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狗蛋=許蒼生
許狗蛋一直都很討厭自己的名字,許府也算是宦官世家了,家中獨子居然給取了這么一個……不堪入耳的名字。終于在十歲那年他忍不住和父親“爭論”起此事。
——十年前——
“父親!?。?!嗚嗚嗚嗚……父親?。?!”
小狗蛋氣急敗壞的沖進書房放聲痛哭:“哇?。。。?!父親?。。。。〕套猿烧f我是小狗生的種所以叫狗蛋?。。?!哇嗚嗚嗚嗚……我不是小狗生的?。?!不要叫狗蛋啊啊啊啊?。。?!”
許謀任慈愛的看著自己中氣十足?的兒子,安慰道:“狗蛋乖……“
“不準叫?。。。?!哇!?。。∥也灰泄返拔也灰。。?!嗚嗚嗚嗚……“
許老爺“……兒子啊,你先不要哭了,你過來,我跟你說。”
小狗蛋別別扭扭的擦了擦哭得通紅的眼睛和臉蛋,背過身去道:“我不過去,不想看見你……”
許老爺呵呵一笑,站起身走到小狗蛋面前,捏捏寶貝兒子的臉道:“呵呵呵,怎么了,這就生氣了?男子漢大丈夫動不動就哇哇的哭羞不羞?。俊?br /> 小狗蛋嘟著嘴一臉不高興的說“不羞?。?!叫狗蛋才羞羞吶!哼!”
許老爺抱起小狗蛋坐在椅子上緩聲道:“你呀,是不懂為父的良苦用心吶?!?br /> “哼!”
“你可知道你自幼多病,為父和你娘想學(xué)著貧窮人家的土法子給你取個……不那么……不那么張揚的名字讓你能夠無病無災(zāi)的長大。但是你五歲的時候你母親突然生了場大病,不過一月時間……病癥就開始惡化,那時的你就像是有什么心靈感應(yīng)一樣也與你母親一同生起病來,不久你母親就去世了,但是所幸你名字取得不好閻王爺終究是留下了你,而在此之后你的身體就漸漸好轉(zhuǎn)了?!?br /> 小狗蛋頭一次聽說母親去世的前因后果,不由得平靜下來:“那……可是,也不一定是名字的原因啊……“
許老爺摸著他的額頭上的青焰印記道:“不論是什么原因,你都要明白,這個名字是父親和母親對你深深的愛與不舍,也正是這份愛與不舍讓上蒼將你留在了為父的身邊。為父年事已高去日無多了,送你去學(xué)堂不是指望你光宗耀祖爭個什么好前程,而是但求你能和其他孩子一樣平安快樂的長大。你呀,不要老是因為學(xué)堂里的同學(xué)嘲笑你的名字就大呼小叫哭哭啼啼的,笑一笑不要理睬他們,他們見你無所謂也就不會再嘲笑你了,明白嗎?“
小狗蛋靠在父親的肩上輕聲問道:“父親,你說我額頭上的印子到底是什么呀?我們學(xué)堂門口鐵嘴直斷的王大麻子總說我是天煞孤星之命,父親什么是天煞孤星???“
許謀任愣了愣轉(zhuǎn)而嚴肅的說道:“……你不要聽信那些江湖騙子的胡言亂語,你是我許家唯一的兒子生來就是大富大貴之命,連南山的道長我都請來了,他也說你是福星,將來必有奇遇,你這個印子就是鐵證,這可是你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寶貝,據(jù)說只有前世是仙人的人才會有的印記。什么鐵嘴直斷,八成是在學(xué)堂門口騙孩子的人拐子,看我明天不向京兆尹訴他一狀!“
“……“
許謀任說完懷里的小家伙卻沒動靜,他低頭一看,原來是睡著了。他笑了笑摸摸小狗蛋嫩嫩的臉頰,心中卻是萬分惆悵。
自從從父親那里得到解釋之后,許狗蛋在名字上的糾結(jié)就沒有那么嚴重了,一旦有人敢嘲笑他他就拳腳相加,盡管打不過人家但是他生的柔弱,每次打完人家就跑去先生那里告狀,先生見他生的白白凈凈竟也信了他的說辭,每回都狠狠懲戒了追來的學(xué)生,時間一長學(xué)堂里也就無人敢惹這位一肚子壞水的“ 狗蛋大人“了。
白煦過隙,時光流逝如流水,當年只會哭泣的小狗蛋卻也長成了自立自強的“好少年“。14歲的許狗蛋不似同齡人般或在家苦讀詩書考取功名或是在外吟詩作對放浪形骸,而是喜愛鑒賞古玩字畫,即便在許老爺不準許的情況下,他也幾次三番偷偷溜去城中商鋪淘貨,許老爺見他如此堅持也就不再限制他自由,反而還為他請了些鑒賞大家到家里來教他如何鑒賞。他交友的圈子日漸變廣,許老爺所幸就讓他戴上了頭巾遮住了他的青焰印記,只是名字卻仍是不讓他改,看著自家頑固的老父,他雖仍是不理解但是卻未曾多言。
這一日,許狗蛋興奮的沖進父親房間喊道:“父親父親父親父親!?。?!今天不是我生辰么,我聽說城南的董老板得到了一幅吳道子的真跡!?。?!我想和幾個朋友一起去觀賞行……嗎?“進了房間才發(fā)現(xiàn)昨日還神采奕奕的父親竟然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周圍站著管家和侍從。
“父親這是……怎么了?“他不敢相信的走近床邊。
“……狗蛋……狗蛋你過來,咳咳咳……“許謀任向他招了招手隨即就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來。
“父親?。?!您怎么會這樣,可請了大夫了?管家!父親可曾看了大夫了?大夫怎么說?“許狗蛋望向管家但是管家卻低著頭不說話。
“……狗蛋,狗蛋,我的……咳咳咳……好兒子,父親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值得的,看你如此快樂如此平安……咳咳咳……父親,父親也就安心了……咳咳咳咳……”許老爺這一咳愣是咳出了血水,所有人都嚇得慌張了起來。
“老爺!?。】欤?!快拿莫道長給的湯劑來?。 ?br /> “父親?。。。。⊙赣H咳血了……“許狗蛋看著父親嘴角的血跡終于忍不住開始哭泣。
“嗚嗚嗚嗚……父親……父親是怎么了,昨天還好好的……“
“…….“許老爺揮開管家遞過來的碗,臉色灰敗的不似活人,他對許狗蛋又像是對著自己說:”……為父只能護你至此,今后你就是許蒼生了……我……“
許謀任像是還要說點什么,可是話語剛到嘴邊,他的眼睛就突然瞪圓了,之后便漸漸失去了神采。
許狗蛋愣住了,周圍漸漸傳來啜泣的聲音,他不敢置信的問:“管家……父親他……父親他……是不是……“
管家強忍著淚水哽咽道:“少爺……您,您請節(jié)哀……“
“不會的……不會的,父親前天還說李尚書家的女兒溫柔嫻淑又和我年紀相仿要替我先定下這門親事呢,昨天!昨天還說了等天再冷些了便一起去鄉(xiāng)下莊子看雪景……怎么……怎么可能……“許狗蛋呆坐在床上握著父親漸漸冰冷的手,沉浸在喪親的痛苦中無法自拔。
這時管家遞上來一封信:“少爺,這時老爺讓我交給您的。“
許狗蛋握著信卻沒有看,他依舊呆坐在那里,管家無法只能吩咐奴仆們架著他坐到一邊去,以便替許老爺整理遺容,打理后事。
屋子里忙亂的景象絲毫沒有影響到沉浸在悲痛中的許狗蛋,良久之后他開始緊緊握住手上的信,可是卻沒有勇氣打開。這時管家進了屋里,他抬頭一望發(fā)現(xiàn)竟然已經(jīng)傍晚,再過幾個時辰自己的生辰就過完了,本該是張燈結(jié)彩慶祝生辰的時候,府里府外卻都披上了一層縞素。
管家看著他欲言又止,二人相對無言了半響,最終管家還是開口了:“少爺,南山的人來接少爺了,若是再晚……就,就來不及了?!?br /> 許狗蛋一臉迷茫的看著管家,管家疑惑道:“少爺您……莫不是還沒看老爺給您的信?“
見他點頭管家更是頭疼了“少爺,您……您趕緊看一看吧,去南山的時辰不能耽誤??!“
見管家如此著急,許狗蛋定了定神,將信打開了。
……
管家見他看過了信卻半響沒動靜,不由得問道:“少爺?您,您沒事吧您無須擔心家里,雖然老爺去了但是家里還有我在,我跟了老爺一輩子自然會盡心盡力替少爺您打理,您就安心去南山修道不要掛心了,您既然已經(jīng)看了信也應(yīng)該知道了,當年莫道長與老爺約定15歲無論如何也要送你上南山修道,否則少爺您就性命不保啊。”
“那……父親出殯我可以回來參加嗎?”
管家不忍道“少爺……聽說南山是仙界之地,恐怕不能隨意進出……”
他木然道“至少……走之前……讓我替父親守一晚靈……”
管家哽咽道:“少爺……您不能再留了啊……您再怎么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看在老爺辛苦為您辛苦計較一生的份上也要保重自己啊!”
“是了,父親說,從此以后我就是許蒼生了……“他喃喃道。
管家見外面天色漸漸暗了自家少爺卻依然不自知,咬了咬牙只得大聲道:“許功,許壽!把少爺給我架到老爺靈堂前去??!“
在許狗蛋還沒弄明白管家意欲何為之時,自己膝蓋就被踢了一腳,直直的就跪在了靈堂前的石磚上,管家走到許老爺牌位之前磕了三個頭起身對著許狗蛋道:“少爺,我們許家乃是官宦世家,以后少爺出門在外仍用小名于禮不和,從今天起少爺就更名為許蒼生?!?br /> 許狗蛋不知管家為什么要如此鄭重其事,正欲起身時管家突然又道:
“少爺!今日請您遵從老爺遺命務(wù)必上南山修道,若是不去……”管家狠下心來說道:“按老爺遺命,若是不去便從族譜上除名,從此再也不是許家人!”
許狗蛋沒想到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父親遺命竟是讓自己離開家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而且還如此強硬,逼自己不得不去。
管家見他一日之內(nèi)收了如此多的打擊也是不忍,只是時間緊迫令他無法再顧忌許多。
“少爺若是同意還請對著老爺?shù)撵`位磕三個響頭,也是盡了做兒子的本分,從今往后,您的路就要靠自己去走了……”
許狗蛋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來時淚流滿面,也不知是疼還是傷心,管家見他如此終究是軟下心腸,一邊扶起他一邊道:“少爺,南山路途遙遠,路上多加小心,這個包袱你拿著,里面有些碎銀子和銅板供你在路上花費,還有一套特質(zhì)的衣服,你在路上穿著,里面有個暗袋裝了些銀票在里面,到了大的城鎮(zhèn)可以換些銀兩,還有些換洗的衣服……”管家還沒說完許狗蛋就抱住了他。
“管家,謝謝你,請你一定要替我照料好這個家,我一定會專心修道好早日回來與你團聚的!”
管家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背,又看了看天色隨即道:“少爺,天色已晚了,還是趕緊啟程吧,南山派來接您的馬車就在門外。”
許狗蛋走出大門果然看見一輛藍色的馬車,車前坐了一個與他年級相仿的少年,他回頭與許府眾人道別,看著黃昏下昔日熱鬧非凡的許府,如今卻寂靜無聲,他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然后轉(zhuǎn)身走向馬車。
車上的少年看著看他問道:“你是誰?”
他怔了怔卻沒有說出那個糾纏了他15年的名字,他道:“……許蒼生?!?br /> 少年滿意的點了點頭,開了車門讓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