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獵物
腐尸倒地的聲音聽得連參與的簡明佳都是又一陣惡寒。</br> 他手腳本就古怪地耷拉著,一跑起來活像要徑直這么散了架。一頭栽下去,腦袋居然還好端端地和身體連在一起簡直堪稱是個奇跡。</br> 都成這樣了自然沒有痛感,腐尸幾乎是立刻就又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伴隨著越發(fā)尖銳的嗡鳴聲,一張大嘴扭頭往旁邊絆倒他的兩人身上咬。</br> 也顧不上別的什么,三個人一起才勉強按住了他。</br> 耿清河手忙腳亂地用那條絆倒對方的麻繩綁住腐尸的手腳,他盡可能用了力氣——但這還沒完,即便不是本尊,代理者的力量也相當(dāng)驚人,被捆上了還在拼命撲騰。</br> “好了,體力活就交給你了,”林柚干脆地松開,她拍拍手直起身,試圖望向腐尸來的方向看能不能瞧出什么苗頭,“年輕人加油干啊?!?lt;/br> 就差直接用身體壓上去的耿清河:“……?????”</br> “但——”</br> 他慌忙躲過對方又往他手腕上咬過來的黃牙,這才趕上接上自己的話:“但我們真要繼續(xù)待在這兒嗎?我感覺快按不住了?。 ?lt;/br> “那就等到按不住的時候再說?”簡明佳也一早松了手,這會兒正舉著手電往腐尸的眼睛和嘴巴里照,“死了有七天左右了,幸好這兒現(xiàn)在是冬天?!?lt;/br> 耿清河:“………………為什么連你也這么平靜?!”</br> 顯得就他一個人很慌??!說好的大家一起尖叫呢!</br> 簡明佳睨他一眼。</br> “我是從醫(yī)轉(zhuǎn)到現(xiàn)在這專業(yè)的,不然你以為為什么會當(dāng)個藥劑師?!彼?,又把手電筒交還給林柚,“解剖課也沒少上——大體老師倒是都比他和藹多了?!?lt;/br> 當(dāng)然,也僅限尸體之類的能平靜點了。</br> 別的鬼怪一概敬謝不敏。</br> “一個禮拜,那就是沒多久?!?lt;/br> 林柚還拿不準(zhǔn)要不要再回腐尸暴起的地方翻一翻,聽了簡明佳的話也湊過來,“比艾米麗失蹤的時間還晚一點?!?lt;/br> 他是誰?連猜都不用猜。</br> 一看就是成年人的身形,又是男性。這些日子里,小鎮(zhèn)上失蹤又符合這倆條件的只有一個人——米勒,她之前那位前任的住客。</br> 但沒想到他還會又出現(xiàn)在這座工廠。</br> “如果真是一個禮拜,如果是死在這里,”她道,“艾米麗可能也騙過他。”</br> 用的還是同樣的救人理由,這理由對米勒比對她更管用,畢竟他就是沖調(diào)查兒童失蹤案來的。</br> “……等等,”簡明佳猛然反應(yīng)過來,“他要真死在這兒,那你現(xiàn)在也過來死亡FLAG不是立得飛起嗎?!說實話你到底想沒想好怎么對付瘦長鬼影啊——”</br> 林柚:“呃,問他五險一金包吃住要不要跟我走?”</br> 簡明佳:“………………”</br> 算你行。</br> “我只想問我還要一直壓著嗎?”</br> 默默出力的耿清河艱難道:“我快……哎這是什么?!”</br> 看不大出以前模樣的“米勒”掙扎的力度不小,他好容易一個大幅度的翻身,差一點就從壓制下掙出去。而被他壓在身前的東西也猛地甩出,重重撞在了耿清河的小腿上。</br> 紅倒是沒紅,就是疼得他直抽冷氣。</br> “沒事吧?”林柚見到那玩意,眼前一亮,“——這個拿過來!”</br> 再次制服米勒也沒用太多力氣,而他們這回的目標(biāo)還要更明確——就是他胸前掛著的那臺便攜式攝像機。</br> 既然米勒死前是在查失蹤案,這應(yīng)該也是他當(dāng)時用的東西,里面搞不好記錄了他遭遇瘦長鬼影的全過程。</br> 簡明佳和耿清河分別按住腐尸的肩膀,林柚把攝像機自脖子上取下來,來回端詳著這巴掌大的小儀器。</br> ……鏡頭裂了。</br> 她有點心虛,也不知道是不是絆那一跤摔的。</br> 林柚試著開機。一片昏暗中,攝像機的屏幕正常地亮了起來,但右上角那鮮紅的電池標(biāo)志在提醒他們已經(jīng)不剩多少電了。</br> “時間有限啊,”她嘀咕,“還是看看他錄到過什么……嗯?”</br> 林柚一愣。</br> “沒內(nèi)存卡?”一旁的耿清河也瞄見了彈出來的提示。</br> “可能……”找到線索的喜悅沉下去,林柚道,“被瘦長鬼影拿走了?!?lt;/br> 想想也是,都做成了代理者,線索怎么可能還好好在他身上。</br> 而就是在這句話落下的同時,林柚眼尖地瞥見攝像機的屏幕閃了一下。</br> 她動作一頓,不動聲色地看過去。</br> 鏡頭玻璃是摔出了裂紋,拍進來的景象也都帶著重影,不怎么清楚??裳巯碌淖兓植灰粯?,明明她穩(wěn)穩(wěn)地托著攝像機,畫面卻自發(fā)愈加劇烈地搖晃以至扭曲,電流聲滋滋作響——</br> 就像有什么存在影響這里的磁場。</br> 林柚猛地抬起頭。</br> 一道高瘦的影子悄無聲息地立在他們蹲著的過道的另一端。</br> 他領(lǐng)口的領(lǐng)帶打得工工整整,雪白的臉上只隱約看得出五官凹下去的輪廓。長及膝蓋的雙手垂在兩邊,幾條烏黑的觸手自背后冒出來。</br> 林柚第一次近距離親眼看到瘦長鬼影的真身,但這不妨她本能地感受到對方有多危險。</br> 這是看不下代理者的表現(xiàn),終于打算自己上了嗎?</br> “分開!”</br> 在他邁開腿的一瞬間,林柚果斷把攝像機塞進背包,悄聲道:“目標(biāo)是我,我引開他,你們?nèi)フ覂?nèi)存卡!”</br> 耿清河還想說什么,沒來得及就被簡明佳狠拽了一把。</br> 前面的出口正對兩條岔路,她向左,那倆人向右。</br> 雜亂的腳步聲在工廠通道內(nèi)回蕩,林柚抽空回了下頭。</br> 瘦長鬼影追著的果然是她。</br> 他也不著急,始終不緊不慢地保持著一段距離。本缺少五官的面孔上逐漸裂開一條歪扭的縫隙,兩側(cè)詭異地提起——像是在享受著這個貓捉耗子的游戲。</br> 在看到走廊上終于出現(xiàn)第一扇門時,林柚沖上去就猛擰門把。</br> ……反鎖的。</br> 她暗罵一聲,眼瞧身后追著的BOSS越來越近,趕忙就朝下一個房間跑去。</br> 這一回暢通無阻。</br> 林柚進去后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關(guān)門上鎖,門外再沒傳來動靜。她抹一把汗,回身打量自己闖進的地方。</br> 看上去是這間廠房的倉庫,林柚打著手電,穿行在一排排貨架前。燈光晃來晃去,她照到了墻上貼著的一張紙。</br> 上面寫的是工廠的規(guī)章制度。</br> 不等興致索然地移開手電筒的方向,林柚忽然心里一動,又湊近了些。</br> 搞不好……</br> 看到紙面上從后面透過來的微妙凸起,她心知自己想對了,一把將那張紙扯了下來。</br> 翻到背面,那凸起果然是幾行潦草又有力的字。留下它的人為了不讓別人輕易發(fā)現(xiàn),把信息藏在這張印刷紙的背后,又重新貼在了墻上。</br> 林柚認出了那筆跡,和公寓里那張紙條是極相似的。</br> 【當(dāng)你看到這些時,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br> 我想我發(fā)現(xiàn)了結(jié)束一切的辦法,然而,我沒有機會去實施了。</br>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希望你能終結(jié)“它”,我把方法就藏在——】</br> 剩下的話和左下角一起被撕下了,而右邊則留著落款——“D·米勒”。</br> 林柚:“………………”</br> 最重要的線索不見了!</br> 要這張紙有何用!有!何!用!</br> 她做了個深呼吸,最后還是把它折折好,往懷里一塞。</br> ……沒準(zhǔn)再往前走走能找到剩下的小半張,林柚不抱什么希望地想。</br> 又穿過一排貨架,她驀地看見前面有光亮透過來。林柚看著那扇大開的門,心說這難道通的是工廠出口,正要邁開步子去探探路之際——</br> 出現(xiàn)在門口的家伙就讓她伸出去的腳生生變成了后退一步。</br> 熟悉的西裝,熟悉的紅領(lǐng)帶,熟悉的臉上一片空白。</br> 林柚:“……嗨?”</br> 瘦長鬼影可沒工夫跟獵物打招呼,他臉上的縫隙咧得更大了。</br> 觸手向眼前襲來的剎那,林柚拔腿就跑。</br> ——她說門外怎么沒動靜,敢情這位一開始就知道有兩扇門所以直接從另一邊過來了!</br> 林柚喘著氣,回憶著自己一路來時的位置在貨架間奔逃,她和瘦長鬼影之間永遠卡著一排貨架,簡直堪稱秦王走位。觸手一次又一次撲了個空,哪怕用上瞬移也無濟于事。</br> 一開始在逗弄獵物的瘦長鬼影也漸漸失去了耐心。</br> 他瞅準(zhǔn)她穿過下一排貨架的空隙,徑直沖對方的脖子勒去!</br> 林柚下意識用手擋住了脖頸,但在瘦長鬼影看來,沒關(guān)系,結(jié)局都是一樣的。</br> 就在碰到的前一秒,突然有什么力道迫使那條觸手生生轉(zhuǎn)了方向。</br> 瘦長鬼影:………………</br> 他淺淺凹下去的眼眶轉(zhuǎn)向自己那條化為漆黑觸須的胳膊。</br> 幫助獵物一起完成反擊的是臥在她肩膀上的一只手,一只有著光滑斷面的手。</br> 此時此刻,這只曾經(jīng)出沒在床底、如今被收入麾下的手面對比它強上不止一倍的敵人,因為自己暫時取得的階段性勝利而十分洋洋自得。</br> 還得意又挑釁地比了個“V”字。</br> 而那條觸手,被順勢拉過貨架,繞過橫杠。</br> 打了個漂亮的單邊蝴蝶結(ji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