時間禁制,子子個之身外化身又居然能有空間結(jié)界成就,兩者必可組成時空結(jié)限。其隱含意義之深遠(yuǎn),難以想見!……那些人當(dāng)前確是集中于南方,黑風(fēng)寨勢力也集中于南方。但蒙元王朝至今潛伏未見的神秘力量,定然集中于北方卻是毫無疑問。何況心月狐、十三郎、天罡,三人都在中原地帶,縱然他們心力被破,武功未必有損,說不得反因喪失心力,而陡然武功大進(jìn)!”</br>
暴大娘疑惑問道:“喪失心力竟會武功大進(jìn)?”</br>
“有此可能!”那聲音道:“一切制敵最終歸屬皆靠力量之表現(xiàn)程度,心力法則,傷精耗神毀體,間接依靠得依然是神力。氣之力絕不輸于神之力,并且更易掌握,否則也不會至今掌控神力者愈加稀少。”</br>
暴大娘道:“是以雜修反倒不若專修?”</br>
那聲音顯然已經(jīng)無暇和暴大娘細(xì)談,輕輕唔了一聲,忽然聲音嚴(yán)厲起來:“閑話莫說了!須知你們一進(jìn)北地,大元勢力便會層出不窮!倘若引出那些始終潛伏未見的神秘力量,讓他被蒙元王朝得去并搜出腦中所有知識,我們數(shù)十年準(zhǔn)備,便絕對會功虧一簣!”嘆息一聲,喃喃道:“多少年來,總算遇到一個天生具備他心通異能者,可為我們揭破四龍玉炔之秘,設(shè)若他死了,咱們又須等待多久?……時間已不早,我須快回。”</br>
一切聲音都消失。</br>
再過片刻,暴大娘唾了一口道:“你看看他全身汗孔張開的丑陋可怖,老娘見了就想將他碎尸喂狗!”隱五娘幽幽嘆息一聲道:“為了他一個人,付出這么大的犧牲……,咳!”</br>
***</br>
體內(nèi)的旋渦氣息,交相旋轉(zhuǎn),使得武才揚簡直難受得要嘔吐出來。這等時刻處于大海中的暈眩感,越來越強,假設(shè)他有力氣,說不得會迫不及待地將自己頭顱割掉,以驅(qū)逐這份難以忍受的惡心暈眩感覺。可是一想到方才那番對話,他心中的難受,卻又超越了一切。</br>
現(xiàn)在他終于知道這些人的身份來歷。</br>
其實早該明白的。在探詢修小羅腦海中時,就曾探測到白牡丹、綠芍藥等的粉客勢力。卻原來這青茉莉、一品蘭兩大粉團(tuán),竟然也是一個淵源。自己也太過幼稚。為何竟想不到,既然丐幫能于覆滅之前留下極其龐大的復(fù)興力量,向以天下第一莊為著稱的天龍莊,又怎能這么容易就亡盡亡絕?</br>
心神陡然一緊,意會她們口中的三小姐是誰。</br>
是啊。既然和姬烈火交談時他對自己所說的姬丹荷死亡一事毫不驚奇,怎么當(dāng)初就想不到,姬丹荷并未死亡?但……姬丹荷若未死亡,同樣掉下懸崖的師傅呢?師傅是否也未死亡?他們眼下是在……?難道他們掉落的地點,竟可直通那些深不見底的什么留心留神坑洞?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竟一直無法出去?</br>
一念及此,又是心中一陣陣的痛傷。</br>
——她們的目的,僅僅是讓自己救出姬丹荷么?設(shè)若如此,為何不直言相告?</br>
“以前沒有這些話的……”姬丹荷那清脆的童音,似乎又響在耳邊。“為了他一個人,付出這么大的犧牲……”隱五娘的幽幽嘆息,也再度輝映而出。心神一揪一緊,武才揚越加難受。那首《行路難》,那首折磨他一生的《行路難》,至今才明白,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場精心設(shè)計的騙局。可若那真是精心設(shè)計的騙局,又是由誰設(shè)計?</br>
一切皆因這“他心通”術(shù)。如果不會這他心通術(shù),是否也就沒有這一切被人設(shè)計,被人安排下人生的精心騙局?</br>
***</br>
時間在悄然度過。體內(nèi)旋渦的氣息,漸漸停止波蕩,難受的感覺,也分分弱下。四外里的呼吸之聲,都綿長隱約,除了她們的呼吸之聲,便是雪花紛紛落下的悄然寂靜。也不知又過了多久,那些旋渦般的氣息,都停了下來,心神當(dāng)即進(jìn)入絕對寧靜狀態(tài)。</br>
在這一片寂靜的大雪之夜,武才揚的心靈也如那片片飄落的雪花一般,痛苦、憤怒、心酸、傷感、悲傷、猜疑、孤獨、絕望、茫然、碎心、凄涼、無助、無奈……等等一切灰敗的情緒,都片片飄飛,唯獨情難絕的分別之言,一遍遍在心中凄然響個無休。</br>
“木兒,回天山,姐姐一直陪著你好么?咱們忘了江湖,也讓江湖忘記了咱們。”“長大了,就該有自己的事情。保護(hù)好自己,是最重要的,知道嗎?”“人越多的地方,人心越是遙遠(yuǎn)。路越密的地方,路途越是艱險。記下了么?”“許多時候,該忍痛,必須忍痛。知道么?”“木兒,你始終是你自己,從你出生那刻起,就已是你自己,誰也不能改變,每一人都是這樣。所以,做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知道么?”</br>
“木兒,回天山,姐姐一直陪著你好么?咱們忘了江湖,也讓江湖忘記了咱們。好么?……木兒,回天山,姐姐一直陪著你好么?……姐姐一直陪著你好么?……好么?”</br>
淚水終于緩緩滑落。</br>
做自己是最重要的事情。可是什么才是做自己?又有誰不是從一出生起,就被長輩們設(shè)定出未來的道路?保護(hù)自己的確重要。可是有些的痛,那卻又是絕不能忍的。</br>
“師傅……”武才揚在心里發(fā)出呼喚:“我知道您在那里。無論如何,我會把您帶出的。”</br>
是。無論那個絕美的聲音,是否有意讓他明白他正被帶向天龍莊白院,至少只要讓他知道了師傅有一線生存的可能,他都絕不能輕易放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