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嫁嬌女 !
第50章
將時間倒退到半個月之前,鄭煜澄剛剛抵達(dá)并州的時候。
他以水土不服為由,一直抱恙養(yǎng)于刺史府,既不應(yīng)酬,也不召見其他下屬商議并州事務(wù),可是并州的所有公文,每日都是一堆堆抱進(jìn)他的房里,再抱出來時,全都翻閱圈點過。
鄭煜澄所在的并州之所以特殊,是因為它雖然不處于災(zāi)地,卻是同時與三處災(zāi)地接壤之州,同時,安陰的勢力曾滲透并州。換言之,一旦其他三州因為天災(zāi)之事引起流民遷徙,并州是第一個收到波及的。
好在并州早有防范,嚴(yán)格把控關(guān)卡,事實證明,這一措舉是對的,因為并州率先嚴(yán)格把控,直接導(dǎo)致流民轉(zhuǎn)向金州,將金州擾得一片混亂。
金州刺史逼不得已,頒出一條十分獵奇的規(guī)定,開城閉城時間不再按照既定的時間,每日隨機(jī)開城,每次開城不超過一個時辰,而且每次進(jìn)出,都要嚴(yán)格審查戶籍與路引。金州刺史為了避免流民攻城,連軍隊都派出了。
這也是為什么侯府派出的那隊人會困在金州難以出來,因為他們一直在排隊,還沒排到,門就關(guān)了。
鄭煜澄這頭按兵不動,賈桓卻坐不住了。
他不止一次的前往刺史府請示刺史大人的意思,可是每次應(yīng)付他的都是鄭煜澄的小廝久安。
賈桓其實對這位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做過許多設(shè)想。
他在費堯手下多年,見過也應(yīng)付過很多身份高貴大人物,即便是安陰公主也不在話下。無論說什么,只要將話題打開了,他總能從對方的反應(yīng)中窺伺一二,心中有數(shù)。
可這位不一樣。
他根本不見人。
一句水土不服,能擋萬千因由。
可他又不是真的在養(yǎng)身,那些每日都會處理的公文,甚至是重審費堯還在時處理過的大小事件,都讓賈桓坐立難安。
久安應(yīng)付的次數(shù)多了,也心生好奇,不懂公子為何要這么做,好奇問了一句。
鄭煜澄捧著茶盞坐在書案后,慢條斯理的看公文,淡淡一笑:“換做是你接待新上任的上司,要做些什么?”
久安張口就道:“做足準(zhǔn)備啊。”
鄭煜澄挑著嘴角,賞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并州之事,他出發(fā)之前就與大哥做了一個商議。
并州之難,不在眼下,而在以后,這是一條漫長的路。
這條路靠他一人遠(yuǎn)遠(yuǎn)不夠,需要足夠的助力。所以對他來說的當(dāng)務(wù)之急,不是怎么盡快適應(yīng)并州刺史的角色,而是清點手頭人手,合適的留下,不合適的扔出去。
“所謂準(zhǔn)備,何嘗不是一場翻來覆去表演的戲碼?總得等一等,挨一挨,將他們準(zhǔn)備好的戲一推再推,等他們連背好的戲詞都快忘了的時候,才是看戲的時候。”
久安于茫然中撓頭: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鄭煜澄看似不緊不慢的在并州休養(yǎng)生息多日,其實與曇州和益州的聯(lián)系從未斷過。
托大哥的福,如今鎮(zhèn)守益州的,是忠烈侯府剛剛?cè)腴T的大嫂娘家人,舒家得知是他到了并州,事無巨細(xì)的說了益州的所有情況,也對后期各州如何守望相助做了一個大概的討論。
至于抵達(dá)曇州的,是懷章王衛(wèi)元洲。他在收到鄭煜澄的消息之后,給了一個十分關(guān)鍵的信息——如今的并州,很可能還殘余同黨,費堯便是因安陰之事拉下馬的,如果他要摸底并州官員,得小心這一層,萬事留心。
能有這樣的鼎力相助,固然是好的。
只不過……
鄭煜澄看著懷章王親軍送來的消息,瞇起一雙眼,在心里留了個疑。
侯府分明從懷章王手里搶了未婚妻,這份熱心是哪里來的?
可疑。
先觀望觀望。
于是乎,鄭煜澄這種“冷暴力不合作”的獵奇為官姿態(tài),遲遲不愈的水土不服,以及從他房中傳出又送入的書信和文書,成功的引起了賈桓的不安。
慌亂之中,賈桓心生一計。
他們?nèi)缃衽c刺史就是在比耐心,比定力,看誰先坐不住。
那他就要讓這位刺史先坐不住。
仿佛是老天都在助他,前往長安的信使,一直都是走金州這條路,結(jié)果金州這樣一來,書信間接被阻隔在金州之中,至于其他路,要么耽誤更久,要么很亂。
同一時間,賈桓直接派人往長安去,傳口信散播消息,只道并州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因水土不服,臥病在床,性命堪憂。
書信不會一直被攔截,這個消息也騙不了人多久,可賈桓要的就是朝中派人來查看。這樣,若這位刺史大人是真的抱恙在身,朝廷就會考慮找人替代,賈桓就有了新的攻略方向,若他是裝病躲藏,那眼下這個局,就不攻自破。
鄭煜澄在得知信使被困時,已經(jīng)耽誤了半月之久,他倒是高看了這賈桓一眼,臨時改了計劃。
首先,他派人迅速趕往長安,將自己的真正消息帶到,他沒給書信,只給了一個信物。侯府的人見到自會相信,只要大哥知道情況,長安那頭就不會亂,并州自然還在他掌控之中。
同時,他發(fā)信前往益州和曇州,請求借兵。
自抵達(dá)并州后就避不見人的刺史大人終于露面,誰也沒想到,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剿匪。
賈桓當(dāng)即連同眾人做出反對——并州眼下需要做的是準(zhǔn)備配合三州安撫災(zāi)民流民,豈可再生戰(zhàn)事?
打仗這件事,不管大小,都花錢。
并州后面很需要錢。
鄭煜澄淡定壓下眾議,堅定不動搖,還給出明確的意思——匪是一定要剿的,而且他已經(jīng)派人在并州內(nèi)外打探情況,對臉上或身上有剜去刺青痕跡之人,要格外留意。
他也不解釋,新官上任的火燒的很旺。
賈桓卻白了臉。
為什么要專門針對這樣的人,只有那些與安陰有牽絆的人,才會知道。
鄭煜澄下達(dá)命令后,一反之前避不見人之態(tài),十二個時辰連軸轉(zhuǎn)的在刺史府正廳召集官員議事,這種極端張弛的方式,讓很多人都措手不及,再看刺史大人,哪里有半點病態(tài)?
賈桓見到這樣的鄭煜澄,越發(fā)肯定他之前就是裝的,他果然是對并州這些官員設(shè)防,且握有一定證據(jù)。
在鄭煜澄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給出搜山剿匪計劃的時候,賈桓隱隱有了想法。
看來,指望投靠新的刺史大人,于亂終立功升遷入長安的計劃已經(jīng)不能繼續(xù)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坐以待斃,得先保住性命,才有機(jī)會享受榮華富貴。
賈桓的計劃很簡單粗暴,趁夜引亂賊入城,斬殺刺史,屆時罪名都是這些亂匪的,并州卻可以少一個麻煩。
可他并不知道,計劃引賊入城的這一日,等待他的,是鎮(zhèn)遠(yuǎn)將軍府和懷章王府的強(qiáng)悍精兵,以及新刺史那抹諷刺的笑意。
他被擒于角落,眼睜睜的看著軍馬埋伏,東城門被人打開,然后……
走進(jìn)來一個淚眼往往的小姑娘。
賈桓:?
鄭煜澄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妹妹,急急沖出來時,險些從馬上摔下來。
“蕓菡,你怎么來并州了?”
鄭蕓菡這一路經(jīng)歷的事情著實不少,入城之前,她滿腦子胡思亂想可怕猜測,此刻,她看到原本該臥病在床奄奄一息的二哥,精神奕奕的坐在馬上,中氣十足,眼底溫柔一如往昔,眼淚倏地涌了出來。
月白騎裝的少女翻身下馬,抬手擦一把眼淚,直沖沖的朝著鄭煜澄跑過去。
“二哥——”
鄭煜澄飛快下馬,哭笑不得的張開手臂。
衛(wèi)元洲看著眼里只有兄長的少女,那顆狂跳的心,忽然就頓了一下。
就在這時,被馬車拖墜的人堆里忽然站起來一個人,是烈三。
他目露兇光,握著匕首直沖鄭蕓菡的背后。
擒住這個小丫頭,他們才有活路。
鄭煜澄眼神一偏,見到快步接近的烈三時,臉色劇變:“小心——”
鄭蕓菡足下一頓,下意識就要順著哥哥的眼神轉(zhuǎn)頭。
電光火石間,一刀一劍,一把匕首,同時飛向烈三。
利器入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鄭蕓菡還來不及看見身后的血腥,身子被狠狠拽回去,反應(yīng)過來時,她整個人被按在二哥的懷里。
熟悉的甘松香縈繞鼻尖,將少女的眼淚催得更兇。
她再顧不上別的,緊緊抱住二哥,低聲啜泣:“我、我想你了,我來看你……”
鄭煜澄心頭一軟,低低的“嗯”了一聲,眼神卻一轉(zhuǎn),望向鄭蕓菡身后坐在馬上的女人。
玄色披風(fēng),雪白裙衫,兜帽之下有幾縷亂發(fā)飛出,她的手還保持著剛剛擲出匕首的姿勢。察覺到鄭煜澄的眼神,她眉目輕轉(zhuǎn),迎上他的目光,無波無瀾。
烈三的身體應(yīng)聲倒下,當(dāng)場斃命。
除了那把直入后腦的匕首,還有一刀一劍。
衛(wèi)元洲慢慢收回手,冷眸一偏,對上對面車隊里剛剛擲出長劍的男人玩味的眼神。
趙齊蒙慢慢走到烈三的尸體邊,慢條斯理的抽出自己的劍,訕笑一下。
他好像多管閑事了。
衛(wèi)元洲不再看趙齊蒙,目光落在抱著鄭煜澄哭個不停的鄭蕓菡,心想,他可能又錯過了很多。
這個不省心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