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第九十五碗湯(六)
第九十五碗湯(六)</br> 活著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很多時候,只是呼吸就已經(jīng)用去了姜芋全部的勇氣和執(zhí)著。她那么愛梁察,梁察也那么愛她,明明真心相愛,卻不能正大光明的昭告世界——只是相愛而已,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同意呢?她愛的是梁察這個人,不是他的錢也不是他的勢,可好像沒有人相信。</br> 梁家人對她的反感是無法消弭的,他們無法允許自家優(yōu)秀的兒子娶一個演員妻子,其實姜芋不明白,做演員怎么就低人一等了呢,難道梁家人一出生都有祥云彩霞么?但梁家不是一般人家,梁夫人也不是什么惡婆婆,就連梁察的哥哥姐姐也不曾對她口出惡言。</br> 在梁察帶她回去的時候,他們表現(xiàn)的溫雅有禮,然而梁察一旦不在,等待姜芋的就是無邊的冷落與無視。梁家人聰明的不在梁察面前表現(xiàn)出對姜芋的不喜,卻在梁察看不到的地方對姜芋施加可怕的冷暴力。直到現(xiàn)在,梁察還以為他們家人對姜芋很滿意,偶爾姜芋開玩笑式說他母親并不喜歡他的時候,他哈哈一笑,用力親她,說,老婆你真可愛。</br> 但這一切都是真的啊。姜芋想。</br> 梁家人之所以到現(xiàn)在還能容忍她,是因為她和梁察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關(guān)系,等到他們得知姜芋已經(jīng)跟梁察結(jié)婚之后,生活還能這樣風(fēng)平浪靜嗎?</br> 對姜芋而言,這就是懸在她頭頂?shù)囊话汛蟮叮浅EΦ南胍埏椞剑@不可能。梁察出生在一個溫馨幸福的家庭里,父慈母愛,兄友弟恭,他對家人的信任是無法否認(rèn)的,但相對的來說,他對姜芋的信任少得可憐。</br> 愛她,非常非常愛,可是也非常患得患失,總是擔(dān)心她會離開。在這種情況下,梁察會相信家人還是姜芋,難道不是顯而易見的事么?</br> 所以姜芋過得一點也不開心,只有傻乎乎的梁察才覺得歲月靜好。心愛的老婆是個大明星,婚姻消息暫時不能公開,但是沒關(guān)系,他總可以跟家里人說一聲吧?嗯,就先跟關(guān)系最親近的大哥說好了。</br> 在姜芋還不知道的時候,梁家已經(jīng)快鬧翻了天,所有人都知道梁察跟那個戲子結(jié)婚了,這讓眾人心里都非常不舒服。在他們看來,姜芋是非常有心機和手段的,攀上梁家,還愁以后的星途走不順?她拿的那個什么影后,在梁家看來什么都不算,戲子哪怕鍍了金,也還是個戲子。</br> 姜芋心事重重,清歡看著到了午飯時間,她還把詹玉傲丟在頂樓呢,就想著去買午飯,順便拉著姜芋一起出去走走,當(dāng)然,她是給詹玉傲發(fā)了消息的。對方雖然不大滿意她去了這么久還沒回去,但還是乖乖同意了。</br> 清歡會開車,她們?nèi)チ艘患液苡忻乃椒坎损^,這家店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擔(dān)心會曝光,很多名人都會在這吃飯,所以如果你抬頭看見商業(yè)大亨,轉(zhuǎn)身碰見國際影帝,出門迎面來的是當(dāng)紅炸子雞……這都很正常。為了保護(hù)客人們的**,整間店連攝像頭都沒有裝,就是為了給客人們營造一個完全舒適安全的環(huán)境。</br> 清歡沒時間在這里吃,姜芋一個人吃飯也沒意思,所以打包了三人份的飯菜,然后清歡手機響了。</br> 姜芋隨意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br> 清歡看著陌生號碼的來電,嘴角一勾,接了起來:“喂?”</br> 對面不知說了什么,她又笑了:“行啊,想談是不是?半小時后全興會客室見,我跟你談。”說完啪的就把電話掛了。</br> 她總是斯文有禮的模樣,這般沒禮貌姜芋還是第一次見,哪怕之前懟鄔菁都能客客氣氣,這是怎么了?“……誰啊?”</br> “老總他媽。”</br> 姜芋:“……”這態(tài)度能行嗎?好歹是老總的母親。梁夫人也給姜芋打過兩三次電話,每次都是冷淡地告訴她,希望她能識相一點,梁察回家的時候不要跟著一起回去,梁家雖然嘴上說歡迎她,但實際上的意思希望她能明白。姜芋不是死皮賴臉的人,人家不樂意見到她,她主動送上門熱臉貼冷屁股干什么?梁察還不止一次的奇怪她怎么不喜歡去他家,抱著她纏著說他家里人都很喜歡她。但姜芋拒絕后他也不強求,心里猜測她可能是不適應(yīng)。</br> 沒關(guān)系,老婆是他一個人的,不去就不去。</br> 也因此,每次回梁家,梁察很快就會回來,待的時間并不長。不舍得離老婆太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讓無父無母的姜芋難過。</br> 很傻的一個人,可就是這顆赤子之心,讓姜芋舍不得放手。</br> 清歡敲了敲手里的卡,“我看起來會像是委屈自己的人么?”</br> 不像。</br> 但活得肆意妄為的人很多,好比姜芋。她曾經(jīng)也是我行我素被全世界背叛都滿不在乎的人,然而一旦有了軟肋,那份無法無天的勇氣就會消失,她為了梁察能委屈求全,真不是她怕了梁家人。她也不在意被瞧不起,人生貴賤,不過短短數(shù)十年,她最在意的是梁察。但總是這樣委屈自己的活著,是很累很累的。</br> 可是每當(dāng)姜芋覺得累的時候,一看到梁察的笑臉,被他抱緊,被他親吻,她就覺得,只要這個人還在身邊,只要這個人開開心心的沒有煩惱,就怎樣都好。</br> 回到公司后姜芋看清歡要去頂樓,沒忍住提醒道:“你不是約了你婆婆?還不去見不怕遲到?”</br> 她也跟梁夫人還有梁察的兄姐見過面,雖然內(nèi)心深處不以為然,但每次都是守時的,不過對方倒是有志一同的給她下馬威,遲到的時間沒少過半小時。后來她干脆就不去見了——背著梁察,橫豎梁家人不敢當(dāng)梁察面對她怎么樣,她也懶得去聽那些威逼利誘的話。她要梁察,就是這么簡單。</br> 姜芋真不是怕了那家人,她只是心疼梁察,不想讓他煩惱。這個人為她付出的太多,她欠他的太多,什么時候能還清呢。</br> “她可不是我婆婆。”清歡皺了皺鼻子。“小朋友等急了,我先去陪他吃午飯,你也去吃飯吧,咱待會兒見。”</br> “????”什么意思?我沒答應(yīng)陪你去見老總母親啊!!!</br> 可惜姜芋沒有拒絕的余地。</br> 一個小時后,她們雙雙出現(xiàn)在會客室。里頭等著的雍容華貴的女人已經(jīng)不耐煩了,對著清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這就是你對待長輩的態(tài)度?我在這等了一個多小時!”</br> “哦。”清歡笑了笑。“誰讓你等了?”</br> 她也不說讓對方坐,更是連杯水也不倒,反倒是先拉著姜芋坐下去,自己也舒舒服服的坐了,才翹起二郎腿。小黑裙下,一雙美腿又長又直,細(xì)嫩白皙讓人羨慕。這態(tài)度這姿勢這表情這眼神,哪哪兒都沒把女人放在眼里。姜芋看了內(nèi)心深處暗自佩服,她雖然也狂過,但每次見了梁夫人都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真要說起來她的大家閨秀氣質(zhì)也不差,怕是梁夫人自己都比不上。</br> 可那又怎么樣?你再好,不喜歡你的人一樣不喜歡你。</br> “你!”</br> “每天換號碼變著法兒的騷擾我很好玩?”清歡輕笑。“別在我面前擺架子,你我都知道你是個什么貨色。別以為詹玉傲不找你事兒,你就能高枕無憂。”</br> 美婦人被她的態(tài)度氣得快抓狂:“我是玉傲的媽媽,你就是這樣跟我說話的?我兒子呢?你讓他來見我!我要和他談!”</br> “不可能。”清歡一口否決。“他見了你會吐。”</br> “你!”</br> “難道不是么?”清歡冷冷地看她,“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詹玉傲的父親死的那天,你就什么都不是了。竟然還敢上門,是欠修理么?還是說貴夫人現(xiàn)在過得不夠好,需要幫忙?您的第二任丈夫快要破產(chǎn)了吧?所以現(xiàn)在把主意打到詹玉傲身上來了?還和詹玉傲談,談什么?他是個啞巴,你不是最清楚?畢竟當(dāng)初想把他丟了的人可是你。”</br> 姜芋聞言,看了這位打扮的珠光寶氣的夫人一眼。她有點擔(dān)心,便輕輕拽了下清歡的手。清歡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才道:“你是不知道,這位夫人可是個狠角色。為了聯(lián)姻救助自家瀕臨滅亡的企業(yè)跟詹玉傲的父親結(jié)婚,婚后又跟所謂的真愛勾結(jié),給詹玉傲的父親戴了頂大大的綠帽子。好不容易生下詹玉傲,卻因為詹玉傲天生殘疾覺得羞恥,讓她那小情人把詹玉傲給丟掉。”</br> 聽到這里,姜芋已經(jīng)很想打人了。</br> 哪里知道這還不算什么。“被詹玉傲的父親撞破后,她又怕又慌,竟然把自己的丈夫從三樓推了下去——這一切都被詹玉傲跟管家看在眼里。要不是詹玉傲的父親臨死前還交代不要為難她,現(xiàn)在這位夫人墳頭的草大概都長了兩人高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