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將計就計
    林柚其人,一向是決定了要做什么就半點(diǎn)都不含糊的。</br>  再度上樓回到自己的那間公寓,她身后還跟了個看熱鬧不嫌事大、想親眼瞧瞧她嚇鬼成果的簡明佳。只可惜浴室實(shí)在太小,站倆人太過勉強(qiáng),后者只好站在門口伸個腦袋往里看。</br>  副本的鬼怪基本都跟BOSS脫不了關(guān)系,既然鏡子里這個能溝通,那下一個情報源就這么決定了。</br>  “別裝了,”林柚動手敲敲紋絲不動的鏡框,“我知道你在?!?lt;/br>  不知是不是錯覺,半封閉的狹小空間中回蕩過一聲抽泣。</br>  簡明佳:“……”</br>  媽耶,這是把人家都嚇哭了?</br>  “哎,我哪有那么可怕?!?lt;/br>  偏偏某人沒有絲毫的自覺,“如果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把你翻回來——當(dāng)然,要是你想在這之后動手腳,你不會想知道是什么后果的?!?lt;/br>  ……等等后面已經(jīng)直接變成威脅了吧?!</br>  簡明佳在旁邊圍觀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她回憶了一下自己這位發(fā)小一貫的秉性,決定還是先閉嘴安靜看戲好了。</br>  “我、我答應(yīng)你,”小女孩細(xì)聲細(xì)氣的,“我這次肯定不搗亂了?!?lt;/br>  林柚心說居然還真管用。</br>  她斟酌片刻,伸手把鏡子取下,重新掛了回去。</br>  藏在鏡子里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從邊角處探出頭。</br>  簡明佳下意識倒抽了一口涼氣。</br>  她們倆都見過在電線桿上貼著的尋人啟事里的這張臉——就在兩個小時前。照片上,有著淺金色自然卷的小姑娘笑得燦爛可愛,可現(xiàn)在鏡子里的她就完全不同了。</br>  原本白嫩的肌膚泛著古怪的褐色,皺皺巴巴得活像樹皮,金發(fā)枯黃地耷拉著,只有五官還能依稀看出以前的影子。</br>  “對不起,”她吞吞吐吐道,“我只是想嚇嚇你,沒有惡意?!?lt;/br>  這個先放下不談。</br>  “你是艾米麗?”林柚問。</br>  小女孩有點(diǎn)驚訝地看了她一眼。</br>  “我不記得了,”她回答,“你喜歡怎么叫就怎么叫。”</br>  不記得了?</br>  林柚打量著她,沒從她臉上瞧出說謊的痕跡,“那你還記得多少?”</br>  “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印象?!?lt;/br>  小女孩糾著手指,不確定道:“以前有很愛我的爸爸媽媽,還有……我在有很多管子和機(jī)器的地方醒來過。我記得那里特別大,周圍都是紙箱木板,地上都臟兮兮的,旁邊還有好幾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br>  機(jī)器?箱子?</br>  林柚迅速想到最接近這描述的場所。</br>  “你是說工廠?”</br>  艾米麗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輕輕“嗯”了一聲。</br>  “應(yīng)該是的……總之,我當(dāng)時就在這里面了,”她懇求道,“但他們還是正常的,求你們——求你們?nèi)ゾ染人麄?!?lt;/br>  上下掃視鏡子里的小女孩一眼,林柚忽地一笑。</br>  “好啊,”在艾米麗驚喜的眼神中,她道,“包在我身上了。”</br>  *</br>  “林柚——!”</br>  原本靠在樓梯扶手上等她倆的耿清河正在思考人生,被簡明佳這聲叫喊驚得差點(diǎn)往后一滑,好容易穩(wěn)住平衡就連忙開口:“咋了咋了出啥事了?”</br>  “走,”林柚往外指指,“去看看附近有哪家工廠長年沒人用了。”</br>  “你站??!”</br>  簡明佳不由分說一把扯住她袖子。</br>  “你想想這都過去多久了,那些被綁走的小孩就算活著怎么可能還在那兒,萬一你去了結(jié)果只有瘦長鬼影——”</br>  林柚:“那也正好啊。”</br>  簡明佳:“……”</br>  哦湊,忘了這家伙一門心思想拿卡了。</br>  “你們……”沒聽到事情起因的耿清河仍是一頭霧水,“在說什么?”</br>  “這家伙房間的那面鏡子里的鬼就是一個被瘦長鬼影綁走的小女孩?!?lt;/br>  簡明佳解釋:“然后說她是死了,但曾經(jīng)見過別的孩子還活得好好的,被藏在一家工廠,拜托我們?nèi)ゾ人麄儭!?lt;/br>  聽到她的話,林柚一樂,“你還真信她說的?”</br>  簡明佳:“………………?。俊?lt;/br>  “說到工廠那里引導(dǎo)得太明顯了,小孩子果然還是小孩子。”她道,“而且,艾米麗故意隱瞞了一點(diǎn)——如果她在那里就進(jìn)鏡子了,又是誰把她掛在公寓的?”</br>  “誠然,也有可能是米勒撿回來的,但萬一是瘦長鬼影呢?”</br>  簡明佳背后一毛。</br>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她喃喃道。</br>  “行事風(fēng)格?”</br>  林柚一攤手。</br>  “從喜歡一點(diǎn)點(diǎn)折磨受害者到他們精神崩潰就可見一斑了?!?lt;/br>  “有一個很經(jīng)典的游戲,”她說,“雖然沒有明說,但誘導(dǎo)主角發(fā)現(xiàn)真相的線索十有八|九是他準(zhǔn)備的,然后在她以為自己終于能逃出生天時殺了她?!?lt;/br>  她聳聳肩,“可能這就叫‘我就是喜歡你知道了真相卻還是拿我無可奈何的樣子’吧?!?lt;/br>  “他還能把殺死的人變成自己的代理者——總之,如果艾米麗是瘦長鬼影的代理者,也就是他讓艾米麗誘導(dǎo)我去工廠,”林柚道,“那里可能真有什么在等著?!?lt;/br>  至于是本尊還是誰就說不好了。</br>  但風(fēng)險和收益并存,那個游戲的主角可是差一點(diǎn)就發(fā)現(xiàn)了消滅瘦長鬼影的辦法。</br>  “所以你真要去?”耿清河僵硬道。</br>  回答他的是林柚的微笑。</br>  ——為什么不來個將計就計呢?</br>  一雙桃花眼彎彎,眼尾上挑。她笑起來是很好看的,卻笑得耿清河和簡明佳生生又齊刷刷地在心里給瘦長鬼影點(diǎn)了根蠟燭。</br>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夜路走多了總是要見鬼的??!</br>  雖然是魔鬼的鬼。</br>  “行了,”簡明佳帶頭往下走,“那就去找人問問吧?!?lt;/br>  也真是趕巧。</br>  等他們踏下最后一階臺階,正好有人推門進(jìn)來。</br>  男人留著滿下巴的絡(luò)腮胡子,就沖他把鑰匙往前臺桌子一扔的架勢,都能看出他的身份——是這棟公寓的管理人無疑了。</br>  林柚飛快地瞟了眼他胸口上的名牌。</br>  “……阿爾瓦先生,”她問,“鎮(zhèn)上以前有哪家工廠倒閉了嗎?”</br>  “這郊區(qū)附近不就是?!?lt;/br>  絡(luò)腮胡男人順口應(yīng)道:“就出去直走上二十分多鐘,朝左邊能看到——你問這個干什么?”</br>  “隨便問問,”可能是她的長相太有欺騙性,還真沒引起對方的懷疑,“只是聽說好像有哪家經(jīng)營不景氣的。”</br>  “哦哦,那注意點(diǎn)?!?lt;/br>  他提醒。</br>  “那里一般沒人去,年久失修太危險了,還不知道有什么呢?!?lt;/br>  就是打算去那兒會會某位BOSS的三人:“…………啊哈哈哈。”</br>  “這樣一看還是有點(diǎn)遠(yuǎn),郊區(qū)嘛也難怪?!?lt;/br>  離公寓大門走出一段距離,簡明佳手搭涼棚,遠(yuǎn)遠(yuǎn)地望向絡(luò)腮胡管理人說的方向,“啊——我看到點(diǎn)影子了?!?lt;/br>  隨著周圍的建筑越發(fā)稀疏,工廠廠房也近了。</br>  這家占地面積不小,周圍連開出的車道上都長了雜草,看上去廢棄已久。卷簾門不知道被誰給劃出道縫,雖然還卷曲地閉合著,但假使用力掀起來,還是夠一個人鉆進(jìn)去的。</br>  就是得小心點(diǎn)。</br>  注意著別被鐵片割到,林柚剛一成功鉆進(jìn)工廠,先被里面不知道累積了多少年的灰塵給嗆得咳嗽了兩聲。</br>  “咳、咳咳!”</br>  隨后進(jìn)來的簡明佳也不由抱怨,“這怎么這么大灰?”</br>  “估計廢棄挺久了?”留在最后壓卷簾門的耿清河也鉆了進(jìn)來,林柚四下望過一圈,“好暗啊?!?lt;/br>  廠房里全不似外面的日頭正亮,除了卷簾門漏出的那一絲光線以外再看不清其他。</br>  林柚打開腰包。</br>  “好了,恐怖游戲必備道具,”她說,“核能手電——開個玩笑,我昨晚從行李箱里翻出來的?!?lt;/br>  那倆箱子里除了換洗衣服就是生活用品,也就這能用了。</br>  “……這個電夠嗎?”耿清河還記得上回那個沒多久就失靈的。</br>  “我連電池都帶了?!?lt;/br>  林柚按下手電筒,一道白亮的光穿透黑暗,照亮了前面的景象,“要不先去找找電閘?”</br>  話是這么說,誰也不知道電閘在哪。唯一的照明手段只有手電筒,簡明佳一路走得提心吊膽,突然之間響起的動靜讓她發(fā)根都要炸了。</br>  她條件反射地一激靈,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是自己不小心踢到一塊泡沫塑料板。</br>  可下一秒,一口氣還沒松就生生懸住。</br>  不是她發(fā)出的聲音,那動靜還在響。</br>  某個形似人類的東西走進(jìn)了他們的視野。</br>  枯黑、干瘦,單薄的衣物殘破地掛在“它”的身上,肋骨極明顯地突出來。“它”差不多是成年人的身高,待那張腐壞而扭曲的面容轉(zhuǎn)向他們的同時,遠(yuǎn)超出人類音域的怒喊聲幾乎要刺破三人的耳膜。</br>  ……好尖!</br>  林柚被那腐尸叫得條件反射捂住耳朵,眼見對方磕磕絆絆卻以驚人的速度跑來,她一回身,倆人秒懂她的意思。</br>  ——跑!</br>  雖然不知道這里是不是艾米麗說的那家工廠,過來的一路上他們也繞過了不少管子和廢棄得都結(jié)了蜘蛛網(wǎng)的設(shè)備。</br>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身后輕重不一的腳步聲仍未消失。</br>  轉(zhuǎn)過一個轉(zhuǎn)彎,林柚驚覺自己踢到了什么。</br>  事不宜遲,她看清那東西的瞬間,一把拉住簡明佳,把她往另一頭一推,“拿著這個!”</br>  簡明佳:“????啊????”</br>  她滿頭霧水,還是有樣學(xué)樣,和發(fā)小各蹲在一邊。</br>  “我數(shù)到三,”林柚說,“直接拉?!?lt;/br>  “一、二——”</br>  還在刺耳尖叫的腐尸更近了,他四肢詭異地彎曲著,卻絲毫沒影響到他的速度。</br>  “三!”</br>  橫在路口的繩子猛然拉起,急于追那三人而根本沒看路的腐尸“哐當(dāng)”一聲——</br>  摔了個馬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