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海上燃犀圖19敢于面對自己,才是勇氣。
“我們必須直面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點,才能克服對它的回避和恐懼,讓自己的精神力更加強大,”邵陵說道,“對此,我認為有兩種方法可以改善,一種就是我剛才所說的崩潰療法,另一種,就是徹底剖析自己,并把它說出來,告訴給別人,克服回避和羞恥心,因為坦誠會讓人更堅強和從容。諸位如果不反對的話,可以隨意選擇以上這兩種方式,我們其他人都來幫忙。”</br> “那我就崩潰療法吧……”羅勏猶豫著看向邵陵,“邵哥,你打算怎么給我治療啊?”</br> “當然是讓你先崩潰再重建了,”衛(wèi)東拍著他的肩,“不破不立就是這意思了。比如你怕貞子和伽椰子吧?那我們就扮成這類型的鬼不停地嚇你,等你嚇麻木了,再遇到這樣的幻象就不會再害怕了,明白吧?”</br> 羅勏一激凌:“光聽你說我就快嚇死了,這樣真能行嗎哥?”</br> 可能是覺得衛(wèi)東不靠譜,羅勏望向邵陵,沒想到邵陵竟點了頭:“就是這個意思。”</br> 羅勏哆嗦著掙扎:“這,這船上啥都沒有,你們怎么扮鬼啊?要不換個方式?”</br> “有的是東西,這你就甭操心了,等著吧。”衛(wèi)東說。</br> “諸位呢,有沒有想要說些什么的?”邵陵看向其他人。</br> 眾人各自垂眸審視自己,方菲先開了口:“我可能會敗在‘哀’這種情緒上吧。雖然我喜歡冒險,喜歡挑戰(zhàn)極限,也不怎么怕死,但我是個悲觀主義者。”</br> 方菲頓了一頓,目光望著自己盤坐的膝蓋,似在組織語言,用以剖析自己。</br> “正因為我過度悲觀,所以我總在冒險,我用充滿刺激的生活防止自己陷入抑郁,但我始終不敢承認,我冒險,可能只是在追求死亡。</br> “讓我感到悲哀抑郁的點有很多,如果幻象把這些東西集中起來展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可能瞬間就會崩潰,再加上……于隆的死,實話說,我現(xiàn)在悲觀的情緒有些嚴重。”</br> “我能體會你現(xiàn)在的感覺,”率先對她予以回應的是柯尋,“因為這種情況我也曾經(jīng)歷過,而且所有的勸慰開導在這種時刻都沒有任何作用,只會加重自我厭棄感和喪氣。</br> “但你真的很勇敢,很多同類情況的人并不愿意,或是沒有勇氣把自己的這種心理說出來,他們逃避面對生活的殘酷,也逃避接受無能失敗的自己,他們能做的就只有破罐子破摔。</br> “但你不一樣,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女人,雖然你悲觀,但那是因為生活太操蛋,不是你的錯。我覺得你不需要大家?guī)湍阕鍪裁葱睦斫ㄔO,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好了,是生是死你都沒有輸給自己。”</br> 這番話說完,大家都靜了很久。</br> 秦賜覺得柯尋不愧是做過隊長的人,并且當之無愧。</br> 他既沒有給人灌雞湯,也沒有說什么浮夸粉飾的漂亮話,但他卻又能讓一個悲觀喪氣的人感受到他給予的溫度和力量。</br> 這一點,從聽過他的話后方菲臉上浮現(xiàn)出的一抹微笑就可以看出來。</br> “謝謝,”方菲說,“你讓我的喪氣的勇敢變成了灑脫的勇敢,很有用,謝謝。”</br> 邵陵不由多看了柯尋幾眼,柯尋回視他,挑唇而笑:“雖然我也有情緒上的致命弱點,但我不太愿意說,你們誰還想說,繼續(xù)。”</br> 衛(wèi)東:“我覺得我的致命弱點可能是欲……”</br> 羅勏驚奇地看他:“可你看著不像縱欲過度的人啊東哥。”</br> “……我特么,”衛(wèi)東在他腦瓜子上乎了一掌,“我說的是一種對可望不可及的東西的渴求欲,比如金錢,房子,美食,我好像特別渴求這些……”</br> 柯尋搖頭:“你說的這些,一般人都渴求,誰都渴望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但跟一無所有的活下去比起來,哪一個對你的誘惑更大?”</br> “……活下去,我怕死。”衛(wèi)東說。</br> “所以你想好了再說,正確認識一下自己。”柯尋說。</br> 衛(wèi)東“哦”了一聲重新自審,邵陵的目光就又落向秦賜。</br> 秦賜笑了笑:“做為一個見慣了病人生死和痛楚的醫(yī)生,死亡,悲哀,和恐懼,都早已漸漸麻木,醫(yī)生的工作強度很大,加班是常事,所以也幾乎沒有時間去擴張自己的**,醫(yī)生這項工作要求一顆平常心,我不敢說自己滿足幻象篩選后的條件,但目前我也并不能確定自己的情緒弱點在哪里,恐怕只有事到臨頭才能知道了。”</br> “秦哥是淡定派的,說不定最后能在畫里得道成仙呢。”衛(wèi)東說,“浩文兒也像是這一掛的,是吧浩文兒?”</br> 朱浩文卻垂眸,淡淡地說了一聲:“我也有情緒弱點,但我也并不想說。”</br> 邵陵笑了笑,沒有再繼續(xù)引導,看得出來,這一伙人雖然性格各異,卻都是有著自己的堅持的人。唔……好吧,那個衛(wèi)東可能不是……不,他也是有堅持的,他堅持著完全信任自己的朋友們。</br> 都很難得。</br> “合著最后就摁著我一個人兒治療唄。”羅勏膽戰(zhàn)心驚地說。</br> 接下來的時間,沒有什么事能做,就只剩下了等待。</br> 方菲默默記誦牧懌然定下的記號,牧懌然則對著雪格留下的“雞”字陷入沉思,邵陵,秦賜和朱浩文,各居一隅,或閉目養(yǎng)神,或也在思考,陳歆艾能從昨晚的幻象中活下來也是相當不易,此刻可能因為悲傷和精神緊張的雙重作用,縮在墻角睡了過去。柯尋和衛(wèi)東則正用崩潰療法幫助羅勏克服恐懼。</br> “治療”羅勏的方案是柯尋想的。</br> 用衛(wèi)東的話說:柯兒這小子從小皮到大,整人那是專業(yè)的。</br> 方案其實很簡單,就逼著羅勏自己一個人去甲板下面的下層艙走上一圈,期間柯尋和衛(wèi)東穿上白袍出沒在黑暗的艙門間,或爬或撲地往死里嚇唬他。</br> 羅勏是真的膽小,明知那滿地學貞子伽椰子爬的是柯尋和衛(wèi)東,看見后仍然嚇得屁滾尿流,然而跑也跑不過柯尋,被撲壓在地上,對著柯尋那一張鬼妝臉,被逼著聽他講冷笑話。</br> 鬼妝是衛(wèi)東用船上找到的繪畫顏料幫著畫的,衛(wèi)東做美工前,曾經(jīng)輾轉在幾個小劇組,做服化道臨時工,畫出來的鬼妝比片子里的鬼還可怕三分。</br> 羅勏一邊嚇得渾身激凌一邊被迫聽著柯尋給他講冷笑話——里頭還夾雜著幾個把主角替換成貞子伽椰子的葷段子,羅勏腦子里整個都錯亂了,三番五次下來,這方法還真的神奇的起了作用——他現(xiàn)在看著柯尋那張鬼臉和身上的白袍就想邊哭邊笑。</br> “成了,”衛(wèi)東帶著一臉“血”地蹲在他旁邊,“晚上要是看到幻象里的鬼,你就閉上眼回憶柯兒給你講的這些笑話段子,別的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管。”</br> “可萬一來的是別的鬼呢?什么山村老尸僵尸叔叔的,這些我都怕啊……”羅勏苦悶地道。</br> “前三晚所有的幻象都是在黑暗里展開的,”柯尋說,“如果這是幻象的固定特征,那么后頭不管來的是什么樣的鬼,黑暗里都差不多,除非到了后面幻象升級,開始有了視覺,就算那樣你也不用怕啊,剛才白練習了是吧?要不再來幾輪兒?”</br> “不了不了,夠了夠了,哥你們歇歇,攢足力氣晚上對抗幻象。”羅勏連連搖手,然后癱軟在地上,喘息了一會兒,才扭頭望向柯尋和衛(wèi)東,“哥,你們倆就沒有特別怕的東西嗎?”</br> “怎么沒有,”衛(wèi)東嘆了口氣,“我以前和你差不多,膽兒小,慫,但自從碰上入畫這個倒霉事兒后,別的不說,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現(xiàn)在一般的鬼是嚇不著我了,不一般的鬼……想想也就那樣,還能怎么著啊,反正遇到了都是一個死,區(qū)別就是死法兒不同罷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奢求能不能活到結束的那一天,我只希望讓我死一個痛快的,千萬別受罪。”</br> 柯尋拍拍他的肩,道:“會有結束的那一天的,我們所有已經(jīng)進過的美術館的坐標,在地圖上標出來后,已經(jīng)基本能看出是兩個字母了,這就是線索,既然有線索,就一定是個有始有終的局,雖然不知道后頭還會有多少幅畫在等著咱們,但肯定會有結束的時候,堅持就是勝利。”</br> “行吧,我堅持。”衛(wèi)東深吸了口氣,看向羅勏,“你也堅持堅持,我覺得吧,再可怕的鬼,也不如慘死本身更可怕,何況這幅畫里的鬼都是幻象,只要你不受蠱惑,它們就不能拿你怎么樣,被鬼嚇和死,你選哪個?好好想想。”</br> 羅勏苦著臉點頭。</br> 回到甲板上時,天色已經(jīng)漸暗,死亡的腳步正在向著茫茫大海上的這艘孤船踏來。</br> 方菲一個人坐在船舷邊,沉默地望著腳下墨一般沉濃的海水。</br> “你說,那幾個死去的人,尸體會在哪兒?”衛(wèi)東小聲問柯尋,“就算是掉進海里,這會兒也早該浮起來了,為什么自始至終都沒有見到他們呢?難不成海里有食人的怪物,把他們給……”</br> 柯尋挑了挑眉,像是被提醒了什么,從旁邊的房間里找出眾人第一天來時用過的弓弩,大步走到方菲身旁,遞給她:“我覺得點燃犀角之后,不管你看到什么,十有**都不會再是幻象,這弓你拿著,說不定會用得著。”</br> “萬一不小心射到你們怎么辦?”方菲記得幻象會讓眾人所在的空間坐標產(chǎn)生混亂。</br> “如果你看到的東西很高大,你就蹲下來照著它的頭部射,”柯尋蹲身給方菲做示范,“你看,這樣的斜射角度,就算我們中有人就在附近,也不會輕易被射到,如果那東西當真是只雞,并且只有雞那樣大小,你就站直了,傾斜方向朝下射,同樣不會射到附近的人,當然,如果幻象連我們所處的高低位置都能改變,那就只能怪我們運氣不好了,但是這一箭你還是要爭取射中它,因為它關系到咱們能不能破掉這一局,還記得他們講過的那個秦始皇用箭射死鮫魚的事嗎?我覺得這箭一定是有用處的,你就放心射出去吧。”</br> “好。”方菲不再猶豫,把弓弩接過去,然后看見柯尋又從包袱里拿出兩個手機遞了過來。</br> “以防萬一,”柯尋說,“如果弓弩不好使或用不了,就把手機弄爆,炸丫挺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