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歧路56
徐鈺跟著同事,已經(jīng)是第三次翻查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的監(jiān)控,累得只能睜著一只眼睛看視頻。</br> 王熠飛到A市的時間是傍晚6點,如果從高鐵站坐地鐵再轉(zhuǎn)公交到郊區(qū),差不多7點半可以抵達。</br> 他到A市之后可能使用了現(xiàn)金,16號晚上沒有電子消費記錄,這給偵查增加了許多工作量。</br> 眾人只能按照地圖上的幾條路線,將7點到11點之間,公車站附近的幾個監(jiān)控點全部排查一遍,然而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br> 根據(jù)氣象記錄顯示,16號晚上下雨的時間段是10點15分到凌晨1點32分。而江平心的口供表明,兇手殺人的時間是在開始降雨之后到11點之前。這樣才能在江平心回去拿雨傘的空隙,殺害韓松山并完成拋尸。</br> 同事看完最后一段監(jiān)控,按下暫停,整個人都快崩潰了,后仰著靠在椅背上,捂住臉嚎叫道:“找不到啊!公車站沒有他的蹤跡,出租車司機也說沒接過這個人,那他到底是怎么到郊區(qū)的啊?坐黑車嗎?總不可能是走路吧?”</br> 徐鈺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鼠標上,慵懶地闔著眼,說:“也有可能確實是坐黑車。雖然之前打擊過,但車站出口還是有不少拉客的黑車司機。”</br> 同事不信邪地指著屏幕:“就算是坐黑車,他人到了郊區(qū)也不可能完全避開監(jiān)控啊!七年沒回A市了!我都不敢打包票,他能對那邊的路況那么熟?”</br> 另外一人從工位后頭探出腦袋,接嘴道:“我也覺得,能選在荒地那種地方行兇,兇手對A市應該是有一定了解的。”</br> 徐鈺揉了揉臉,感覺眼前蒙著一層白翳,視線模糊,正要說話,不遠處邵知新忽然高呼了聲:“找到了!”</br> 原本還昏昏欲睡的幾人陡然一個激靈,豁然起身,朝他那邊奔去,人還沒到,恨不得將眼睛先貼到他的屏幕上,連聲詢問:“哪兒呢?”</br> 邵知新指著視頻角落的一個青年,說:“是他吧?”</br> 暫停畫面里的人穿著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條寬松牛仔褲,背了個黑色背包,低著頭走在路上。這個角度的監(jiān)控并沒有拍到他的正臉,倒是將他的背影拍得一清二楚。</br> 徐鈺蹲在地上,定睛細看,先是皺眉,緊跟著眉頭擰起,露出些許困惑。</br> 同事恍惚以為是自己看視頻的角度有問題,回頭道:“你見過王熠飛?你能光憑一個背影就把人認出來?”</br> 邵知新放大圖片,言之鑿鑿:“我不認識他,但是我認出他的包了。他的短視頻里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這個黑色背包。你們看,他包后面掛著的這個遮陽帽,也跟他視頻里的一模一樣!還有這個紅色的小掛件,是不是?哪有那么巧!”</br> 同事眸光發(fā)亮,相繼用力拍他的肩背:“可以啊小新!”</br> 徐鈺摸了把臉,遲疑道:“可江平心不是說,兇手那天晚上穿的是一件藍色的短袖嗎?難道是他殺完人之后新?lián)Q上的衣服?”</br> “問題來了!”邵知新吃痛地躲開身后人的鼓勵,指著左上角的時間說,“這是凌晨1點42分的監(jiān)控!如果沒出錯的話,王熠飛這個時候才剛到郊區(qū)!”</br> 他把進度條往前拉,可以看見王熠飛站在路邊看手機,片刻后舉起手機轉(zhuǎn)了一圈,應該是在確認方向,隨后才沿著通往河岸的道路往前走。</br> 根據(jù)口供,此時距離韓松山死亡已經(jīng)有兩個多小時,王熠飛如果是兇手,不應該還留在現(xiàn)場。而且看他查導航的模樣,顯然對這個地方十分陌生,是第一次到訪。</br> 邵知新激動地左顧右盼,問:“怎么樣?我是不是立功了?!”</br> 徐鈺按住他的腦袋,示意他先冷靜:“這是哪條街的監(jiān)控?再確認一下他的行動路徑。”</br> 半個小時后,張隊拿著打印好的圖片,緊急召集眾人開會。</br> 他在靠近投影屏的位置坐下,手一抬,言簡意賅:“大家說說自己的進展。”</br> 邵知新對著本子上打好的草稿沒有感情地念道:“根據(jù)監(jiān)控記錄顯示,王熠飛到達A市之后,先在其它地方落腳,一直等凌晨一點左右,才步行至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這個時間雨已經(jīng)停了,時間跟江平心的證詞有較大出入。另外,從監(jiān)控來看,他一直穿的是白色短袖。”</br> 徐鈺迫不及待地接話:“這樣是不是可以斷定,江平心在說謊?”</br> 眾人一齊將視線轉(zhuǎn)向光幕的暗處,等待張隊表態(tài)。</br> 后者只是不急不緩地點了下頭,說:“不僅如此,江平心的證詞本身存在矛盾。”</br> 他示意邊上的人把王熠飛的畫像投到屏幕上:“她在提供口供的時候,說那個神秘男人戴著帽子,穿著藍色短袖。后續(xù)在跟畫像師描述對方長相的時候,卻沒提對方有戴帽子,也沒考慮到這會遮擋住他的眼睛、眉骨跟額頭。“</br> 而且她說自己是近距離用手電筒去掃對方的臉,才看清王熠飛的長相。可是正常人正面被強光掃射,第一反應是閉上眼睛,別過臉,這種情況下匆匆錯身的一瞥很難看清對方五官的特點,她卻記得非常清楚。”</br> 黃哥放下資料,附和道:“對。而且她說對方有一點劉海。可是王熠飛的頭發(fā)不長啊,要怎么戴帽子才能讓江平心看見自己的劉海?”</br> 他從邊上同事的手里接過鴨舌帽,戴上后用食指往上頂了頂,側(cè)過身給他們展示:“得這么戴?下雨天的,這不擋風也不遮雨,更不擋臉,很容易就被刮跑了,有點奇怪啊。”</br> 徐鈺聞言暗中松了口氣,兩手撐在桌上,問:“可是,如果王熠飛不是兇手的話,那他是在替誰頂罪?他爸爸?他又為什么會在半夜去河溝邊呢?”</br> 張隊抬了抬下巴,邊上的同事翻開筆記本,解釋說:“問題就在于,根據(jù)我們的走訪,王高瞻在16號晚上有絕對的不在場證明。”</br> 他抬起頭,復述道:“那天他剛搬進新租的房子,一直在整理家具,因為動靜太大,樓下的鄰居上去投訴,跟他面對面理論了十幾分鐘。從時間上來看,他不可能在十一點前趕到郊區(qū)殺人。而且,房子隔音很差,他的室友說他那天晚上應該沒出過門,否則他們會有察覺。”</br> 黃哥表情沉重,思忖著道:“江平心跟王熠飛應該是互相不認識的,但是一個給了假口供,一個又主動承認殺人。這才是最奇怪的事。”</br> 徐鈺說:“可是,我們申請調(diào)查了王熠飛的通訊記錄,除了王高瞻跟少數(shù)幾個粉絲,還有何隊等以前的朋友之外,他幾乎沒有別的交際圈。他的生活非常簡單,跟韓松山身邊的人沒有關聯(lián),跟江平心就更沒有聯(lián)系了。”</br> 張隊偏了下頭問:“王熠飛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南區(qū)?”</br> 徐鈺忙翻閱筆記,回道:“還沒查到具體的監(jiān)控。不過他的消費記錄顯示,早上6點15分,他還在郊區(qū)附近的早餐店里支付了3塊5,應該是之后才離開的吧。”</br> 張隊若有所思,一時沉默下來。</br> 邵知新小聲嘀咕道:“這個能讓江平心跟王熠飛一起選擇包庇的人,到底是誰啊?也太神秘了吧?”</br> 徐鈺順口添了句:“同時還能把韓松山在深夜時分叫到野外。”</br> 這三個條件排在一起,幾乎只能導出空集。</br> 目前的調(diào)查進度明明該算是效率的,偏偏卡在了關鍵的一點難有進展。</br> 黃哥一拍桌子,提議道:“明天早上,再把江平心叫來問一次。”</br> 他望向徐鈺,這次的表情跟語氣都帶著威厲:“不能讓她繼續(xù)干擾我們的調(diào)查方向,必須讓她明白作偽證的嚴重性。”</br> 徐鈺點頭:“知道。”</br> 張隊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聽著幾人說話,忽地一頷首,說:“再調(diào)查一下江平心的社交情況。另外,王高瞻身邊最近有什么人嗎?”</br> “王高瞻坐了17年牢,早前的親朋好友都跟他疏離了,身邊沒什么人吧?還不如跟獄友的關系來得親切。”負責走訪的同事想起件事,說,“哦,他現(xiàn)在重新找了份工作,據(jù)說是別人介紹的。我還以為是他們何隊,或者是王高瞻以前的獄友找人幫忙安排的。我怕問太多老板會懷疑,攪黃了他的工作,所以沒打聽得太仔細。”</br> 張隊直覺這里頭有點問題,具體又說不出來,仔細回憶了一遍找不到什么疏漏,謹慎起見,說:“王高瞻先回的A市,王熠飛才跟著他回來。可是照理來說,王高瞻沒必要留在A市找工作啊,就算現(xiàn)在認識他的人少了,也可能會被認出來。還是查一下吧,委婉一點。”</br> 同事應道:“好。”</br> 眾人又補充了些細節(jié),困倦中沒多余的話想說。</br> 張隊見時間不早,拍手起身道:“先散了吧,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一下。”</br> ·</br> 暮色深沉,半開的窗簾外投進些許淺淡的光。露出的一角天幕是濃黑的,只有客廳角落點著的盞橘黃色小燈。</br> 周拓行緊挨著何川舟坐在沙發(fā)上,靜靜聽她說完,小聲道:“我覺得阿飛不可能是兇手。”</br> 他想說王高瞻,不過遲疑了下,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br> 何川舟說話還帶著點鼻音,目光有些迷離:“不是王高瞻。我今天去找過他,看他的反應不像。他可能都以為王熠飛才是兇手。”</br> 周拓行不知道該說什么,可看著她被淚水浸紅的眼睛,對她此刻的安靜感到強烈的于心不忍,急切想找些話題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br> “分局不讓你查就算了,我那邊還有一份韓松山的資料,我回去拿給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