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你不要過來啊6
聶樞敢在謝禪面前這么放肆也不是無的放矢。
他知道謝禪和謝稚這次出來必定有所圖謀,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絕對不會為了抓他這么個刁民暴露身份。
肯定還有更重要的事,不然誰會放著皇宮不待,往這赤地千里的小破縣里跑?就算是閑的屁股疼出來玩,也得是去那種富饒江南魚米之鄉(xiāng)之類的地方吧?
再者他剛剛被那影衛(wèi)戲弄了半天,這會心里還有氣沒處撒呢。
當然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聶樞心里不爽。
他剛剛才向系統(tǒng)確認過,面前的這兩個就是當朝皇后生的一對雙胞胎,也是大衍新朝兩個最小的皇子。
謝禪是兩年前搬進東宮的,雖然還沒立太子昭位,但基本上已經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恕?br /> 謝稚是皇宮里最受寵的小皇子,要星星不給月亮。
當初被掉包的那個孩子就是謝稚。
也就是說現(xiàn)在謝稚的位置就應該是容甚的,結果冒牌貨在皇宮里吃香喝辣受人庇護,正主在外面過了今天沒明天。
搞得他還得被系統(tǒng)拉過來收拾爛攤子。
他想想就氣不打一處來。
有的時候聶樞真覺得衍朝上下所有皇室是不是眼睛都瞎了,還是腦子不好使,抱著個貍貓當寶貝,還發(fā)現(xiàn)不了。
長相區(qū)別這么大,難道真看不出來?
聶樞越想心里越不忿,所以剛才在進屋之前,他還特意看了看謝禪這個睜眼瞎。
嗯,怎么說呢。
可能是因為容甚日子過得太苦了,身體枯瘦的像具骷髏,性格唯唯諾諾又膽小,要是按照這個標準和謝禪比……那確實看不太出來是同胞兄弟。
聶樞這么一想就更生氣了。
一國之主讓自己的親兒子親弟弟流落民間,被虐待成這樣,是人干事?
但不論如何,生氣歸生氣,便宜不能不占,既然謝禪都把容甚擄過來了,這腳踝讓謝禪給治一治也是理所當然吧。
省得那小心眼的庸醫(yī)趁他不注意給給容甚治成瘸腿。
謝禪的醫(yī)術確實不錯,哪怕聶樞不懂醫(yī),也能看出來謝禪處理傷口的動作熟練利落,幾下就把容甚折了的腿綁好了。
他放下容甚的腳,從身上拿了瓶藥放在容甚懷里,耐心囑咐:“無事不要亂跑亂蹦,我給你用了宮里帶出來的金瘡藥,小心些走路應該沒問題,平日里還是要好好休養(yǎng)。”
“傷口處的藥布要每天一換,我給你的藥應當是夠換一月有余,藥用完了,你的腳就好了。不過因為你這里受過傷,好了也會更脆弱一些,要仔細保護。”
謝稚在一邊聽的哈欠連連,無聊之下他的目光又不可避免的落在了聶樞身上,原地糾結半天,他還是忍不住往聶樞的方向走了幾步。
“說起來,你到底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聶樞對謝稚這個搶人身份的人沒什么好臉色,哪怕知道謝稚也只不過是個無辜的人,他還是沒辦法裝出一副禮貌恭敬的假笑模樣。
他敷衍道:“隨便找的。”
謝稚氣鼓了臉,瞪著眼睛看著聶樞:“喂,你這人怎么這樣啊!”
他不死心的伸出手抓住聶樞的胳膊,試圖引起聶樞的注意:“我說你是不是……”
話還沒說完,他的手就被聶甩到了一邊,因為過于大力,還一下砸到了墻上,撞的他骨頭生疼。
聶樞毫無歉意的說:“抱歉,我不喜外人碰我,還請擔待。”
說完,他拉下袖子擋住胳膊抱起容甚,不怎么用心的謝過謝禪后,也沒聽回話,扭頭就出了門。
謝稚又氣又驚,半張著嘴對謝禪說:“他他他,他他他他——皇兄你看他啊!”
“看什么看,是都把你寵壞了,自己偷偷跑到這偏僻地方,還學那下流手段去擄人,這是你的身份該干的事嗎?”
謝禪用食指點了點謝稚的眉心,語氣里盡是包容和寵護。
“哎呦。”謝稚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埋怨道:“皇兄瞧你說的,大姑姑都親口承認了遙方縣有治療母后的藥,我肯定是要來的啊!還說我,你不是也丟下要事跟來了么。”
“再說那人真的很有意思,皇兄你不知道,我今天上午就看到了,那老頭都已經把他打沒氣了,結果晚上他又活蹦亂跳的。”
他嘆了口氣,語氣低落道:“皇兄,你說他手里是不是有什么妙藥,萬一他真有的話,母后的命說不定就有的救了。”
“我倒也希望,但哪有那么多萬一。”謝禪摸了摸謝稚的頭,眸色幽深:“影一影二前日才與我說過,那毒方出自回春醫(yī)館,癥狀與母后吻合,就是不知這醫(yī)館大夫到底是什么來頭,能有如此詭毒。”
*
聶樞把容甚抱到外面就滿臉嫌棄的將人放到了地上。
“抱著難受,改背你吧,旁邊就有客棧,今天先去那里休息一晚。”
容甚順從的伸手爬上聶樞的背,目光還停留在聶樞剛在背他走下來的樓梯上。
謝稚擄走容甚的地方正是那醫(yī)館的二樓。
就是之前燭光映出看書人影的那間房。
但那二樓的上樓入口卻不在醫(yī)館里,而是得從醫(yī)館背面那條街的一家當鋪里上去。
從醫(yī)館那里上去,進的是另一個房間,而不是醫(yī)館上面的那間。
也就是說這樓梯不是直上直下的,并且大半夜的不從外面看,還真不太能看得出來。
容甚想不通,被路癡屬性點滿的聶樞是怎么找到那樓上的。
他其實也有點好奇。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容甚揪著聶樞的衣服問得認真,因為緊張,說出的話還磕巴了一下。
聶樞聽到容甚問的話笑哼一聲,沒有回答。
容甚也只能把這問題咽回肚子里。
客棧里的很近,不過一個走神的時間就到了。
聶樞一腳邁進客棧里,對柜臺上打盹的賬房叫了一聲:“醒醒,住店。”
那賬房睡得淺,被叫醒了還揉揉眼睛:“客官您要幾間房?”
“一間。”
嘩啦一聲,賬房面前被扔了半吊銅錢。
這么多!
賬房瞬間清醒過來,臉笑成一朵花,殷勤的為聶樞引路:“客官您往這邊走,二樓左拐天字一號,您小心絆腳。”
客棧不大,但里面還算干凈。
賬房把聶樞引入房里招待了幾句就退出去了。
聶樞將容甚放到到床上,拍了拍身子也轉身往外走。
“聶……”容甚右手緊緊捏住床沿,輕喚一聲:“你不……留下休息嗎?”
聶樞隨意擺擺手:“不用。”
‘啪’的一聲,門被關上。
漆黑的房間里只剩容甚一個人。
【宿主,你真放心把目標一個人留在里面?】
聶樞耳邊響起系統(tǒng)的機械音。
他掏掏耳朵,懶洋洋的想:‘不然怎么辦,我是來做任務的,還能陪他一輩子不成?’
說歸這么說,聶樞出來以后也沒直接就走,還是在門口站了一會。
確定里面沒有哭叫聲,他這才下去一樓。
倒也不是刻意要把容甚自己留在屋里,是他確實不太想睡覺。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他只要一入睡就會夢到些有的沒的,再起來就會頭疼個半死,實在不想睡。
“賬房,有沒有酒?”
這一聲把賬房嚇了一跳。
他沒想到前腳剛把人引上去,這人后腳就跟著他下來了,忙不迭的起身:“有的有的,客官想來點什么?”
早就聽說古代的酒好喝,能趁機嘗嘗自然好。
聶樞懶散的靠在柜臺上,聲音沙啞:“都有什么?”
“客官您瞧瞧,這是百年的玉壺春,溫和回甘,這個是將軍淚,勁大,還有這個歲寒堂,是藥酒,養(yǎng)神的……”
賬房的聲音在聶樞的耳朵里左邊進右邊出,他打了個呵欠,隨手往角落一指:“行了,就那個吧。”
“唷。”賬房留意了兩眼,樂了:“客官慧眼,那九醞春可是我們這最烈的酒,一壺能倒兩個大漢,您想要多少?”
聶樞隨手又從腰間翻出一粒碎銀扔在柜臺上:“兩壇。”
“好嘞客官,客官好酒量!”
賬房從身后抱出兩壇酒到桌上,又拿了兩個碗放在旁邊,點頭哈腰對聶樞道:“客官您慢用,有事再叫我。”
聶樞靠坐在椅子上拿起酒壇子晃了晃,心想這兩壇酒應該夠他喝到天亮了吧。
酒封被拿開,一股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
他沒急著喝,而是暫時將酒壇放在桌上,伸手把右胳膊上的袖子用力扯開。
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
長袖遮擋下,是一道深可入骨的刀傷。
這是聶樞剛才和那影衛(wèi)打斗時留下的傷。
他畢竟是個現(xiàn)代人,偶爾練練格斗散打,肯定不能跟這種日日刀口舔血的古代人比。
只有一道刀口,其實那影衛(wèi)已經很手下留情了。
技不如人,他對這傷沒什么好說的,只是那影衛(wèi)貓逗耗子的做派讓他氣悶。
聶樞把撕下來的袖子系在傷口上方,拎起酒壇子直接倒在自己的傷口上。
‘唰——’
烈酒接觸傷口產生大量白沫,霎時間將傷口刺激的腫脹發(fā)白,連肌肉都在大幅度跳動。
他牙關咬緊氣都喘不動,忍了半天才扛過那股疼勁。
“呼——”
聶樞喘了口氣。
他把胳膊從身上拿下去,順勢在碗里倒?jié)M了一碗酒。
這酒,確實烈。
喝下去像刀子一樣刮著喉嚨。
他端起碗正想再喝一口,余光忽然看到謝禪從客棧門口出現(xiàn),白衣一套,貴氣十足。
賬房看見了想去招呼謝禪,直接被謝禪揮手打發(fā)走了。
這人不喝酒不住店,來了就奔著他的方向走,一看就沒好事。
聶樞懶得理會,一扭身,背過謝禪繼續(xù)喝酒,假裝沒看見。
“小公子,好久不見。”
礙于聶樞剛才轉了身子,謝禪繞了一圈才站定在聶樞前方,盤龍玉佩在他腰間晃了晃,停懸在空中。
夜深,累了一天,聶樞沒什么興致應付貴客。
他撩了撩眼皮,左腿上抬搭到他前面的椅子上,皮笑肉不笑道:“你覺不覺得我這地方有點小,裝不下兩個人?”
確實小,聶樞一個人就占了四分之三。
謝禪詫異:“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怕我?”
聶樞掀了掀眼皮:“太子殿下不是微服私訪?今兒沒帶身份過來吧?”
這人確實有意思。
謝禪輕笑一聲,毫無芥蒂的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隨后沖聶樞伸出手,表情自然道:“不請我喝酒?”
聶樞嘴角上翹,似笑非笑,聽到這話竟是沒有拒絕。
‘啪’
幾枚碎銀被聶樞掏出來拍在桌上。
“皆為不義之財,太子殿下喝得下去我用它買的酒?不怕噎著?”
謝禪失笑,脾氣甚好的伸手將那堆碎銀往旁一推,翻手把一枚金裸子放在聶樞面前:“那如此,可還算取之有道?”
聶樞看也沒看那金裸子:“無功不受祿,我等百姓哪里敢收太子殿下的銀子。”
“非也,你不也說了,我今日并未帶著身份過來。”
謝禪意有所指的看著聶樞:“再說,按你這性子,這世間可哪里有你不敢做之事?”
“我最不喜這等虛偽拉扯的場面,太子殿下不妨有話直說。”
聶樞不耐煩:“若無事,還請不要找事礙事。”
“你可真當是軟硬不吃。”謝禪笑嘆:“確有一事,想問問小公子手中可有療疾妙藥?若有,謝某愿用萬兩黃金相換,他日我為帝時,愿贈汝一無字蓋印圣旨。”
無字蓋印圣旨?
這相當于是皇帝金口玉言答應他一個條件,拿到這東西,他怕是不管到哪都能橫著走,雖然不知道這太子從哪聽說他手里有妙藥的……
聶樞握著酒碗的手一頓,隨后一下將碗中酒倒進嘴里,酒液溢出嘴角滑落到頰邊。
他放下酒碗,興趣寥寥敷衍一笑,伸手向門口的方向一揮:“不知您說的是什么,我身上不過這幾兩不義之財,殿下若無興趣,還是早些請回吧。”
“好吧。”謝禪遺憾起身,將身上的盤龍玉佩放到聶樞面前:“若小公子改主意了,可隨時執(zhí)此玉佩進宮尋我。”
聶樞目視著謝禪走出客棧,隨后收回視線落在那玉佩上。
他看到那玉佩的角落刻著一個‘稚’字。
“你原來喜歡那樣的人么 ?”
一道輕淺干凈的聲音打斷聶樞的思路。
他抬眸,看到容甚不知什么時候從樓上下來,光腳站在樓梯上,雙手垂在兩側,臉上掛滿了干涸的淚痕。
“你是不是要離開我,與他們一道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