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五碗湯(二)
弱柳生得美貌嬌弱,哭起來尤其好看,可在這錦繡宮里,清歡最大。她即便再恨再不愿,也只能乖乖地去倒立。</br> 宮裝的裙裾由此往下一翻,把她的上半身整個遮住了。別說美感,就連這人長什么樣都瞧不清楚。弱柳咬牙,今日之辱,來日她必當百倍千倍回報!她也要爭!也要搶!也要奪得皇上的寵愛!</br> 宮里其他人看不出,難道她也看不出嗎?皇上根本就不喜歡陳傾容,如果不是她的出身,皇上早就殺了她了!她等著陳傾容繼續(xù)作,作到皇上摘開陳家,到那個時候,她等著陳傾容跪地求饒!</br> 由于是夏季,這天熱,樹上還不時地有些小蟲子,弱柳只撐了沒一會兒,就又熱又痛。從小到大她雖然是個奴婢,可陳傾容對她很好,吃穿用度什么的,陳傾容有的,她也不缺,像這樣的苦,她還從未嘗過。</br> 清歡坐在殿外的走廊上,周圍是兩個扇扇子的宮女,周圍擺著冰塊,吃著西瓜,喝著冰鎮(zhèn)的酸梅湯避暑,好不愜意,看著弱柳的雙手都開始顫抖,她頓時覺得心底快意起來。好像借由著這事兒,她眉心的疼痛也略微有了緩和,心頭籠罩的黑霧也薄了些。</br> 正在這時,宮人報說皇上駕到。清歡躺在美人榻上,見不遠處一個明黃的高大身影隨著一群簇擁的人走來,嬌弱無力地伸出一只手。宮女將她扶起,她便懶洋洋地行了個禮:“臣妾見過皇上。”</br> 以往陳傾容見了皇上,生怕自己形容不美,故而十分在意。然而清歡并不,她剛起身,并未束發(fā),身上甚至穿著顏色素淡的寢衣,就這樣嬌媚而慵懶地瞇著眼睛望著明成帝。見他不動,也不讓自己起來,便隨意起身,回到自己的美人榻窩下去。她知道這是大不敬的行為,可是她現(xiàn)在……真的好想挑戰(zhàn)權威!</br> 都是當過幾十年皇帝的人了,明成帝身上就是再怒,清歡也不以為意,還對明成帝招了招手,道:“皇上也過來嘛,臣妾有好東西讓皇上瞧。”</br> 明成帝哼了一聲,危險地問道:“愛妃今日是身子不適?”</br> “皇上說呢?”清歡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來。“皇上再不瞧可就沒了。”</br> 明成帝見她這樣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想發(fā)脾氣,又覺得還不是時候,便順著她的話走了過去,只是美人榻被她躺著,他往哪兒坐?半晌,把清歡抱了起來,自己坐下去,讓她躺在自己懷里。</br> 這會兒陳傾容還是個寵妃呢。</br> 沒關系,假的也好,她總有辦法變成真的。</br> 這一坐下來,明成帝就瞧清楚了,原來樹上有個人在倒立。瞧那模樣,是個宮女,只是不知犯了淑妃的什么戒。然而他還沒問,清歡便毫無悔過意味地道:“皇上昨兒寵幸了臣妾宮里的一名宮女,這會兒臣妾瞧她不順眼,所以稍示懲罰,皇上應該不會怪罪吧?”</br> 以往陳傾容只想在明成帝面前保持形象,背地里待人卻十分刻薄,難道她能瞞得過眼線遍布皇宮的明成帝?她越是這樣虛偽,明成帝便越是厭惡她。清歡可不喜歡這樣,她壞,也要光明正大的壞。尤其是在這個皇宮里,沒人比這個男人更大了,你是好是壞,其實沒關系,只要他把你放在心尖上,你就是最好的。</br> 之前陳傾容便讓弱柳罰跪,誰曾料想明成帝很快就來了,瞧見面色蒼白卻倔強的弱柳,再看看驚慌失措想要解釋的陳傾容,心中如何能喜歡,隨口便把弱柳封了個答應,氣得陳傾容咬了一整夜的牙。</br> 真是個蠢女人啊,這樣的一手好籌碼,竟然最后輸?shù)哪菢討K。</br> 明成帝也沒想到清歡會這樣大喇喇的把吃醋罰人的事情說出來,他心中如何會在意一個宮女,隨意道:“你喜歡就成。”卻覺得她坦蕩蕩的樣子比那矯揉造作的模樣好多了。再一瞧,脂粉不施,素面朝天,身上還穿著素凈的色。仿佛一株白牡丹,竟也別有一番風味的美。只可惜她的小日子突然來了,否則他必要盡興一番才肯罷手。</br> 清歡太清楚了,明成帝是個性格暴躁易怒的男人,在這種男人面前,你千千萬萬不能裝。因為他在易怒的同時也極其敏銳,因著他的壞脾氣,幾乎所有人都順著他,可她偏不。“想來皇上昨夜過得可算是不錯呀。”</br> 聽出她話里的醋意,明成帝輕笑:“怎么,愛妃這是醋了?”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的心情莫名很好。</br> “皇上是臣妾一個人的皇上,臣妾難道不該吃醋嗎?”</br> 即便是以前的陳傾容,再囂張跋扈,也不敢說這樣的話。明成帝一聽,覺得新鮮,有趣地問:“哦?原來朕是愛妃一個人的?”</br> “皇上說是不是不重要,重要是臣妾這么認為呢。”清歡毫不掩飾地道。“皇上日后寵幸誰,臣妾便有法子讓她在這宮中待不下去,皇上要不試試?”</br> 她面容嬌艷,一雙杏眼流光溢彩,閃著幾分邪氣和媚氣,看得明成帝下腹一緊,竟覺得她這模樣雖然囂張,卻也是坦率的可愛。當下鉗住她下巴狠狠親了一頓,親到情濃,清歡卻猛地把他推開,明成帝正**強烈,突然被打斷,臉一沉,問罪的話還沒出口,清歡竟先責怪起他來了:“都怪皇上!”</br> 聞言,周圍的宮人們都倒抽了口氣,就連太監(jiān)總管陸八斗都面露驚詫之色。這位淑妃娘娘今日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br> “怪朕?”明成帝聲音低沉又危險。“你敢怪朕?”說著,手在清歡腰間輕輕掐了一把,作為懲罰。</br> 清歡哼道:“可不該怪皇上么?臣妾等了許久的毛毛蟲就這樣沒了!”</br> 明成帝一臉:“……”什么毛毛蟲?怎么突然跳到了毛毛蟲?!</br> 清歡用下巴示意他看樹。“方才臣妾瞧見一只毛毛蟲往下爬,原以為會順著褲管爬進去,誰知皇上一搗亂,臣妾再去看,那蟲兒便沒了!”她的話里帶著幾分天真嬌嗔。“你說臣妾該不該責怪皇上?!”</br> 弄了半天,打斷他想吻她的沖動就是為了這個!明成帝很無力,他的視線膠在清歡微微腫脹的唇上,沒有了厚厚的唇脂,她的嘴兒嘗起來格外的甜美,搞得他有些意猶未盡。聽她只是為了這樣的小事困擾,明成帝一揮手:“廣德,去再找只蟲來扔進去!”</br> 廣德嘴角微微一抽,他可是御前帶刀侍衛(wèi),負責保護皇上安全的,現(xiàn)在竟然要去找毛毛蟲……可皇命不可違,他領命而去,片刻后便捉了只蟲來。</br> 清歡雖然壞心眼兒,見了蟲子卻趕緊擺手:“去去去,快拿走拿走,莫要在本宮面前。”</br> 明成帝心底感到頗為可樂,這女人看著壞,沒想到竟然連個小蟲子都怕。他使了個眼色,廣德便飛身上前,將毛毛蟲抖入了弱柳的褲管。</br> “皇上,來打個賭吧!”在廣德抖毛毛蟲的前一秒,清歡興致勃勃地拉著明成帝說。</br> 明成帝玩味不已:“哦?賭什么?”</br> 清歡笑得詭異,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明成帝聞言,眼睛一亮,露出濃烈欲色,盯著清歡的唇瓣看了許久,道:“準了。”</br> 出乎明成帝的意料,弱柳只堅持了不到半刻鐘就尖叫地撲倒在地上,又是扒衣服又是嚎的,哪里還有半分嬌弱之氣。平日里總見這個宮女對著自己含情脈脈,又是柔美的類型,明成帝昨夜也是順勢臨幸了她。昨兒夜里,這弱柳還哭得嬌滴滴,說什么為了皇上愿意付出一切,沒想到這才這么會兒就受不住了。</br> 他輸了,自然臉色有些難看。這么多年來,誰敢贏他?</br> 偏偏清歡就敢。她笑了:“既是如此,皇上可得說話算話呀!”</br> 明成帝冷哼一聲:“朕是九五之尊,自然一言九鼎。”</br> “是是是,是臣妾說錯話了。”她一點都不真誠的請罪。而后,悄悄靠近景恒帝耳畔,“既然如此,讓臣妾補償皇上如何?”</br> 聽了這話,明成帝黑眸一黯。他邪肆地問:“愛妃要如何補償于朕?”</br> 清歡咯咯嬌笑,從明成帝懷里鉆了出去,赤著玉足走入殿內,回眸妖嬈道:“皇上想知道,就抓住臣妾再說吧?”</br> 她從未玩過這般花樣,后宮妃子雖多,在他面前卻都是守禮拘束的,明成帝還是頭一次見識這般勾引的手段。見狀,他嘴角一勾。“待朕抓到你,可就不會輕易放過你了。”說完,如猛虎撲羊般大步走入殿內。</br> 陸八斗在外頭看得冷汗涔涔,他一直為淑妃娘娘捏了把汗,怕她惹了龍顏,可沒想到……嘿,皇上還真吃這一套!瞧這模樣,陳家又能好活一段日子了啊。畢竟只要皇上對淑妃有興趣,就暫時不會動陳家。</br> 他抱著拂塵抬頭看天,對身邊的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小太監(jiān)會意,立刻二人上前制住了弱柳,把她的嘴堵起,不許她出聲,又將她結結實實地倒著綁在了樹上。</br> 淑妃娘娘要她倒立,又沒說可以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