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的可口小羔羊
出來廳堂到了院里,吸一口早上的空氣,堵著的心口才舒服點。梁楚捏著手里的包子,望著遠(yuǎn)方,隨手往嘴里送,咬了一口才想起來這不是他的。
梁楚唉一聲,有點不好意思,吃都吃了,總不能再吐出來給他。
梁楚把另一個包子攤在手心,遞給謝慎行:“剩一個了……給你吧。”
謝慎行瞳孔幽深,眼底有掠奪的欲/望,拿了梁楚吃剩下的半個,說:“這個就可以。”
梁楚虛偽地說:“怎么好意思啊,這可是你的包子啊。”
謝慎行笑笑不說話。
庭院很大,當(dāng)初乘涼搭小蚊帳的大樹重新枝繁葉茂了,嬌嫩的花苞俏生生的立在枝頭。梁楚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然后感覺站著吃包子有點傻,往旁邊挪了挪蹲在地上吃。
板牙熊從口袋里探出半個身體,小小的爪子扒著他的衣服,梁楚對它來說太大了,像是一面大峭壁,板牙熊攀著大峭壁問:“包子好吃嗎?”
梁楚說:“好吃啊。”
板牙熊說:“我不信,您給我嘗嘗我才信。”
梁楚趁謝慎行沒有注意,撕了點包子皮給它,板牙熊爪子抱著包子皮填進(jìn)嘴里,嘴里含著包子皮伸爪說:“再給口餡唄。”
梁楚給它一口餡,板牙熊把餡也一起填進(jìn)嘴里,這才鼓鼓囊囊嚼起來。
“好吃,好吃!”
梁楚說:“嗯!”
吃著吃著眼前出現(xiàn)一雙大號運(yùn)動鞋,梁楚抬頭,先看到一雙修長的腿,胯間曖昧的鼓起來一塊,掠過胸腹,再往上是謝慎行的臉。
梁楚默默往旁邊轉(zhuǎn)了九十度,怎么能對著腳吃東西呢……
梁楚把最后一口包子塞進(jìn)嘴里,謝慎行半蹲下來給他擦手,垂著眼睛不經(jīng)意的姿態(tài):“荊宏杰是你哥,不要跟他置氣。”
梁楚愣了愣,登時有點緊張,謝慎行怎么突然說這種話……是看出點什么了嗎,他表現(xiàn)的很明顯?
梁楚趕緊問板牙熊:“我崩人設(shè)了嗎?我覺著我剛才演的挺好的。”
板牙熊吃到包子很高興,輕快地說:“沒崩呀!”
梁楚松了口氣,看著謝慎行思考怎么回答,過了一會兒才保守的說:“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不是為了你。”
謝慎行笑了,此地?zé)o銀,他反問道:“我有說是為了我嗎?”
梁楚被噎住了,感覺跟謝慎行說話真費(fèi)勁,老是挖坑,他甩手站起來不想理他了。
今天起床本來就比平常早一會兒,吃飯也快一點,謝慎行放過他沒再追問到底,說:“今天騎車帶你去學(xué)校。”
梁楚猶豫一下說:“不了吧,時間來不及了。”
其實初夏的季節(jié)清涼舒適不冷不熱,騎騎車吹吹風(fēng)挺愜意舒服的,但他不能再虐待謝慎行了……荊家離學(xué)校很遠(yuǎn),駕車都要二十多分鐘,當(dāng)然這只是客觀原因。梁楚心想我不會給你利用我的機(jī)會,利用我的體重鍛煉你的身材的機(jī)會,好歹一百多斤呢,你騎車騎出了結(jié)實的肌肉,我坐車坐出了軟屁股……
還是一起坐車,一起長肉吧。
謝慎行看了看表,回答道:“來得及。”
說完不等梁楚再想出其他拒絕的話來,人已走去推車了,梁楚幽幽嘆息了一聲,謝慎行到底哪里來的精神頭,大老遠(yuǎn)騎車去學(xué)校,為什么他就懶著不愛動彈。
清晨的陽光溫度宜人,梁楚又想蹲下了,正好這時荊文武遠(yuǎn)遠(yuǎn)的藏在大門口,只露出半截身體拼命朝他招手。梁楚知道他怕他爹,荊宏杰教子嚴(yán)格,自己不愛讀書,譏笑謝慎行,卻對荊文武寄予厚望,自從去年荊文武考上和謝慎行一座高中,荊宏杰走路都帶著風(fēng),不是不驕傲的。
好景不長,荊文武排在普通班,名次也不拔尖,在兩百名上下徘徊。荊文武臉色又難看了,見他一回訓(xùn)他一回,荊文武給罵怕了,處處躲著。
梁楚慢吞吞走過去,荊文武咬著一片面包,也推一輛自行車,笑嘻嘻說:“可讓我逮住你了,今天我跟你們一起去學(xué)校!”
荊文武晃了晃車把手,這兩個人太不夠意思了,明明住在一家,在相鄰的學(xué)校上學(xué),本應(yīng)同路一塊走的。誰知謝慎行成天帶著梁楚開小差,甩了他騎車上學(xué),回回剩他自己孤零零坐車。
今天他也搞來一輛自行車,可算跟他小叔叔匯合了。
荊文武這兩年也在猛躥個子,男孩子長得高能加很多分,只要臉長得不是太嚇人,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腳蹬著踏板,一腳挨地,端的是意氣風(fēng)發(fā)神采飛揚(yáng)。
荊文武熱情地說:“荊可!你今天坐我車,我?guī)惆。 ?br/>
梁楚一聽那太好了,說:“好啊。”
等到謝慎行回來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出發(fā)了,謝慎行推著一輛深色的山地車,很簡單大方的款式,是他自己買的,實際上自從讀高中謝慎行已連學(xué)費(fèi)都不用荊家?guī)徒涣耍綍r參加各種比賽獎金也有不少,據(jù)說還在研究股票。梁楚也不知道真假,反正看著不缺錢的樣子。
梁楚剛吃了包子有味道,剝了顆水果硬糖填進(jìn)嘴里,一邊朝謝慎行說:“我今天不想坐你的車,我跟荊文武一塊走,你自己走吧。”
謝慎行看了兩人一會兒,神色隱晦不明,荊文武讓他看的渾身發(fā)毛。他看了半天,也沒有說什么,只微抬了下巴,示意他前面先走,隨后跟上。
荊文武心里暗暗叫苦,他屈指可數(shù)的跟謝慎行一起出門都比較習(xí)慣在后面跟著,現(xiàn)在騎車在前面要有多別扭就有多別扭,沒什么主見了,怕騎得快了騎得慢了犯錯。
好在那位謝大爺沒有嫌這嫌那,不管他速度加快還是減慢,都不慌不忙在他身后兩米。荊文武有時候自己也犯嘀咕,因為謝慎行很少關(guān)注他,在他印象里甚至是幾乎沒有過的,但每次見了他都像是幼童見到了長者,需得小心翼翼畢恭畢敬。
該不會是小時候留下的后遺癥吧……他小時候就挺怕他的。
荊文武幸福的胡想八想了片刻,沒多長時間大腦一片空白,什么也沒辦法想了,只覺得渾身發(fā)酸無力,又擔(dān)心后面的人嫌他騎得慢,努力堅持快一些,但實在太累了……啟程的時候還能保持平穩(wěn)的用鼻子呼吸,現(xiàn)在張大了嘴呼哧呼哧喘氣:“我的媽呀,荊可你屬豬的吧,咋這么沉啊!”
梁楚說:“你少胡說八道,謝慎行以前帶我一路也沒說我沉啊,現(xiàn)在走了還不到一半你就不行啦?”
荊文武慘叫:“我以為快到了!”
荊文武受不了了,又騎了一百米,身體往車把的方向壓低用力,沒起多少作用,自行車開始歪歪扭扭在路上畫圈。
梁楚抓著前面的扶手坐的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模z毫沒有被影響,荊文武說:“咱倆換換,你帶我一段,然后再換過來。”
梁楚說:“那不行,我拒絕。”
荊文武:“……”
梁楚說:“你怎么這么沒用啊,好歹還是籃球隊的呢。”
荊文武惱怒道:“我打球的時候可沒背著一百多斤的你!”
梁楚把糖塊壓在舌頭底下,說:“你加油騎,趕緊騎,我是為你好啊,你看謝慎行身材比你好多了,就是馱我馱出來的,等你騎到學(xué)校,身材也能變好了。”
荊文武說:“你怎么這么不要臉,好意思一直坐著嗎,咱倆換!”
“騎車?yán)垡簧沓艉梗也挪或T,你太慢了,不能快點嗎,要遲到了。”
荊文武閉了閉眼睛,捏閘停車,轉(zhuǎn)身就把梁楚推下去了。梁楚被推著往前踉蹌了兩步,謝慎行緊隨在后,一手扶住車把一手攥著他手臂拽到面前,避開旁邊經(jīng)過的行人。
荊文武飛快地說:“又懶又沉又話多,還給你了。”
說完干脆利落一蹬踏板,迅速向前馳去,生怕有人追上來。
梁楚看看飛速遠(yuǎn)走的叛徒荊文武,又看了看謝慎行,乖巧地說:“你好。”
謝慎行似笑非笑看他。
梁楚怕他說剛才不是還不想坐他的車嗎,搶著說:“荊文武怎么這樣啊,我說不坐他車,他非讓我坐。”
謝慎行忍住笑,拍拍他的頭道:“上來吧。”
夏風(fēng)徐徐,早晨的風(fēng)很涼快,謝慎行速度不算太快,但很平均,仍然很快趕超了荊文武。那家伙拋了包袱,剛開始騎的時候變得輕巧了,這回走了一半路,又沒力氣了,不過這次不算太丟人,還在慢吞吞蹬著車。
梁楚經(jīng)過他,坐在后座跟他擺手再見:“你慢慢騎啊,我在遠(yuǎn)方的學(xué)校等你。”
荊文武不理他。
兩輛車離的很遠(yuǎn)了,梁楚還在回過頭跟人說:“我的命怎么這么好啊,你是不是特別嫉妒。”
荊文武氣的一陣猛蹬。
謝慎行搖頭,無聲說了兩個字:“賣乖。”
很快到了學(xué)校,謝慎行呼吸平緩,只有小臂有薄薄的汗,梁楚清清爽爽,從車上跳下來。
而荊文武被甩在后面,過了十分鐘才趕來,到了學(xué)校喘的像條死狗。
謝慎行拿著梁楚的書包,兩人一起走進(jìn)初中部,云新中學(xué)的初中部和高中部雖然相鄰,但實質(zhì)上并不是一所學(xué)校,初中部不能直升高中部,和其他學(xué)校一樣看中考成績。
剛走進(jìn)校門,預(yù)備鈴聲就打響了,梁楚嘴里的糖才吃了一小半,摸了摸口袋沒帶紙巾,其實他從來沒帶過……梁楚側(cè)頭問謝慎行有嗎,他得把糖包起來扔掉。
謝慎行頷首,道:“你吃糖了?”
梁楚點頭:“是的啊。”
謝慎行問:“什么味道?”
梁楚上下兩排牙齒咬著糖球張開嘴給他看,謝慎行捏住他雙頰強(qiáng)迫繼續(xù)張嘴,手指伸進(jìn)他嘴里把糖球捏了出來。
梁楚皺眉道:“你干嘛啊?”
謝慎行笑答:“你不是要扔了?”
那你也不能隨隨便便捏別人臉啊……而且糖塊上面好多口水,很臟的啊,反正他不會用手碰別人嘴里的東西,除非是他家的小孩。
梁楚奇怪地看謝慎行一眼,他怎么能不嫌棄。
謝慎行落后他一步,何止是不嫌棄,他捏住糖球緩緩送進(jìn)嘴里,重重吮吸他的味道。
果然很可口。
梁楚的教室在三樓,快要打上課鈴了,外面仍然聚著三三兩兩的學(xué)生。教室里有矜持的、害羞的少女假裝和朋友談話,余光卻齊齊掃向窗外。
謝慎行在云新一中快封神了,這位神人沉默寡言,少有言辭,鮮少參加社交活動,看起來極為冷漠沉悶難以接近。就算他看起來很無趣,仍然很受歡迎,尤其對女學(xué)生,想著如果能和他成為伴侶一定會是十分令人羨慕的事情,如果能走進(jìn)他心里也肯定是一件很富有成就感的事情。
但幾年來,好像沒看見他對什么女孩子稍微青眼相加些。倒是對荊家的一對叔侄很好,尤其是荊可,管送管接的,雷打不斷足足三年。至于為什么他往來如此頻繁,還會有人覺得稀罕而圍觀,只怪這位大哥平時不茍言笑,生人勿近,對他抱著好感的人有許多,勇于表白的屈指可數(shù)。而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看到他的另一副面容。
原來也會這樣溫柔,原來也是會笑的。
照常無聊的一個上午,梁楚英語學(xué)得很好,初中英語對他而言太小兒科了,就聽一耳朵。語文考高分不容易,想考低了也不容易,同樣不需要太費(fèi)心。數(shù)學(xué)也是小菜一碟,所有課程都一樣。板牙熊跟他說過荊可的成績只是中等,鋒芒太露會崩人設(shè),梁楚更不用把早學(xué)過的課程再學(xué)一遍了。
就算不喜歡也得來上學(xué),不然會崩人設(shè)。
梁楚說:“唉,命好苦,動不動就崩人設(shè)。”
板牙熊說:“沒事,反正在家也是坐著,我們繼續(xù)看昨天的漫畫嗎?”
“好吧,”梁楚說:“昨天看到多少啦。”
板牙熊說:“您沒夾書簽啊,我也不記得了。”
梁楚拿出小書翻了翻,找出昨天看到的那頁,然后把板牙熊放在桌上,一人一熊看了起來,書比板牙熊還大出好多,字體快有它眼睛那么大了,但板牙熊看的很快,完全可以跟上梁楚的節(jié)奏。他們兩個可都一起看了好幾年書了。
下課鈴打響了,會有女孩子羞澀的紅著臉來遞情書,情書當(dāng)然不是給梁楚寫的,謝慎行不收任何人的情書,女孩子只能宛轉(zhuǎn)迂回的交給梁楚,希望他能轉(zhuǎn)交。
梁楚無奈說:“他根本不會看啊。”
可愛的女孩子說:“事情沒有絕對,你一定要幫我給他。”
每個女孩子都以為自己是幸運(yùn)的、與眾不同的。
“好吧,”梁楚說:“但我什么也不能保證。”
隔三差五都會收到一些,直到高三的最后一學(xué)期數(shù)量猛增,快要畢業(yè)了,也許這一生都無法再見,想要表述心意的姑娘就更多了。其中不泛特別執(zhí)著的,每天都堅持寫,讓他轉(zhuǎn)交給謝慎行。這個時候,她也許已經(jīng)不是希望得到回復(fù)了,而是沉浸在寫情書的快樂里了吧,對心愛的人傾訴日常和心情,就算他聽不見,她說也是快樂的。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了,放學(xué)的時候謝慎行來接他,兩人徐步往前走。荊文武早就自己坐車回家了,他讓司機(jī)把自行車搬上車,表示這輩子都不想看見自行車了。
兩人走路取車,謝慎行往他嘴里塞了幾粒蘋果味道的糖果,梁楚養(yǎng)成了給什么吃什么的習(xí)慣。回到家他把情書遞給謝慎行,發(fā)現(xiàn)謝慎行也在吃。
梁楚振奮了一下,他記得謝慎行不喜歡吃這個,說糖果是小孩兒愛吃的東西,饞嘴,不讓嘴巴閑著,現(xiàn)在打臉了?
梁楚趁機(jī)取笑他說:“我還以為你不吃甜的。”
謝慎行從容道:“人是會變的。”
梁楚哼了一聲,從書包里取出情書給他,謝慎行這一點很氣人,梁楚每次給他情書他都會收下,但僅僅是掃一眼封面,不會打開里面的內(nèi)容,像是在做檢查,然后隨手放到一邊,全然不放在心上。梁楚很氣憤,你說你已經(jīng)收到信了,打開看一下又怎么了啊。
梁楚每次都會把謝慎行丟棄的情書小心藏起來,不是為了偷看里面的內(nèi)容。板牙熊曾經(jīng)提醒他說這樣是不可以的,會崩人設(shè)的。梁楚為難地說一封封信,都是一顆顆少女的心啊,難道扔進(jìn)垃圾桶嗎,就算不被喜歡,也不能這么糟蹋啊。
板牙熊那您要收嚴(yán)實了,不要被謝慎行發(fā)現(xiàn)。否則人設(shè)一定會崩掉。
于是這些信件永遠(yuǎn)不會有人打開,卻依然被好好珍藏。
今天有三封信件,謝慎行如舊掃看封面,梁楚有點妒忌的看著謝慎行,為什么沒人給他寫情書,他長得也很帥啊。
轉(zhuǎn)念又想了想,還是不要寫了,他又不能回饋別人什么。
謝慎行突然目光凝住,梁楚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看,第一時間敏感發(fā)現(xiàn)他的變化。謝慎行看了這么多封信封,還是第一次露出平淡以外的表情。
是他有好感的女孩子嗎?梁楚嗖地站起來,他簡直以為謝慎行清心寡欲到要皈依佛門了,居然還會春心萌動?
梁楚笑瞇瞇的背著手:“誰給你寫的啊?”
他猛然伸手就搶,謝慎行比他更快,手臂舉高,他比他高了那么多,梁楚踮起腳尖也夠不到:“給我看看啊,你放心,我不會看里面的,我就看看名字,看看是誰總可以了吧!”
謝慎行按住他想往上躥的肩膀,梁楚登時跳不起來了,謝慎行淡淡道:“沒什么好看的。”
“你害什么羞啊。”
謝慎行依然高舉著手,看起來一點商量都沒有的態(tài)度,梁楚惋惜地抬眼看了一下上面。
三封信件正面朝下,最上面的一封寫著謝慎行親啟幾個字。而下面的那一封錯落出來一個大角,右下角有屬于少女娟秀漂亮的字跡,分明寫著荊可兩個字。
梁楚愣了愣,說:“那不是我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