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葉勛隨意地翻看著最新的邸報,突然他看到了一條消息,整個人呆在那兒,臉“唰”就白了,眼淚一下子蓄滿了眼眶,并不自覺地淌下來……
文度發(fā)現(xiàn)他不太對勁,緊張地問,“怎么了?”
葉勛雙手顫抖著,眼神悲戚又不敢相信地盯著他,很艱難地說出幾個字,“我大哥……因公殉職了?!”
“大哥?是杜謙大哥嗎?”文度從葉勛手里接過邸報,迅速地看完。“邸報上說杜大哥的尸體還沒找到。也許還有生還的可能。”他知道杜謙在葉勛心里的位置,給他寬心道。
葉勛痛苦地?fù)u搖頭,“那個地方我知道,水流湍急,山勢陡峭。大哥本就身體孱弱,又不習(xí)水性,所以——絕無生還可能!”葉勛閉上眼睛,捶著自己的已經(jīng)透不過氣的胸口道,“我早就預(yù)感到會有這么一天!他一身書生意氣、執(zhí)拗又倔強(qiáng),他對國家社稷滿腔熱情,卻又不懂變通,不合時宜!他根本適應(yīng)不了官場的曲意逢迎、爾虞我詐!也許……這是他最好的歸宿了!”
文度沉吟道,“杜謙大哥人品高潔,為了國家和自己的理想可以奮不顧身。這種精神實在令人敬佩?!?br/>
“他就是這樣不管不顧!他有沒有想一想自己的母親?想一想關(guān)心他的人?我一想到他一邊滿懷激情的要做一些實事,一邊還要笨拙又耿直地應(yīng)付那些不作為官員和上級,就心疼得……一宿一宿睡不著覺?!比~勛說著情緒又失控了,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下來。他擦了一把眼淚,“你說他到底圖什么呀?”
“圖什么?也許圖心里的那份坦蕩吧?!?br/>
葉勛一愣,低語道,“有一天,我也會像他一樣的?!背聊蹋~勛突然對文度說,“文度,你讓桃兒給我收拾幾件衣服,我去跟我父親和夫人說一聲去?!?br/>
“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要去幫忙把大哥的遺體找到,讓他入土為安,我現(xiàn)在能為他做的也只有這些了?!?br/>
“現(xiàn)在這么晚了,明天再出發(fā)吧?!蔽亩瓤纯赐饷娴奶焐?。
“等不了了。我那邊處理完了馬上就回來。家里就拜托你和小虎了?!?br/>
文度點了下頭,“家里你放心吧?!?br/>
五天后,葉勛才回來。他徑直來到了書房,只見他一臉疲憊,眼睛布滿血絲,整個人都瘦脫相了,衣服又臟又破,一雙手滿是血口子、水泡……
文度看了有些心疼地說,“去換件衣服,休息一下吧?!?br/>
葉勛搖搖頭,在書案前坐下,“幫我鋪紙研墨,我要給皇上寫奏表。”
“你要寫什么?我來吧,看你的樣子幾天沒睡了吧?回房睡會兒吧!”
“不用,我自己來。”葉勛紅著眼,表情堅毅地說。
紙墨備好,葉勛略一思索,便下筆開始寫起來。因為有感而發(fā),幾千個字的奏表葉勛幾乎是一氣呵成。寫到動情處,眼淚會情不自禁地滴下來,打濕紙張。奏表中葉勛先說了,他此去的所見所聞,說了他的杜大哥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下如何舍身忘死地與自然災(zāi)害和無為官員做斗爭。他在奏表上寫道:‘杜謙其精神可歌可頌,即使不為其修廟建祠,也應(yīng)大力表彰其行為,讓所有官員楪祈為表率。像他這樣大忠大孝大義大誠之人,若不如此,會讓天下有志之士寒心?!?br/>
奏表寫完,葉勛心緒還是久久不能平靜。他把奏表又通讀了一遍,更加心潮澎湃。他勵志要追隨大哥為拋頭顱灑熱血。正在他躊躇滿志之時,若蓮氣勢洶洶地趕來了。
見若蓮來者不善,文度立刻上前攔著她,“夫人,大人剛回來,趕了幾天的路,還沒有來得及洗漱和休息,就一頭扎進(jìn)書房寫公文。夫人如果沒有急事,明天再說吧,我扶大人回去休息了?!?br/>
若蓮瞪了一眼文度,“沈文度,你什么意思?不讓我說話了?還扶著回房休息?他一個大男人至于那么嬌弱嗎!我就問幾句話!”她又轉(zhuǎn)向葉勛,“你把剩的錢還我吧,放你那兒再弄丟了。”
葉勛低聲嘟囔著,“我哪里還有錢?平時發(fā)俸祿都不過我的手,直接就送到您那里了?!?br/>
“你在這跟我裝什么裝?我說的是你走的時候我給你的一兩銀子!剩了多少?拿來吧!”若蓮向葉勛伸出手來。
葉勛囁嚅道,“我雖沒住店,但……路上也得吃飯?!?br/>
“就五天!能吃一兩銀子?你不是帶干糧了嗎?”若蓮質(zhì)疑道。
葉勛心一橫說道,“我…我給杜大哥立了一個墓碑?!?br/>
“什么?”若蓮柳眉倒豎,“他不是因公殉職嗎?你逞什么能!你有錢沒處花?家里十幾張嘴等著吃飯呢!”
“不就少了一兩銀子嗎?不至于吃不上飯吧?”葉勛氣虛道。
“每個月的錢都是可丁可卯的。少了一兩銀子是你不吃飯還是我不吃飯呀?”
“這個月和下個月晚飯可以不用做我的。我不吃了!”葉勛說道。
“你!一個多月不吃晚飯,餓出個好歹,還得看大夫,還要花錢!不吃晚飯就免了,你晚上到你父親屋里領(lǐng)罰吧?!比羯彌]好氣地說。
葉勛心想可不是這又差不多七天了,便點點頭。
文度插話道,“夫人,能不能改天?您看大人已經(jīng)很疲憊了,眼睛都熬紅了。今天晚上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若蓮看了一眼葉勛,果然眼睛布滿了紅血絲,整個人看著很憔悴,便也生出了幾分惻隱之心,“那就明天晚上吧,也不差這一天了?!比羯徔吹搅巳~勛又臟又破的衣服,皺眉埋怨道,“瞧這身衣服被你穿成什么樣?晚上脫下來,讓桃兒給你洗洗補(bǔ)補(bǔ)。什么衣服穿在你身上都可惜了!”最后若蓮不忘嫌惡地瞪了他一眼才離去……
葉勛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葉勛的萬丈豪情像被一盆冷水澆下來,直澆得他都心都涼了。
皇上仔細(xì)把葉勛的奏表了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甚至可以從某個筆畫顫抖的字和水漬干涸的痕跡,想象出他寫這篇奏表時激憤悲痛的心情。皇上把奏表丟給了旁邊的大太監(jiān)興旺道,“葉勛的奏章你看過了嗎?”
“回皇上,奴才沒看。這個奏表是直呈皇上您的。”
“你看看?!?br/>
“奴才遵旨?!迸d旺小心翼翼捧起奏章看起來。
皇上在一旁揶揄道,“平時讓他寫一個針對時弊的文章,他再三推諉。如今為了一個殉職的治水官員,在這洋洋灑灑上千個字。若不是如此,朕還不知道他文筆了得呢!不準(zhǔn)!他不是和杜謙兄弟情深嗎?朕就是不準(zhǔn),看他能怎樣?”
興旺笑道,“看來這個杜大人對葉大人很重要。杜大人為治水死在任上,的確也是另人惋惜?!?br/>
皇上斜倪著他,輕哼一聲道,“就算杜謙因公殉職,輪到他一個杭州知府提出表彰嗎?他這叫越俎代庖!本來杜謙這個事也在兩可之間,就因為他,朕反而不答應(yīng)了!”
葉勛和秋桐臨風(fēng)立在亭子里。秋桐關(guān)切地望著神情傷感的葉勛道,“我聽說你出去了幾天,沒想到是因為這個。杜大人那么年輕就殉職于任上,實在另人扼腕?!?br/>
“秋桐,你不知道杜大哥對我的意義。他就像我生命中的一道光,就是他讓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正義,有理想,有光明……是他告訴我,人活著應(yīng)該無愧于心,要去做一些事情,才不枉來世上走一遭……”
秋桐一邊很認(rèn)真地聽著,一邊點頭。突然她輕聲問,“你要做他那樣的官嗎?”
葉勛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我想做他那樣的人。純粹!干凈!一往無前!不計后果!不畏艱險!心懷天下!”
“杜大人的人品絕對是無可挑剔的,但做官……”
葉勛轉(zhuǎn)臉看了她一眼,辯解道,“那是因為官場太黑暗,像杜大哥這樣耿直又驕傲的人不愿意與那些貪官污吏為伍?!?br/>
“適應(yīng)不了官場,談何實現(xiàn)政治抱負(fù)?”
“你……不認(rèn)同杜大哥?”
“我也說不好,不過我相信有個人他肯定能把官場上這些事跟你探討明白。我認(rèn)為他是最會做官的人?!?br/>
秋桐竟然把葉勛帶到了她家。葉勛走到大門口才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說要來你家?見你父親我是不是應(yīng)該帶點禮物來?”
秋桐含羞道,“咱們的事我還沒跟父親說呢。這次來不算見父母。最多算是同僚間走動。我一會讓人去你家報信就說你今晚來巡撫大人家談公事,不回家吃飯了?!?br/>
葉勛的到來讓吳忠合稍感意外,但很快就被寒暄客套代替。三人一起用了晚餐,餐桌上氣氛比較和諧,葉勛稍有些拘謹(jǐn),不時偷看秋桐。吳大人還是一如既往地?zé)崆椤2煌5亟o葉勛夾菜。“葉大人,多吃點。別客氣?!?br/>
飯后,三個人便來到客廳,下人奉上了茶。秋桐先開口,定了一下此處談話的基調(diào)?!案赣H,您知道嗎?邸報上說的在安徽治水身亡的杜大人是葉大人的發(fā)小。葉大人從小就很崇拜他,把他當(dāng)做人生的標(biāo)桿。這次他的離去,讓葉大人悲痛萬分?!?br/>
“杜大人因公殉職的確讓人心痛。”吳忠合也頗感惋惜道。
“我大哥清廉、恪盡職守是難得的好官!”
吳大人用手捻了捻自己的胡須搖頭笑笑,想了想才說“論人品,杜大人高潔且耿直,無可挑剔。但論做官,恕老夫不敢茍同?!?br/>
“吳大人言下之意是說我大哥不算好官?這……怎么可能?”葉勛有些意外。
“那得看對好官如何界定。依老夫看杜大人算是一個品德高尚、正直忠貞的‘清流’,算不得一個濟(jì)世能臣?!眳侵液弦廊粦B(tài)度平和道。
“杜大哥怎么就不算一個能臣嗎?他治國韜略、濟(jì)世理論都非常的有見地,而且也很實用。只是沒有用武之地罷了?!比~勛辯解道。
“葉大人以為什么才算得上能臣偱吏?”
“能臣偱吏?”葉勛思忖了一下,“應(yīng)是嫻于吏道、勇于任事、心系朝廷、不避險阻、政績突出的官員吧?”
吳忠合點點頭,“葉大人說的很好。老夫還可以補(bǔ)充一下。能臣偱吏一般都很善于解決棘手疑難問題,善于改革前進(jìn)。能很好的完成自己的使命,但是為達(dá)到目的會在做事手段以及個人品德上有些瑕疵的官員。而‘清流’是指那些正直忠貞、性情耿介、學(xué)問一流、道德一等,但是浮于清議、不善解決實際問題、上不能為君解憂、下不能為民謀福的官員。老夫認(rèn)為兩者最根本的區(qū)別在于循吏能臣重在做事,清流重在做人。杜謙大人就是太愛惜自己的名聲和氣節(jié)了。”
“吳大人的意思是說我大哥是‘清流’,恕在下不能認(rèn)同。他是品德高尚,但絕不浮于空談,他不是正在把他的學(xué)識用在治水的現(xiàn)場嗎?我們不能因為他性情耿直,就把他歸為為清流或是能臣偱吏。我覺得兩者界定的并沒有那么清楚,不是非黑即白的。他就是一個一心想為朝廷做點事,為百姓做點事的好官!”葉勛有些激動地辯道。
“那他做到了嗎?他上沒能為君解憂、下不能為民謀福,如何算的上一個好官?他想治好安徽久已成患的水利問題,卻不能與上下級搞好關(guān)系,單憑一己之力駐扎在水壩上不但賠上了自己的性命,問題也沒有得到解決。這是一個好官該做的事嗎?他為什么不能為了達(dá)成自己的目標(biāo)和志向,放下自己的驕傲和上下都搞好關(guān)系,并利用好這個關(guān)系讓他們和自己一起來完成治水這件事呢?”吳忠合也寸土不讓道。
“那……不成與他們同流合污了嗎?”
“同流合污?為了達(dá)到目的團(tuán)結(jié)自己不喜歡的人為己所用,就算同流合污了?老夫不這么認(rèn)為,反而覺得那是個識時務(wù)、懂變通、能屈能伸的大丈夫。那你說在官場上什么是單憑一己之力可以完成的?哪個不得靠上下同心同力,精誠協(xié)作?”吳大人越說越激動,“不但如此,老夫還認(rèn)為杜謙非但不算個好官,還是個不忠不孝之人!”
葉勛難以接受別人這樣說自己敬仰的大哥,但因為他是秋桐的父親他努力克制著要爆發(fā)的情緒?!皡谴笕四灾亓耍∫苍S我大哥算不上你所謂的那種好官,但您竟然說他不忠不孝?在下官眼里他是大忠大孝大義之人!”
“論為人臣子,他沒能完成圣上給他使命,沒能造福于百姓;論為人子女,他帶著母親睡著壩上,年紀(jì)輕輕就克死任上,愧對父母生養(yǎng)之恩!如此怎能算是大忠大孝之人!”吳忠合慷慨激昂道。
葉勛漲紅了臉,‘騰’地站了起來,但立刻意識到失禮,便冷著臉說,“時候不早了,在下叨擾多時,該告辭了。”
“天宇…”一直沉默的秋桐溫柔地望著他,用眼神安撫他的情緒。隨即又轉(zhuǎn)向吳大人,“父親,葉大人對他的大哥是從小的感情,您這樣說他心里會很難受的?!?br/>
吳忠合爽朗一笑,“老夫今天說的有點多了。老夫仔細(xì)研究了最近葉大人審問的幾個案子。老夫覺得葉大人敢作敢當(dāng)、聰慧豁達(dá),稍加歷練,便可堪重用。初入官場每個人都要經(jīng)歷與自己心里固守之物斗爭的過程,老夫只是出于愛才之心,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提點一下葉大人,讓其少走些彎路,早日看透各中的學(xué)問?!?br/>
葉勛面色稍緩,他恭敬地點點頭,“感謝吳大人的提點?!?br/>
“葉大人想做什么樣官?忠君愛民的官?還是做注重內(nèi)心氣節(jié)的官?”
葉勛一怔,隨后不徐不疾地道,“也許在下做不得‘清流’,也做不好能臣偱吏。在下只會盡全力做好本職工作,盡量做到公平公正、不偏不倚。但不管怎樣,也不會動搖自己內(nèi)心堅守的東西?!?br/>
吳忠合含笑點頭,“嗯,外圓內(nèi)方才是真正為人、為官之道!”
晚上若蓮來到書房找文度,文度心里有些忐忑,連忙起身,“夫人,您找我有事?”
若蓮的表情有些難以捉摸,“我是來問問葉勛沒回家吃晚飯的事。傍晚有人送信說是去巡撫吳大人家用晚餐了?”
“正是。是去了吳大人家?!?br/>
“你知道葉勛最近結(jié)識了一個姑娘嗎?”若蓮言歸正傳道。
“???”文度裝作不知道。
“你別裝了。他都跟我們提過了。還說想娶人家呢。那位姑娘什么來歷?你見過嗎?”
“哦?!蔽亩人闪丝跉猓澳俏还媚镎茄矒釁谴笕说那Ы??!?br/>
“???”若蓮驚得張大嘴巴。
文度笑道,“是不是也算門當(dāng)戶對?重要的是兩個人郎才女貌,一對璧人似的,很是般配?!?br/>
“這是見父母了?”若蓮有些失神的嘟囔道。
“不會發(fā)展那么快,應(yīng)該還是公事吧?!蔽亩葲]有察覺到若蓮的反常。
“公事為什么沒帶你去?葉勛是不是下午就沒回來,肯定和那個千金約會了,晚上就被拐帶回家了。有點出息嗎?”若蓮搖搖頭,憂心忡忡地走了。
送走了葉勛,吳忠合望著滿面春風(fēng)的女兒問道,“秋桐,你今晚把葉大人帶回家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對他動心了?”
“我想讓您跟他增進(jìn)了解,也讓他知道怎樣做官,才算的上真正意義上的好官。讓他以后能更理解您做那件事的苦衷……至于動沒動心?”秋桐想了好一會兒,“我現(xiàn)在也說不好。他這個人真的很單純,有點時候甚至有點傻,但傻得…挺可愛的……”秋桐說著,嘴角不自覺上揚,眼睛閃著點點星光……
吳忠合望著她,心里生出隱隱的不安……
葉勛晚上回來是小虎開的門,小虎神秘兮兮地說,“少爺,夫人說您不管多晚回來都要去老爺房里一趟。”
“哦。”葉勛隨口答應(yīng)了一聲。
小虎很驚訝,“少爺,您好像一點都不怕呀?”
葉勛苦笑一下,“怕有什么用?這是我欠他們的,該還了。”
葉勛進(jìn)房前,若蓮和父親正在激烈地研究著什么,聽見門響,見葉勛進(jìn)來便緘默不言。葉勛向他們鞠躬問好,“父親,夫人。我回來了。”葉勛一眼瞥見了放在桌子上的細(xì)軟鞭,知道這就是今晚要‘伺候’自己的。
若蓮冷嘲熱諷地道,“去拜會你的岳父大人了?”
“???什么岳父?”葉勛大瞪眼睛,一臉無辜的樣子,“不是,我跟吳小姐還沒有到那個地步。我去吳大人家吃飯,真的是有公事。”
“什么公事還得大晚上談?你今天下午就去和吳小姐見面了是不是?不是說讓你們少見面嗎?把我們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呀!”若蓮咄咄逼人道。
“吳大人跟我談的確實是公事。開始談的是杜謙大哥的事兒,因為吳大人知道我跟杜大哥是多年好友。接著就從這件事談到了浙江和杭州的水利問題。這不馬上要到雨季了,我們就一起探討如何更好的治水,避免水患在我們地方上發(fā)生……”葉勛不卑不亢地說。如今他已經(jīng)練就一身編理由、找借口,臉不紅心不跳張開就來的本事。
若蓮冷笑一下,“不是我們非得管著你,不讓你跟吳家小姐來往。主要是因為她怎么說也是千金小姐,大家閨秀。還不是怕你們年輕,把持不住再做出什么不好收拾的事。即使沒有什么,被別人閑言碎語的傳也不好呀!如果你看上了人家就更應(yīng)該好好的保護(hù)她的名節(jié)?!?br/>
葉勛點點頭,“還是夫人想的周到?!?br/>
若蓮撇了他一眼,“至于你的親事,你不要瞎著急!這也不是你該著急的事兒,我和你父親自有安排。等到了時候,我和你父親自會請個媒婆代你上門提親。還有,給你杜大哥立碑的事兒,我們都知道你跟杜謙的交情深,你大老遠(yuǎn)的要去幫忙找他的尸身,讓他入土為安,不是我們都沒攔住你嗎?作為一個好友你做的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墒悄愕昧苛Χ醒剑《胖t是為朝廷殉職的,朝廷自會料理他的后事!你有多少錢?你逞什么能?”
葉勛只是點頭。
“擅自為杜謙立碑,私下與姑娘交往,這兩條夠不夠挨一頓鞭子了?”
“夠了?!比~勛面無表情地點頭道。
“好!我去叫石頭他們?!?br/>
若蓮正欲起身,葉勛連忙道,“夫人!這么晚了就不要麻煩兩位大哥了。還是父親或是夫人來吧。那個鞭子不沉,不需要費很大力氣?!?br/>
若蓮和葉時清對視一下,葉時清沖她點點頭。
若蓮會意,“好吧,我來?!?br/>
葉勛跪在地上開始脫上衣。
若蓮嚇了一跳,“你要干嗎?”
“脫了上衣領(lǐng)罰呀!那鞭子抽一下就是一道,抽完衣服還不得一條一條的了,補(bǔ)都沒法補(bǔ)。”葉勛一邊說一邊把上衣整個脫下來,褪到腰間。
“你這時候知道省錢了?”若蓮正說著,葉勛裸露的上身赫然呈現(xiàn)她眼前,那是一具結(jié)實、健壯又年輕的男人身體,擁有著流暢的線條和健康的膚色……若蓮頓時覺得口干舌燥,她咽了下口水,鎮(zhèn)定了下情緒,拿起鞭子沖葉勛走過來。
若蓮揚起鞭子向葉勛后背抽去。葉勛只覺得后背一緊,感覺后背像被刀劃了一下,又像被火舌舔了一下,是那種尖銳的疼痛,他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這是為他敬愛的大哥和心愛的人挨得打,應(yīng)該是幸福又美好的。
“??!”突然若蓮尖叫一聲,“流血了!”若蓮忍不住去摸那出血的地方,一下子觸摸到他彈性十足的肌膚,頓時手臂一陣**,面紅耳赤。
葉勛回頭見到她一副似乎驚嚇過度的樣子,還安慰她,“夫人,沒有關(guān)系的,鞭子那么細(xì)很容易流血的,其實不很疼。您不用怕。繼續(xù)吧?!?br/>
若蓮卻扔了鞭子,捂著臉回了內(nèi)屋。
葉勛與父親面面相覷,葉勛尷尬地笑笑,“沒想到夫人怕這個?”葉時清始終不說話,只是看著自己,葉勛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什么。
還好一會兒若蓮出來了,她的臉上還有沒擦干凈的水珠,顯然剛洗了臉,她只是掃了一眼葉勛,便把目光停在別住,“葉勛,你把衣服穿上!去大廳匾額下跪一炷香時間,就可以回去睡覺了?!?br/>
“?。磕俏腋赣H泡腳了嗎?”
“泡了!泡了!你別操那些沒用的心了!快去吧。”若蓮不耐煩地催促著。
“好的,謝謝夫人!父親我走了?!?br/>
四周萬籟俱寂,葉勛一個人跪在大廳仰臉看著頭上的這方匾額,“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幾個大字。想起今天晚上吳大人跟自己說的話,他并非覺得他說的沒有道理,甚至認(rèn)為要做一個仕途順?biāo)斓墓伲苍S還真得像他說的那樣。但無論什么也無法改變自己對杜大哥的崇拜敬仰之情。杜大哥驕傲高潔的人格,剛正耿直的性情,為了理想無所畏懼的決心……是他一生追逐的目標(b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