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自投羅網(wǎng)
這世界上可沒有誰能接受自己的觸手被挽成個蝴蝶結(jié)的。</br> 眼看對方暴怒,又是一條觸手迎面抽過來。林柚條件反射地一偏腦袋,勁風(fēng)帶起碎發(fā),正好讓其從耳邊擦過。</br> 她心一橫,索性在那條觸手想繞過她脖子的剎那趁勢一把抱住了它。</br> 肩上的那只手見這情形也來了勁頭,它興奮得直接撲上觸須,死死地扒在上面。</br> 林柚早在旅館時就知道,這手的力氣足以跟兩個成年人媲美。此時此刻,在它的協(xié)力下,只需要三繞兩繞,系在鋼架上的又是個完美的蝴蝶結(jié)。</br> 林柚看著這一左一右的單邊蝴蝶結(jié),忽然有點遺憾它倆沒有同時伸出來,不然能打成一個完整的。</br> 不知道又蹦蹦跳跳回她肩膀的那只手是不是同樣的想法——天知道它怎么想的,竟是還有點意猶未盡地立起來,朝著瘦長鬼影的方向慢吞吞地勾了勾食指。</br> 活脫脫是在嘲諷說,“小老弟你盡管來啊,我們就沒在怕的”。</br> 林柚:“……”</br> 你這么囂張的嗎?</br> 被打了兩個蝴蝶結(jié)的瘦長鬼影:………………</br> 他周身散發(fā)的低氣壓幾乎真凝成了實質(zhì)化的黑霧,這會兒正是一撩就炸的時候。</br> 彌散在空氣中的黑色顆粒中,又有兩根觸手冒了尖兒。臉上的縫隙本已抿成了一條僵硬的直線,這會兒又怒極反笑地扯起弧度。</br> 與此同時,尖銳度爆表的嗡鳴聲險些刺破林柚的耳膜。</br> 再看那揮舞在他身后的觸須也隱隱有狂亂的架勢,林柚心知不妙,一扭頭沖出這排貨架還沒過兩秒,就聽見背后轟然倒塌的聲音。</br> ……這怕不是氣得直接暴走了!</br> 鐵架倒了一排又一排,林柚跑到進(jìn)來的那扇門三兩下擰開鎖頭。再回頭一看,瘦長鬼影已經(jīng)解開了被綁在橫杠上的觸手。</br> ——果然啊,手多就是任性。</br> 林柚沒敢再多待,她只來得及緩了口氣,又立即把門帶上——能多拖一秒是一秒。</br> 她本來也沒指望小花招能對瘦長鬼影這等級的家伙起多大效果,能拖延到時間就達(dá)到了一開始的目的。</br> 沒工夫再去找出口了,沿著原路就是一路狂奔。林柚趕到之前那岔口,氣兒都沒喘勻,抬眼正看到分頭行動的倆人也在往回跑。</br> 他們倆這時間倒是趕得巧。</br> “我們找到內(nèi)存卡了,正想看柚柚你那邊行不行——”簡明佳語速飛快,見林柚連忙擺手讓她待會兒再說,懵了一下,“怎么?”</br> 先一步回答她的是遠(yuǎn)處“哐當(dāng)”一聲被轟然砸到對面墻上的鐵門和從里面冒出的黑色觸手。</br> 耿清河:“臥槽???”</br> “往外跑!”林柚匆匆道,“直接回公寓!”</br> 暴走的瘦長鬼影立在那頭,根本用不著再多說什么,三人撒腿就往同一個方向沖去。</br> “到底怎么回事讓他這么生氣?!”</br> 簡明佳不可置信地問:“你不會真是想用五險一金挖他吧?!”</br> 林柚還真在逃跑的間隙分得出眼神瞪她,“開個玩笑而已,我是那樣的人嗎?”</br> 你太是了!!</br> 面對兩人無聲的控訴目光,林柚被噎住了。</br> “好吧我承認(rèn),”她老老實實地說,“但我也沒干什么出格的,就是叫了幫手一起給他的觸手打了個蝴蝶結(jié)。”</br> ……這還不夠出格?!</br> 無論是簡明佳還是耿清河,都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想去想象那是個什么畫面。怪不得瘦長鬼影那么生氣,還能說什么,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啊!</br> 一分鐘早過去了,那只共同作案的手原本還扒在她肩頭跟著一蕩一蕩,這會兒已經(jīng)回了圖鑒。</br> 經(jīng)過被五花大綁還在原地蹬腿的原米勒現(xiàn)代理者,他們接二連三地趕忙鉆過卷簾門上那道被劃開的口子,一氣兒跑出能有十幾米。</br> “還——”簡明佳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在追嗎?!”</br> “不。”</br> 林柚扶著膝蓋回頭望去,“他站在那兒了。”</br> 工廠屋檐的陰影下,瘦長鬼影沉默地注視著這邊。他臉上明明沒有五官,卻硬是能讓人感受到還沒有消散的勃然怒氣。</br> “我總感覺他在說……”耿清河喃喃,“現(xiàn)在跑也沒有用,我會找到你們的。”</br> “我還怕他再不來呢。”</br> 林柚想著在倉庫里找到的那張紙,滿不在乎地一撩耳邊碎發(fā),“等著,就快解決了。”</br> 簡明佳:“那現(xiàn)在?”</br> 既然瘦長鬼影已經(jīng)不追了,是不是就不用——</br> “還是回公寓,”林柚聽出她意思,打斷道,“你看天氣。”</br> 進(jìn)工廠前不說是陽光高照,至少也是個晴天。然而這短短一個多小時,天邊就壓上了層層陰沉得要滴水的烏云。</br> 系統(tǒng)明顯在限制玩家的行動,提醒他們這時候不適合到處跑。</br> 果不其然,前腳剛邁進(jìn)公寓樓大門,只聽遠(yuǎn)處一聲響雷。幾滴雨水先后落地,緊隨而下的就是傾盆大雨。</br> 胡子拉碴的管理人又不知道溜達(dá)到哪里去了,三人交換個眼神,決定先上樓去林柚的房間匯總一下情報再說。</br> “這個是在一間辦公室的桌上找到的,”耿清河拿出那塊內(nèi)存卡時說,“……大小應(yīng)該符合?”</br> “試試唄。”</br> 林柚接過,打開攝像機(jī)后蓋,還真順利地把卡塞了進(jìn)去。</br> 看來就是它了。</br> 她重新開機(jī),另外兩個人也把腦袋湊過來。然而,一調(diào)出錄像,三人就齊刷刷傻了眼。</br> “不是,”簡明佳心態(tài)要崩,“這卡是壞的?!”</br> “不至于吧?”</br> 耿清河拿過攝像機(jī)又是來回一通擺弄,可怎么都是提示“數(shù)據(jù)錯誤”——毫無疑問,他們白跑了一趟。</br> 林柚往桌邊一靠,琢磨出不對了。</br> “我說怎么那么大方地讓你們?nèi)フ覂?nèi)存卡,”她道,“還放我們走,敢情他知道根本沒找到有價值的東西啊。”</br> 內(nèi)存卡肯定是瘦長鬼影拿走又毀壞的,她在倉庫里看見的那張紙也八成是被他撕下了半拉。</br> “完犢子。”</br> 簡明佳沒好氣地哀嘆一聲:“——這什么事兒啊。”</br> “別急啊,天無絕人之路,不可能到這就是死局。”林柚側(cè)首,“既然米勒連消滅瘦長鬼影的辦法都調(diào)查出來了,他有可能不知道對方的手段嗎?”</br> “如果我是他,肯定還會留后手。”</br> 她道:“比如最后帶在身上的東西——你把那個攝像機(jī)拆了。”</br> 耿清河:“……真拆啊?”</br> 難不成還能是假,林柚一個眼神過去,他立馬老老實實地動了手。手上沒有現(xiàn)成工具,耿清河只好撿能拆的動,檢查過什么都沒有的后蓋,他又試著擰了下鏡頭。</br> 這攝像機(jī)是可拆式的,但取鏡頭時也未免太費力了,就像有東西夾在里面——</br> 耿清河心下隱隱有了預(yù)感,但當(dāng)真有一張小紙片輕飄飄落在地上時,他還是驚呆了。</br> ——居然真的有?!</br> 對上他震驚的目光,林柚聳聳肩。</br> 會被檢查的衣兜和鞋底都不保險,米勒身上最方便又相對隱蔽的就剩了這里。他應(yīng)該是覺得瘦長鬼影有可能會取走內(nèi)存卡,但沒有閑心去拆攝像機(jī)。</br> 當(dāng)然,這也是她賭米勒會另外留作后手,他們完全可能拆完攝像機(jī)也一無所獲——好在兩人都賭贏了。</br> “‘如果那個辦法被它發(fā)現(xiàn)了,我還留了別的’……”</br> 簡明佳一把撈起小紙片,皺眉念道:“‘在我的床下’?”</br> “‘我的’,”她驀地反應(yīng)過來,“也就是說——”</br> 三人的視線一齊投向林柚那張床。</br> 這回都用不上另外兩人再發(fā)配活計,耿清河自覺且摩拳擦掌地一躍而起,“我來搬!”</br> 挪開床板,擦掉地板上積滿的厚厚灰塵,他試著用手摸上去,果真摸到其中一塊木頭有活動的跡象。</br> 耿清河屏住呼吸取下那塊木頭,出現(xiàn)在眼前那凹坑里的是……</br> ……一條皺皺巴巴還有點臟的紅色領(lǐng)帶?</br> 簡明佳:“……這能干嘛?”</br> “感覺,”耿清河有點不適地用兩根手指捻起它,“有點眼熟?”</br> 林柚湊近一看。</br> “是該眼熟。”</br> 她道:“跟瘦長鬼影系著的是一個款式的。”</br> 一句話就嚇得耿清河又把領(lǐng)帶扔回了坑里。</br> “這這這,”他念叨,“這個是干什么用的,也沒個說明?”</br> “看來是沒打算留。”</br> 林柚拍拍手上的灰,看著窗外道:“先放著吧——咱們是不是一天沒吃東西了?”</br> 另外兩人一看外面天色也恍然,這不知不覺又是大半天過去了,再不補(bǔ)充體力怕是要帶debuff。</br> “你這兒好像沒吃的啊,”簡明佳環(huán)顧一圈,果斷道,“那我下去拿上來點。”</br> “我有水果!”</br> 耿清河也舉起手,“你們要桔子還是蘋果?”</br> 倆人一個拿主食一個去取水果,房間里又只剩了林柚。</br> 搬床掀起不少灰,窗戶開個縫通了會兒風(fēng)。窗外還在嘩啦啦地下著大雨,透過縫隙,雨聲清晰可聞。</br> 夜空陰沉,林柚手剛扶上窗框,不遠(yuǎn)處又是一聲驚雷。</br> 而在雷聲響起的前一刻,閃電照亮了整片天空,借著那亮光,她也看清了正站在樓下樹邊的“人”。</br> 他面孔蒼白,臉上空無一物,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這扇窗戶。</br> 更確切地說,是在看著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