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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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敢這么做，是因為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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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周榮剛剛睡下，恍惚間，耳中仿佛又聽到那溫婉的語聲，可急睜眼，什么都沒有，黑暗的大帳里，只有炭火幽幽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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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把被子裹緊了點。  最近不知是因為再次聽說那個有所關(guān)聯(lián)的人名，還是因為跟萬素飛鬧翻了的緣故，無人的時候，他便開始大片大片地想起一個人來，不可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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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個他生命里很多第一次的占有者，許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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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還記得，那時他性子很燥，一次下人端的湯太熱，燙了嘴，他當即勃然大怒，將湯碗摔在地上，喝令將那人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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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許瑤在后邊聽到，當時也沒求情，過了一天，重新拿出事情來說，勸諫他處罰太重會失去人心，這時他氣已經(jīng)消了，想想也有些后悔，說打都打了怎么辦，她卻笑起來，告訴他她偷偷兒下令把那人藏起來了，現(xiàn)在取消處罰正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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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生氣，說她大膽，自作主張，她卻還是那和氣的笑模樣，一句“我敢這么做，是因為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奉承得他心里熨帖，借坡就下了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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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其實他們的相處總是這樣的，看起來他暴躁又強勢，卻往往事后發(fā)現(xiàn)自己不經(jīng)意就被她牽了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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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跟她在一起，多長時間也覺得短暫，多糟的環(huán)境也覺得開心。  她好像總能明白他地所有心思，給他一切溫柔的包容，以及在必要時，睿智的點撥。  包括年齡的差距和她的第一次婚姻，他都覺得沒什么了，因為那讓他們的床第生活更加琴瑟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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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令旁人最驚訝的是，以他當時小霸王一樣地脾氣。  三年中兩人竟然沒紅過一次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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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哦不，實際上。  是弄僵過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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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是他們成婚地第一年，起因在他，一時情動碰了一個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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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許瑤知道，也不吵，也不鬧，門一關(guān)，臉一板。  把他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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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開始他氣不過，覺得連門房老頭都不只一個女人，她何以悍妒到這地步。  在幾個男人躥叨下，干脆去夢華樓住了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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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但還沒三天，開始想她，抓心撓肝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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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到半個月上，偷偷遣人去家里打探，結(jié)果回報說許瑤該怎么過怎么過。  樂呵著呢，中途因事還隔著簾子接見過一個官員，官員回去大贊其有女中丈夫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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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結(jié)果最后到底是他熬不住，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灰溜溜跑回去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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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許瑤倒大方接待了這位敗軍之將，給他準備了好酒好菜。  笑著向他解釋，“這件事上，當然有我的私心，可是也不全是。  雖然是婢女，也是良家女子，你圖一時之快，卻不是耽誤人家一生么？若照例配送出去，夫家很可能不能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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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當時心里還有點不服，駁了句，“有什么？我負責不就行了？只怕我說要納了她。  你又跟我生氣。  分明是自己吃醋，搬出這些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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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許瑤卻冷笑起來。  “負責？你們男人慣會講這句的。  真要娶了，到時讓人成年累月見也見不到你一面，嫁了人好像守一輩子活寡，就算是對人負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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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一席話說的他啞口無言，后來的兩年中，當真與她秉持互為唯一的關(guān)系，而其實，他覺得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哥哥拿這個譏諷地點過他，他嘴上不說，心里想地是，你那些妻妾的事我又不是沒聽說過，上次為件衣裳在府里爭得頭破血流，最后居然真打起來了，傳得街談巷議，還有臉在這里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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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然而，這份感情中，他投入得越多，越覺得有點惴惴：他的感情那么明白，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她總是那樣淡淡地笑，卻是否也真正在乎他，還是僅僅只是作為第二任丈夫來對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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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果現(xiàn)在有人沖進來，殺了我，你會跟他走嗎？”終于有一次，他借著酒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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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當她明白他的意思，看起來有些吃驚，但旋即又笑了，深深吻下來，“我讓你擔心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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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不要拿自己跟李康那種卑劣的小人比，當初是他脅迫我父母……”，她繼續(xù)溫柔地說著，眼睛里卻有一種堅定的晶亮，“可是現(xiàn)在，我不恨他了，因為沒有他，我就無法遇到你——冥冥之中，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向你靠近，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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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從沒聽過這么讓人幸福的誓言，那****他們幾乎都沒有睡，不知怎么有那么多話要說，沒完沒了地山盟海誓，幼稚到極點可也甜蜜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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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可是，她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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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知道她死訊的時候他整整醉了三天，醒來后別人告訴他一直在喊“騙子！騙子！！”，后面還有什么話，卻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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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黯然低下頭去，自己知道，那是“騙子！明明答應了要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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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面對這種情況，有人選擇用一生去記住，有人選擇用一生去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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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前者太痛苦，你看萬素飛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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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所以更多的人，選了故意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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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的放縱就是從那時開始，各式各樣的酒，各式各樣的女人，不能填補，至少可以麻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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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想到這里，周榮長長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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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因為過去和現(xiàn)實突然不經(jīng)意地聯(lián)系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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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誓言地時候，想不到后來的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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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就像在放縱的時候預料不到有今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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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當那個眉眼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女子，如同她從魂夢中歸來，他卻已經(jīng)配不起那樣的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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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阻隔的所有東西，讓簡單的感情變得重逾千斤，單薄的一副口舌，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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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其實正確的東西，一直都在那里，不因為時勢的變化而改變，但是人類軟弱，常常給自己理由不去堅持，而選擇錯誤地道路，終于會發(fā)現(xiàn)有一天自己需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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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8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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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正想著，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小喜子地聲音，“萬統(tǒng)領(lǐng)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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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心里一刺，通過太監(jiān)的通報？可又搖搖頭，他們現(xiàn)在就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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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從感情上說不太想見她，不過想到，畢竟還在打仗，她是慣有奇謀地，他咬咬牙，坐起來道聲，“讓她進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