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重大突破
玉凰山的斷崖,是京中人人稱道的奇景。走到了山崖盡頭,嶙峋的山石仍在空中延伸出一段,形如鳳首,故得名玉凰。</br> 懸崖邊上,一身黑色勁裝的男人負(fù)手而立,他臉上只比那日庭審時多了些血色,周身的氣勢卻截然不同。他目光森然,在獵獵山風(fēng)里站成了一棵勁松。</br> 阮秋色一腦門的糊涂:“你怎么在這里?”</br> 裴昱出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十分出人意料,何況他還讓人以刀挾持賀蘭舒,此刻在杏林中打起來的多半也是他帶來的人馬。</br> 為什么呢?</br> “問他。”裴昱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站在她身后的賀蘭舒。</br> 阮秋色回頭望去,方才押著賀蘭舒過來的侍衛(wèi)已經(jīng)收了刀,退回幾丈開外,顯然是循了裴昱的指示,要將此事留給他一人處理。</br> 賀蘭舒迎風(fēng)而立,面上仍是一派云淡風(fēng)輕的神色:“世子不請自來,我也是一頭霧水。”</br> “呵,”裴昱嗤笑一聲,“你在大理寺的刑堂上巧舌如簧,瞞得了別人,難道瞞得過我嗎?”</br> “賀蘭不知世子在說什么。”賀蘭舒鎮(zhèn)定自若。</br> 裴昱的目光驟然變得狠厲:“我今日來,要同你算三筆帳。”</br> “第一,高彬之弟高禮,在你授意之下被那四人欺凌至死。如今高禮在大理寺受刑未愈,這筆賬我來替他算。”</br> “第二,含光國內(nèi)通西夷一案,乃是你一手策劃。只為了那百萬銀兩,便叫含光國舉國覆滅,我朝將士亦是死傷近萬,就憑這個,你萬死不能足惜。”</br> “第三……”裴昱眼底涌現(xiàn)出幾許血紅,含著無邊無際的恨意,“含光國公主青鸞,那日刺殺你未果,反被你手下人制住手腳,任由那四個禽獸玷污折磨,甚至……”</br> 裴昱咬緊了牙關(guān),似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將剩下的話一字一字吐露出來:“沒有你的授意,那四人不敢將她從城樓上拋落摔死。”</br> 賀蘭舒斂住了面上的笑意,只不閃不避地對上了裴昱的眼睛:“你有證據(jù)嗎?”</br> “沒有。”裴昱目光里盡是嘲諷,“連大理寺里我那位表哥都找不出的證據(jù),我怎么會有。”</br> “那世子今日過來,”賀蘭舒淡淡一哂,“是打算草菅人命么?”</br> “你也配叫人?”裴昱瞇起眼盯住賀蘭舒,恨聲道,“你的確高明。你欺凌高禮,從不會親自動手,連口頭的指使都不會叫人聽見。拿定了太學(xué)院里無人敢告發(fā)于你,只要培養(yǎng)起那四條惡犬,還不是想咬誰咬誰?”</br> 見賀蘭舒并不言語,他接著道:“含光國通敵的密文,你當(dāng)然敢放心地讓寧王去查,因?yàn)檫@條毒計(jì)本就被先皇默許。當(dāng)年我班師回朝,立刻便向先皇稟明了含光國并未通敵,是先皇親手在我面前燒掉了你賀蘭家的罪證。這世上只有我知道,我沒有冤枉你。”</br> “至于第三……”裴昱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才道,“青鸞武藝超群,哪怕斷了只胳膊,那四個廢物也近不了她的身。”</br> “我不知道那晚她去刺殺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在她尸身上,分明有被枯禪指點(diǎn)了穴的痕跡。能使這門工夫的江湖人不出五個,其中一個就是你賀蘭家的走狗,駱嚴(yán)舟。”</br> 駱嚴(yán)舟乃是武林之中排行前三的高手,以枯禪指和修羅刀在江湖上聲名鵲起。而他三十歲那年不知何故,竟開始替賀蘭家做事。</br> “怎么樣?這算不算證據(jù)?”裴昱緩緩地逼近了賀蘭舒,停在他身前五步處,突然冷笑了一聲,“這當(dāng)然不算。因?yàn)槟阗R蘭公子手眼通天,聯(lián)合當(dāng)時的大理寺卿端王,以調(diào)查的名義騙了青鸞的尸身去,又說青鸞有意施行詛咒,不光草草結(jié)案,還將她的尸身燒得干干凈凈。”</br> 他眼神里盡是不屑和鄙夷:“賀蘭舒,你走夜路的時候,不覺得背上發(fā)寒嗎?”</br> 賀蘭舒抿緊了唇角,目光里流轉(zhuǎn)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正要說什么,就聽見身側(cè)阮秋色輕輕地開了口。</br>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br> 賀蘭舒偏過頭與她對視,女孩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里卻再無方才的悠閑笑意,而是盛滿了難以置信,還有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br> “如果我說不是,”賀蘭舒聲音輕得近乎嘆息,“秋秋,你會相信我嗎?”</br> 阮秋色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裴昱一字一句說得嚴(yán)絲合縫,他不是沒有證據(jù),只是那些證據(jù)被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毀尸滅跡,阮秋色知道他不是說謊。</br> 可是賀蘭舒此刻的眼神坦蕩通透,含著一絲近乎懇求的悲色,讓她不忍心搖頭。</br> “罷了,”賀蘭舒見她垂眸不語,反而輕笑了一聲,“世子說得有理有據(jù),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罪人。何況是你呢。”</br> 他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了裴昱:“世子今日鐵了心要我的命,我沒什么好說的。只是請求世子讓我死個明白,您代高彬同我算賬,可以算是體恤下屬;可含光國一案,您以什么立場同我算賬呢?”</br> 裴昱喉間動了動,看著賀蘭舒,一言不發(fā)。</br> 賀蘭舒往前走了一步,聲音更沉了幾分:“就算含光國含冤覆滅,又與你有什么干系,能讓你破釜沉舟來找我算賬?今日我死在你手里,賀蘭家難道會放過你,還有鎮(zhèn)北侯府嗎?”</br> 裴昱仍是不語,賀蘭舒觀察著他的臉色,遲疑道:“難道你對那青鸞公主……”</br> “你不配喚她的名字!”裴昱突然大吼一聲,一個閃身上前,卡住了賀蘭舒的咽喉。</br> 他畢竟是驍勇武將出身,即便這幾年蟄伏京中,行止與紈绔無異,手勁卻也大大超過常人。賀蘭舒立時便被掐得面色通紅,無法呼吸,卻仍盯著裴昱的眼睛,從喉間擠出幾個字:“果、果然……你是為情……”</br> 阮秋色急忙上前去拉他,邊拉邊疾聲勸道:“裴昱你不要沖動,你殺了他自己也得償命,證據(jù)沒了可以再找,王爺也會幫你……”</br> 裴昱不動如山,任她怎樣拍拉他的手臂,也撼動不了一絲一毫。</br> 他陰沉著眼,看著賀蘭舒面色由紅轉(zhuǎn)白,幾乎要斷氣時,突然松開了手。</br> “我不會讓你死得這樣便宜。”裴昱冷聲道。</br> 賀蘭舒幾乎站立不穩(wěn),踉蹌著退了兩步,竟然看著裴昱笑了起來:“那請問世子,我怎樣死,才能讓您滿意?”</br> 裴昱思量片刻,摸上了腰間掛著的寶刀。</br> 他對著賀蘭舒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意,才不緊不慢道:“我要先斬?cái)嗄闶帜_,然后一刀貫穿你的肺。你不會立刻死去,只是血液浸滿了胸腔,你會覺得又疼,又喘不上氣,像一頭即將被屠宰的豬玀。”</br> “然后我會割了你兩腿間那玩意兒,聽說那能讓人痛不欲生。不過你痛不了很久,因?yàn)槲液芸炀蜁崎_你的肚腹,看看里面裝著的五臟六腑,到底是紅色,還是黑色。”</br> “最后我會剜出你的眼睛,如果你活的到那時候。”</br> 裴昱干脆利落地做了總結(jié),一雙眼像鎖定了獵物的鷹隼,準(zhǔn)確而又狠辣地落在了賀蘭舒身上。</br> 賀蘭舒臉色白了白,良久才低笑一聲:“世子計(jì)劃得周全,倒叫我恨不得立刻去死。”</br> “若我能想出更狠更毒的法子,我一定毫不猶豫,”裴昱冷笑一聲,目光極冷極寒,“即使是這樣,也難解我心頭萬分之一的恨。”</br> 阮秋色在一旁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她不知道還能怎樣勸他,想了半天,也只擠出一句:“裴昱,青鸞公主在天有靈,也不會愿意你搭上自己為她復(fù)仇的……”</br> 青鸞……</br> 聽到這兩個字,裴昱的眼睫顫了一顫。</br> 他想起初見之時,青鸞蟄伏在自己的寢宮,打算在敵軍將領(lǐng)攻進(jìn)來時,和他拼個魚死網(wǎng)破。卻不料進(jìn)來的是武藝強(qiáng)過她許多的自己,不出十招便將她生擒。</br> 國破家亡,父母親族盡皆自刎殉節(jié),她原本也做此打算,只是他快了一步,制住了她意圖咬舌自盡的下顎。</br> 含光國的覆滅是蒙受了天大的冤屈,是他盡力勸她,與他一同進(jìn)京,將那冤屈報(bào)呈給陛下,讓罪魁禍?zhǔn)踪R蘭一族受到懲罰。他承諾會護(hù)住她,在御前為她說話,助她報(bào)了亡國之恨。</br> 這原本只是少年郎自覺正義的一腔熱血,卻終究給了她一線希望,讓她心甘情愿地做了俘虜,隨他班師回朝。</br> 若那一日就讓她自絕于故土,會不會更好?至少她不會經(jīng)歷未來在京中所遭受的一切苦楚,不會就那樣任人□□踐踏,直至死去。</br> 裴昱閉了閉眼,知道即使重來一回,他也不會放她就那樣自盡。</br> 回京路途遙遠(yuǎn),囚車又行得不快,歷時將近兩月。</br> 他與她朝夕相對,又是一致的立場,漸漸也生出些若有似無的情愫。</br> 青鸞進(jìn)京面圣之心比他還要強(qiáng)烈,自不會想辦法逃脫,于是他也沒像對一般俘虜那般,日日將她關(guān)在囚車?yán)铩D橙招兄辽焦龋€應(yīng)她的請求,放她進(jìn)山澗沐浴。</br> 軍中只有她一個女子,裴昱無法,只能留在山溪不遠(yuǎn)處等她洗完。</br> 水聲泠泠,他周身的樹木山石上能看到流動的水波光影。心儀的女子就在他背后洗浴,少年人難免心猿意馬,有些坐立不安。</br> 就是在那樣分神的情況下,他腳腕一痛,低頭一看,卻是一條山中的青斑花蛇。</br> 青鸞聽他驚呼,撿了衣服披在身前就過來查看。含光國林木叢生,她對山中的毒物自然十分了解,一眼就看出那青花蛇身帶淫毒。她急急地告訴他,此蛇之毒,可以迷人心智,使人欲念大漲,需要男女交合才可解,否則不出一個時辰,便會血?dú)饽嫘卸觥?lt;/br> 青鸞此時未著寸縷,只用衣物遮掩了要害,更讓裴昱周身血?dú)夥浚瑤缀鯚o法自持。青鸞亦是急于為他解毒,幾乎沒有猶豫,就將身前最后一絲遮擋也扔在了一旁。</br> 從那之后,裴昱在心底暗暗發(fā)誓,此生絕不負(fù)她。</br> 他們順利回京,陛下大喜。青鸞作為俘虜,被幽禁于宮中偏殿,而他第一時間前去面圣,稟明含光國的冤屈。</br> 卻不料陛下顧左右而言他,在他幾次三番地請求下,終是道出,覆滅含光國,原本就是他與賀蘭家合力定下的計(jì)謀。只因含光國山中的錫礦,足以讓我朝國庫充盈,才能在征西一役上更無后顧之憂。</br> 他不知要如何告訴青鸞這殘酷的真相,作為將領(lǐng),他亦是沒有去見俘虜?shù)臋C(jī)會,只是在回京第七日,陛下的晚宴上,派自己的親信去偏殿解救青鸞,卻不料含光國的細(xì)作比他快了一步。</br> 他那時也不過十六歲,只想著先將人劫出來,等父兄回朝,再從長計(jì)議。卻不料他從酒宴回來,得知的是青鸞已然失蹤的消息。</br> 他知道是自己沒有兌現(xiàn)承諾,讓她失望了。但他仍存著一線希望,可以跟她解釋,告訴她不是他不想幫她,只是要等,要等自己更有權(quán)勢的父親,更具謀略的表哥回來,一定能想辦法幫她沉冤昭雪,懲戒惡人。</br> 可他先等到的,是她遍體鱗傷,殘破不堪的尸身。</br> 裴昱的喉頭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嗚咽,再睜開眼時,已是雙目赤紅。他死死盯住了賀蘭舒,拔出刀來,一步步向他迫近。</br> 他已經(jīng)遲了四年,但終是等到這一天了。</br> “世子,我手無寸鐵,你這樣倒像是在欺負(fù)人。”賀蘭舒目光沉沉,卻仍能鎮(zhèn)定地說出話來,“何不給我一個與你公平較量的機(jī)會?”</br> 裴昱冷笑一聲:“你想拖時間也該找個像樣的借口。我夜探敵營取敵將首級時,你還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呢。”</br> 他話音剛落,便有馬蹄聲朝懸崖而來。阮秋色滿懷希望地回身看去,是十一二個通身黑衣的人,正朝這邊奔來。</br> 她又去看賀蘭舒的臉色,卻見他面色更白了幾分,就知道來的都是裴昱的人。</br> “你那些護(hù)衛(wèi)的微末功夫,能敵得過我訓(xùn)練有素的近身親隨?”裴昱嗤笑一聲,將刀拖在地上,一步一步逼近了賀蘭舒,“沒人能救得了你,哪怕真有人來,來一個,我殺一個。”</br> 阮秋色看他目光決然,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動手,她瞬間想起的,卻是衛(wèi)珩在車?yán)镎f過的那句:“我不會讓裴昱出事。”</br> 衛(wèi)珩與裴昱自小一起長大,在裴昱混跡于京中紈绔之間以前,他們的感情應(yīng)該是極深厚的。</br> 如今裴昱打定主意要手刃了賀蘭舒,自己也得賠上性命,保不齊整個鎮(zhèn)北侯府都要受到牽連。到那時候,衛(wèi)珩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吧。</br> 一想到衛(wèi)珩脆弱無助的樣子,阮秋色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飛身一撲,攔在了裴昱的刀前。</br> “讓開。”裴昱冷冷開口,眼底流竄著瘋狂的殺意,“否則我連你一起殺。”</br> “裴昱,你聽我的,”阮秋色目光懇切,急聲說道,“你不能這樣解決問題,賀蘭舒若真有罪,自有律法懲戒他,你表哥也會……”</br> 裴昱手腕一動,那把戰(zhàn)場上砍下過無數(shù)敵軍首級的鋼刀,瞬息之間便被他揮起,直指阮秋色的面門,帶起的刀風(fēng)讓她鬢邊的碎發(fā)微微一動。</br> “我憑什么聽你的?”他一字一頓,說得如同嗜血的修羅,“讓開。”</br> 阮秋色閉上了眼,面前是裴昱的鋼刀,身后是他親隨噠噠的馬蹄,她知道自己回天乏術(shù),一時間整顆心都沉了下去。</br> 衛(wèi)珩一路疾馳,上山的路被他跑得如履平地,身下的駿馬奮力驅(qū)騁,脖頸上滲出帶著血色的汗滴。</br> 衛(wèi)珩俯身,安撫地貼在剎雪耳邊,對它說了聲抱歉,手上的馬鞭卻揮得更重了幾分。他一路飛馳進(jìn)了杏林,這里的戰(zhàn)局已然結(jié)束,地上橫七豎八都是賀蘭府的護(hù)衛(wèi)。</br> 他心下一沉,看清了地上的馬蹄印,便驅(qū)著剎雪,向著懸崖的方向奔了過去。</br> 離得老遠(yuǎn),就看見裴昱的親隨坐在馬上,合圍住了懸崖突出的那塊平臺。</br> 人馬稀疏處,還能看到裴昱一手執(zhí)刀,目光陰狠地指著阮秋色。</br> 而她雙手大張,將賀蘭舒護(hù)在了身后。</br> 衛(wèi)珩縱馬狂奔,在裴昱親隨的包圍圈邊翻身下馬。</br> 他馬鞭一甩,周身煞氣迫人,那些親隨在軍中本就也是他的下屬,俱都愣了一愣,一時間竟無人敢攔。</br> 他匆匆朝著平臺上的三人奔去,心中翻騰起復(fù)雜難言的情緒,大半是慶幸——一切都還來得及;可看到阮秋色這樣不管不顧地護(hù)著賀蘭舒,又有些微煩悶涌了上來,壓也壓不住。</br> “裴昱,你必須聽我的。”</br> 衛(wèi)珩聽見了阮秋色清脆的聲音。明明是害怕的,聲音里還微微有些發(fā)顫,可她又說得斬釘截鐵,有種不容分說的氣勢。</br> “你必須聽我的,”阮秋色睜開眼,直直地對上裴昱血紅的眼睛,一鼓作氣道,“因?yàn)槲沂悄阄磥淼谋砩!?lt;/br> 衛(wèi)珩的腳步頓在了原地。</br> 看到裴昱臉上一瞬間的怔愣,阮秋色趕緊趁熱打鐵:“我跟你表哥兩情相悅,成為你表嫂是早晚的事。俗話說長嫂如母,我作為你半個娘親,看你這樣執(zhí)迷不悟,當(dāng)然會很發(fā)愁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