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還是有的。月容閉眼,心中懊惱,早知道男人要進內(nèi)間,她就把書留著,現(xiàn)在砸開男人也是好的,也不至于案上刀俎,任人宰割。
認命的閉眼,月容揪緊青竹錦被。聽說有些男人會有癖好,專門在女子月信時期同房。
燭光搖曳,隔著屏風(fēng)投射到內(nèi)間。暖香撲鼻,走的近了,柳氏身上甜香越發(fā)沁人,沖淡了他素日常用的沉香,隱隱反客為主。
本以為她會鬧騰起來,乖順閉眼,長睫蝶似的眨,還有捏緊被褥的手,指尖用力過度發(fā)白,顯示她并不是表面那么平靜。
你和她計較些什么?
顧知山搖從山上見到她乖順跟在黃忠義身后起,一直積攢到現(xiàn)在的惱火,騰的一下燃燒起來。
惡意低頭,半壓佳人在床榻,柔軟身子瑟縮發(fā)抖,玉白腕子推拒在他肩頸兩側(cè),眼眶潮紅,帶著股說不出的媚意。
“我若執(zhí)意如此,你該如何?”
隨即起身,見佳人臉頰通紅,青絲乖順垂于身后。桃花眼低垂,紅唇瓊鼻,無一處不精美,真是讓人忍不住,愛到心坎里。
大掌拿過披風(fēng),環(huán)披在細弱肩頭。撩開她如緞青絲,細細系上盤口,二人之間久違親昵,閉眼后越發(fā)忐忑難安。
一舉一動,如遭雷擊。他給她披了披風(fēng),很暖和。
他把頭發(fā)撩到披風(fēng)外,還理順發(fā)絲。
他系上領(lǐng)邊盤口,軟絨領(lǐng)口貼緊,親昵溫柔。
不自覺的,腦海一遍遍重復(fù)男人舉動,月容身子僵硬,完全不敢動彈,殺伐果斷的肅毅候,給她穿衣服?
怎么想,也覺得荒謬。
顧知山起身,給她緩解情緒的空間,
“穿好衣服,柳家的馬車在外面等著,你…走吧。”
腳步聲遠去,男人聲音冷靜,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
月容睜開水眸,偷偷松了一口氣。
至于黃家,想必他也不會放在心底。兵圍黃家半點兒懲罰都沒有的一等侯爵,哪里會懼怕區(qū)區(qū)一個黃家。
伸手撫摸男人系上的玉石紐扣,小巧精致,雕刻成牡丹花模樣,花瓣小巧,粉嫩嫩極為少女。
男人體溫猶存,熱意滾燙,從指尖到胸口,暖洋洋褪去腹部不適。
抬眼去看外間,男人背立案幾,紅漆封信,蓋上私章。月容心間一動,起身下床,想起黃大太太所言,大老爺往魯豫二省去賑災(zāi),難不成,這密信是賑災(zāi)所需?
試探開口,“前幾日聽侯爺說起,鎮(zhèn)遠軍軍費,和魯豫兩省的干旱有關(guān)?”
是黃家私扣,還是也有外人插手其中。不管因為什么,這軍費對他想必極為重要,不然,又怎么會圍住黃家也要找出來。
顧知山察覺輕軟腳步聲,油漆干透塞進袖口,轉(zhuǎn)身,見佳人裹緊披風(fēng),粉稠領(lǐng)口上一圈白狐毛,襯她越發(fā)出眾。
微抿干澀唇瓣,顧知山不去瞧隱藏在披風(fēng)下身段,克制嗓音,
“張?zhí)祽n國憂民,昨日上書陛下,從國庫撥出一百萬兩白銀,連帶六十萬擔(dān)糧食奔赴魯豫。除朝中官員外,黃大老爺隨車押運。”
“張?zhí)怠?br />
月容擰眉,只覺得分外熟悉。靈光一閃,倒是想起回門前一日,黃忠義徹夜未歸,便是和張家嫡子張二起了爭執(zhí)。
猶豫了下,月容沒忍住,“那張?zhí)岛忘S家老太爺一樣,皆是陛下所信任的?”
提起天子,顧知山肉眼可見的沉下臉,轉(zhuǎn)身,打量目光在月容身上如刀刮了一遍,勾起半邊嘴角,帶笑不笑,
“怎么,覺得本候日后沒個好下場?”
月容心中一跳,多日來的猜測總算是有了確定答案。
比起手握重兵的親舅舅,陛下更信賴自幼教導(dǎo)自己的帝師。
所以黃老太爺才會如此猖狂,在家里尊庶輕嫡,把黃老太太送到相國寺等其死亡。在朝中,想必更是跋扈,畢竟,他連鎮(zhèn)遠軍軍費也敢克扣。
上前兩步,迎著男人凍死人的目光,月容柔和篤定,“你早就有應(yīng)對之法,對吧。”
所以才在圍住黃家那日,拘押黃大老爺,一個不受父親重視,母親被趕出黃家的嫡子,十分好控制。
他早就猜到了后面事情的發(fā)展,也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
她一個婦孺都能想到,手握重兵,太后一母同胞的弟弟,當今天子嫡親舅舅,一等侯爵的顧知山會想不到。陛下年才十二,就對他起了防備之心,等日后,太后崩殂,豈有他的活路。
他有什么盤算?為什么任由陛下疏遠他?
顧知山眼底閃過贊賞,這柳氏比他想象中還要聰明。
月容想不透其中緣由,正要開口詢問。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陣陣急促,不過片刻,一黑面將軍帶著蒹葭徐婆子等跪在階梯下,
“請侯爺安,柳二老爺親自來接姑娘,在二門外候著呢!”
韓有糧滿心忐忑跪地請安,規(guī)規(guī)矩矩不敢抬頭,他前幾日才知侯爺和這柳氏的關(guān)系,本以為露水姻緣。
今日侯爺讓自己去找林媽媽來,又讓柳二老爺親自來接,只為周全這人名聲,可見是對柳氏上了心。
想起黃家少爺新婚之夜,侯爺徹夜未歸。韓有糧冷氣竄上顱頂,寒意四起。
新婚后第二日,侯爺率兵圍了黃家,那可是拘住黃大老爺親自審問,又搬空黃家前院幾十箱賬本,到現(xiàn)在前院的先生們也沒有理清楚。
若沒有深仇大恨,侯爺何必對黃家下死手。想著近日來侯爺布局,韓有糧默默給黃家點根蠟燭,來日不多。
顧知山?jīng)]有理會韓有糧,讓徐婆子后一個錦衣婆子上前,朝月容道,
“你體虛耐不得寒,林媽媽尤其擅長婦科,你日后也省得受罪。”
話畢,林媽媽上前,面容含笑,“見過姑娘。”
月容趁機打量她,年約五十上下,一張面皮白凈,慈眉善目,一眼邊讓人生了親近之感。若不說是婆子,和普通人家的當家太太一般。
顧知山的人,月容不敢小瞧她,只受了半禮便躲開,
“往后,勞林媽媽費心。”
林媽媽畢恭畢敬,往前兩步扶住月容,“快天亮了,再晚就要五更天,外人瞧見不好,姑娘,咱們走吧。日后侯爺想見您,有的是時候。”
“不是,林媽媽。”
月容見她一開口,就把自己和顧知山的關(guān)系說的極為親密。開口解釋,“我和侯爺,不過陰差陽錯…”
話未說完,見林媽媽和顧知山兩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個是我都懂,我都知道,姑娘面皮薄,不好意思承認。一個是目光沉沉,我就靜靜看著你說謊。
咬牙氣悶,想起自己是動了借由顧知山出黃家的打算。月容吞下滿心話語,躬身朝顧知山一禮,往外走去。
黃家明顯大廈將傾,她得盡快離開黃家才是!自幼聽父親讀過的史書,從古至今,諂媚君王的能有幾個好下場?
月容坐在馬車里沉思,肅毅候?qū)ψ约厚娉钟卸Y,絲毫不肯親近,借由他離開黃家不太可能。
至于名義上的相公,黃忠義明顯對自己起了興趣,且他行事毒辣,新婚之夜八成和他有關(guān),還有楚茉和黃二太太,以及黃老太太蹊蹺昏迷不醒,各個都是雷,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fù)。
她該怎么保全自己,活著離開黃家呢?
微嘆口氣,半報膝蓋,埋身披風(fēng)之中。入鼻淡淡沉香,讓人不由沉靜下來。
是顧知山的味道。月容越發(fā)煩躁,捏住袖口,想起今日來到自己身邊的林媽媽。
離開黃家報了救命之恩,也要甩開這肅毅候,不聲不響,就往自己身邊安插人手,絲毫不管她的意見。
更何況,她哪怕不能清清白白的嫁人,也再也不能這樣,和男人無媒茍合,侮辱爹娘名聲。
“咦,這是要日出了嗎?”
馬車轉(zhuǎn)過街道,月容忽的聽蒹葭小聲低呼。撩開車簾,東南方一片紅亮,儼然是日出東方。
不對,月容皺眉。天色將白,紅色突兀,又有狼煙卷煙灰四起,是起火了。
東南方,黃家。
一咬牙,月容覺得機會來了。吩咐車夫,“掉頭,往相國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