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線
這一去又是數(shù)月,就算曲傾語時刻派人緊盯著北瀟的局勢,得來的消息也有限。
一直到夏末秋初,申屠遠(yuǎn)才急匆匆的帶來一道有關(guān)蕭夜辰的消息。
數(shù)月前岐山府遭遇伏擊后,蕭夜辰便就此失蹤,下落不明。不光是東郃探不出,就是北瀟也未有確實消息。
直到一個月前,蕭夜辰帶兵突襲了沐河,隨后李牧李云分頭行動一舉攻破了周邊幾個州府,這才爆發(fā)性的將所有事情捧上了幕前。
消息一道一道傳來,就連曲傾歌都有些愣愣出神。
“李牧和李云?”傾歌目光轉(zhuǎn)了轉(zhuǎn),恍然道,“是那時起義暴動的李氏兄弟?”
這個倒讓他有些意外。當(dāng)初因為據(jù)點一事,他提前返回洛城,后續(xù)的戰(zhàn)況都是聽莫陵說起的。
李牧李云兄弟二人被拿下后,并未隨蕭夜辰回京。這些為首起義的亂黨就算就地伏誅也是天經(jīng)地義,就算歸降也應(yīng)當(dāng)押至京城,交由皇帝發(fā)落。
那時蕭夜辰回京復(fù)命,卻稱李氏兄弟二人戰(zhàn)敗后已自盡謝罪,連同叛亂起義的幾大要員也已伏誅,并未交給朝廷,倒是將張懷幾人的尸首運回了京城交差。
如今一看,原是李氏二人歸降了蕭夜辰,并隱匿的跟在了他身邊。
而石安然圍剿蕭夜辰正是在岐山府一帶,當(dāng)初也正是在岐山府結(jié)束的戰(zhàn)亂,很有可能李氏二人便暗中留下了。
如此一想,圍剿后蕭夜辰下落不明便說得通了。李牧李云二人協(xié)助他脫逃藏匿,暗中調(diào)整調(diào)配人馬,并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重整旗鼓發(fā)兵沐河。
申屠遠(yuǎn)笑了笑道:“這次可算有驚無險,沒想到蕭夜辰藏的這么深,這事兒也就只有沈?qū)廄R風(fēng)和章尋飛知道,沒想這幾個家伙平日里雖口無遮攔,卻對這事兒藏的緊。”
“他沒事就好……”
蕭夜辰起兵謀反。
石安然知道最后一定會是這個結(jié)果,不光他知道,朝中上下都毫不驚訝。
只是蕭文軒未曾想到,石安然的突然反撲也未能將他擊倒,反倒暗中周旋,最后拿下了沐河一線。
他回頭看向季雨戊,咬牙道:“怎么辦?他打到燕京還需多久?石將軍在外,京城只有御林軍,朕擔(dān)心攔不住他?!?br /> 殿下大臣勸道:“石將軍會拼死將他攔在京城外的,這是他的職責(zé)。蕭夜辰謀反天理難容,絕非正道所向?!?br /> 蕭文軒連連搖頭,眼圈都紅了:“就算他是謀反,可你看沿途多少州府都不戰(zhàn)而降的,恨不得都盼著他入城。他不是反賊么,難道大家都不恨他?”
季雨戊道:“陛下且安心吧,石將軍歷經(jīng)百戰(zhàn),必定會將反賊拿下?!?br /> 蕭文軒氣道:“都這么久了,什么好消息都沒有!”
大臣亦是跟著勸道:“陛下放心吧,大家一定會拼死保護(hù)陛下安全,不會落在奸人手中。三殿下絕非石將軍的對手?!?br /> 得他們一說,蕭文軒心中稍安,沉吟片刻后,咬牙道:“如今那群反賊打到哪兒了?”
“……如今石將軍正在將反賊攔截在粱州一帶。”
蕭文軒立刻跳了起來:“粱州???那,那不是就快到燕京了?快傳令,讓石安然務(wù)必攔住他們!”
季雨戊低頭行禮,額發(fā)下的目光卻并無任何情緒。
成武五年,八月初三,粱州外三十里的春秋坪。千軍萬馬的紛雜喊殺,將這一片秋季盛景擊碎。
石安然帶兵拼死搏殺,麾下五萬軍橫向散開,俯看猶如雙雙雄鷹展翅,向著蕭夜辰的軍隊沖擊而去。
雙方軍隊撞在一起,猶如水火相交,立刻就迸射出層層煙花。
擂鼓聲大震,號角聲沉悶震蕩,仿佛整個大地都在震動。馬蹄飛踏,塵埃四起,箭矢如雨。
陣型交錯變換,就像萬華鏡一般,若從天際俯看,就像一條蜿蜒而來的青龍忽而盤縮成團(tuán),等候獵鷹飛至,轉(zhuǎn)瞬展露身形將獵鷹卷入身側(cè)。
獵鷹雙翅撲展,鷹喙猛啄,掙脫長龍的鉗制,鷹爪直打七寸。
可轉(zhuǎn)眼再看,青龍又如飛鳳,那獵鷹卻形有恍惚,像是長蛇了。
石安然提槍撞上蕭夜辰,與他纏斗在一起,幾番將他刺來的長..槍挑開。
蕭夜辰槍法極快,或刺或扎,時纏時圈。點,撥,撲,攔,抨。
相持下來,石安然已是眉頭深鎖,竟不進(jìn)反退了許遠(yuǎn),虎口發(fā)麻,長..槍幾次險些脫手。
心中暗中驚嘆:蕭夜辰功夫當(dāng)真厲害,不容小覷。
男子耍了個槍花,揚眉道:“石將軍,我敬你是鐵血漢子,但你若再阻攔,我可當(dāng)真不客氣了。”
好大口氣。
石安然冷哼道:“蕭夜辰,我當(dāng)初說過,你若要謀反,石某第一個不放過你?!?br /> “石將軍雖是大將,護(hù)主之心可敬可佩,只可惜看不清天下事。當(dāng)今皇上如何?對外對內(nèi)又如何?”
石安然蹙眉:“就算陛下并非明君,也絕非你謀反的理由!”
蕭夜辰撇嘴,冷笑:“我為何走到這一步,石將軍不清楚么?或許我是有謀反之心,但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不能全怪我吧。或許按照原計劃,此時此刻我正在宮中,聽候封賞,怪誰呢?”
一旁一襲紅衣殺至,出劍刺向蕭夜辰心口,被他一招挑開。
那紅衣人英姿颯颯,身形瘦小,竟是個姑娘。
女子面容俏麗,眉目間自有種靈動和豪氣,就算時隔數(shù)年,蕭夜辰也記得她,正是石安然的女兒,石如煙。
她柳眉倒豎,厲聲喝道:“蕭夜辰!你起兵謀反,有違天道,如今居然大言不慚說是為形勢所迫!難道是陛下逼著你反么!”
章尋飛一腳插了進(jìn)來,道:“可不就是那個可親可愛的小皇帝逼的么?”
石如煙氣急,一劍朝他刺去,章尋飛飛身而起,從女子頭頂越過。石如煙轉(zhuǎn)身追了過去,兩人劍光交錯,叮叮當(dāng)當(dāng)間走過十多招。
驀然章尋飛目光一凜,手中長劍輕抖,堪堪只退了一半便往前刺,出其不意的迎上了女子的心口。
避之不及,石安然出手?jǐn)r截,兩人合擊下章尋飛不得不退出許遠(yuǎn)。
蕭夜辰策馬出槍,將石安然擋下。
“石將軍是想逃么?”
“笑話!石某絕不會讓你再往前半分,必將一切終止在粱州?!?br /> 蕭夜辰笑,挽槍..刺去。
粱州春秋坪一戰(zhàn),在后世看來,雖不及云平之戰(zhàn)那般精彩震撼,但對北瀟的影響空前,具有劃時代的意義,與后世元寧太..祖所創(chuàng)大業(yè),共稱“雙暉”。
倘若沒有春秋坪一戰(zhàn),北瀟的命數(shù)將會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春秋坪一戰(zhàn)持續(xù)了三日,反軍逼近粱州十多里,最后石安然退守粱州城死守。
望著前方黑壓壓的軍隊,石安然下了死令——絕不讓蕭夜辰過粱州。
城外蕭夜辰駐軍對峙,遙遙望著橫在眼前的粱州城,這里將是燕京的最后一道防線,一旦攻破粱州,往燕京不過三百里。
章尋飛繞來繞去,繞進(jìn)了蕭夜辰的帳子,他正在擦拭長..槍,眼睛都沒抬一下。
“這都四五天了,怎么打啊?圍城不成?”
蕭夜辰道:“費那么大勁兒干什么,要破粱州有的是法子,為何偏偏走個吃力不討好的?!?br /> “……”章尋飛翻了個白眼,“不圍城難道你要硬拼???雖然兵力不相上下,但是攻城戰(zhàn)可不好打,這可是最下策?!?br /> 蕭夜辰橫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是下策?!?br /> 章尋飛在他對面坐下,倒了杯茶道:“看你漫不經(jīng)心的,有什么法子?。靠蓜e功虧一簣啊?!?br /> 蕭夜辰瞇起眼比劃著槍頭的銀輝,一邊道:“但也沒想好,只是想著一路殺敵內(nèi)戰(zhàn),大家都沒安生下來休息過,眼下也不急于一時,不如就修生養(yǎng)息?!?br /> 章尋飛差點兒一口茶噴出來,抹著嘴道:“你這算什么法子?人石安然說了,你別想過粱州。你就這么等啊,還能飛過去不成。”
“我等著石安然自己開門,迎我進(jìn)去?!?br /> 話音未落,章尋飛就快笑岔氣了:“他迎你進(jìn)去?你不傻吧!他都恨不得把你撕了,還迎你進(jìn)城。這幸好是我聽到,若叫兄弟們聽了,八成得后悔跟著你反。”
蕭夜辰卻道:“怎么,你不信?要不要賭一把,不過半月,他就得開城門?!?br /> 聽他這般信心十足,章尋飛也有了興致,收起了揶揄的心情道:“行啊,賭什么?不如城門若不開,傾歌歸我。”
蕭夜辰一槍朝他捅去,嚇得他連連避開。
“你少打他主意,城若不開,我跟你混?!?br /> “嘿,行!到時候再補(bǔ)三個響頭!”
蕭夜辰收槍揚眉:“城若開了——”
“我給你磕頭!”
話音未落,帳簾被掀開。
莫陵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手里端著碗藥。
就算他跟齊風(fēng)成雙成對,怎么也是美人,見了美人賞心悅目,蕭夜辰立刻換上和藹可親的笑容,朝他揚了揚手。
莫陵將藥碗塞進(jìn)他手里,冷冷道:“沒個自覺自己喝么?回回讓我端來?”
蕭夜辰一口灌下,咧嘴道:“戰(zhàn)事太忙,總忘了,再說我傷都好了,不用這么麻煩?!?br /> “外傷是好了,內(nèi)傷不治了?若非公子臨走前囑咐,你死了我都不管。”
“那不成,我死了,怎么去黎陽接你家公子?!彼羌庀肓讼?,“都一年多沒見了……”
知道他又要開始發(fā)酸,莫陵奪過藥碗就轉(zhuǎn)身走了,留下晃晃蕩蕩的帳簾給他們。
章尋飛百思不解:“傾歌怎么就瞎了眼對你死心塌地的,我哪里比不上你。”
蕭夜辰打量他片刻,笑道:“你哪里比得上我?”
章尋飛一拳揍過去:“要不要臉?要不是往日里知道你是這幅德行,今天非揍死你!不跟你廢話,下一步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這個啊,子時你放一個人進(jìn)來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