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危險
“王爺,發(fā)生什么事了?”時青不敢耽擱,一邊遣了侍從去牽馬,一邊疾步跟上衛(wèi)珩,不解地問。</br> 衛(wèi)珩的理智被時青的聲音拉回了幾分,他猛然驚覺自己方才亂了方寸,急忙頓住腳,閉了閉眼。千頭萬緒在他腦中交匯在一起,隱隱指向了一種可能,但其中又有些模糊不清的部分,還需要驗證。</br> 衛(wèi)珩的眼睛再睜開時,神色已經(jīng)恢復了清明:“衛(wèi)朗呢?”</br> “衛(wèi)朗公子方才受了鞭刑,暈過去好幾次,都讓用冷水潑醒了。打到八十鞭時徹底暈死了過去,先抬回牢里,明日繼續(xù)行刑。”時青沉穩(wěn)道。</br> 那就是問不出什么了。</br> 衛(wèi)珩眉心皺得死緊,轉(zhuǎn)身走回地牢,對著愣在一旁的水芝沉聲問道:“那四人對你行那禽獸之事時,可曾提到過什么?與那含光國公主有關(guān)。”</br> 水芝渾身一顫,眼里涌出些淚來。</br> “若非萬不得已,本王不會問你這些。”衛(wèi)珩握緊了拳頭,“請你務(wù)必仔細回想。”</br> 三年多前的那一夜,每分每秒都是噩夢般的煎熬。她當時驚恐萬狀,自然不會過多留意那些人說了什么。這幾年她努力壓制著自己不去回想,如今被衛(wèi)珩問起,也只得忍住巨大的痛苦,仔細回憶腦海里零零散散的細節(jié)。</br> “我……我想到了,”水芝沉思了半晌,才咬牙道,“那日第一個……第一個來的是葉之誠,他們說……”</br> 葉之誠在他們幾人中最為瘦弱,被其余三人推著上前,壓在了她身上。那幾人在一旁嬉笑著說:“上次辛苦你殿后,那娘們被我們干昏了,跟死人沒什么兩樣,這次哥幾個就讓你先爽爽。”</br> 葉之誠一邊撕扯著她的衣服,一邊在她頸上亂啃,還回頭沖那幾人笑道:“那娘們醒著也是動彈不得,你們能爽到哪里去。”</br> 水芝面皮薄,咬牙說了個大概,已經(jīng)羞恥得滿臉通紅。紅藥在一旁聽得目眥欲裂,只恨自己不能親手扒了那些禽獸的皮。</br> “果然如此。”衛(wèi)珩沉吟片刻,對著水芝道了句謝,轉(zhuǎn)身奔出了地牢。他疾步走出大理寺,侍從已經(jīng)牽了兩匹馬等在門口。</br> 衛(wèi)珩飛身上馬,對時青吩咐道:“讓暗衛(wèi)速速趕去玉凰山,找到阮秋色他們。”</br> 時青點頭應(yīng)了:“那王爺你?”</br> “我去一趟鎮(zhèn)北侯府,稍后追上你們。”衛(wèi)珩雙腿一夾馬腹,話音未落,馬已經(jīng)奔出了幾丈遠。</br> ***</br> “賀蘭,你們家這杏林可真大啊。”阮秋色置身林中,已經(jīng)走了一刻鐘,前后左右還都是一片杏樹,一眼望不到頭,不禁有些感慨。</br> 賀蘭舒走在前面,為她拂開低處的枝丫:“這整片山頂,除了東邊的別苑山莊,全都是杏樹。”</br> 杏林的中心有座涼亭,亭中的石桌上擺放著幾樣點心,比尋常鋪子里賣的要精致許多。</br> 阮秋色跟著賀蘭舒過去時,正覺得有些口渴,就拿起桌邊小爐上溫著的熱茶倒了一杯,剛捧在手里聞了聞香氣,眼睛就亮了幾分。</br> “這茶好香啊。”她淺淺嘗了一口,微微瞇了眼道,“喝著是烏龍茶的口味,但又有隱隱的杏子香氣。”</br> 賀蘭舒微笑道:“這茶用甜杏汁炮制過,正適合女孩子喝。”</br> “好巧的心思,”阮秋色又呷了一口,聲音輕快,“那桃子,葡萄,荔枝這些水果,不也可以入茶?”</br> “是啊,”賀蘭舒輕笑一聲,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只要你喜歡。”</br> 阮秋色覺得他的目光與旁人看她很是不同,讓她想起阮清池偶爾滿含寵溺的眼神,卻又多了些什么。她心里有幾分不自在,忙從桌上拿了塊點心。</br> 這點心是淺淺的粉色,也做成杏花的樣子,層疊的酥皮里裹著酸酸甜甜的杏子醬,入口十分清爽。</br> 阮秋色吃了半塊點心,才對上賀蘭舒的眼睛,笑道:“今日是全杏宴嗎?不光有花,各種吃食里也都帶了杏。”</br> “既然是賞花,當然要賞個徹底。”賀蘭舒執(zhí)了桌上的酒壺,給她倒了一小杯,“再嘗嘗這杏花酒,去年就釀下的,醇得很。”</br> 阮秋色舌尖生出些饞意,毫不猶豫地接過杯子一口飲下,入口盡是杏子的甜香。</br> 她舒坦地嘆了口氣,就看見賀蘭舒眉眼含笑地望著自己,那種不自在的感覺又來了。</br> “賀蘭,”阮秋色垂下眼睫道,“我一個女孩子,喝酒喝得這么爽快,你不覺得奇怪嗎?”</br> “爽快有什么不好?”賀蘭舒挑了挑眉,又給她倒了一杯。</br> “就是……男人不都覺得,女孩應(yīng)該有個女孩樣嘛。”阮秋色悶聲道。</br> “可我覺得,”賀蘭舒一手支頤,偏頭看她,“女孩就該是你這樣啊。”</br> 看見阮秋色瞪大了眼,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他輕笑了笑,一本正經(jīng)道:“我從小喜歡的女孩子,就如秋秋這般。”</br> 他說得這樣坦率,倒叫阮秋色愣了愣。她想了想,又試探著問了一句:“那你現(xiàn)在還喜歡她嗎?”</br> 賀蘭舒看著她,目光似是有一瞬的失神,半晌才輕聲回答她:“我一直很喜歡她。”</br> 想到她與賀蘭前幾日才認識,阮秋色松了口氣,又喝了一杯杏花酒,才沒心沒肺地笑了:“你長得好看,性子又好,還這么有錢,那姑娘一定也喜歡你的。”</br> 賀蘭舒沒回答,只是一邊給她倒酒,一邊狀若無意地問了句:“有人說你這樣不好嗎?”</br> 阮秋色想起衛(wèi)珩那日的回答,重重嘆了口氣,將下巴枕在手臂上:“是啊。那人說我不該去與男人喝酒,也覺得女人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要把名節(jié)什么的看得比天還大。”</br> 她枕著胳膊郁悶了一會兒,突然抬頭看著賀蘭舒問道:“賀蘭,你說怎么才能改變他這樣的想法呢?”</br> 賀蘭舒輕輕飲下一口茶:“為什么要改變?”</br> 阮秋色看著他猶豫了片刻,小聲說了句:“因為……喜歡他呀。”</br> 賀蘭舒垂下眼睫,斂住了眸中的神色。再抬頭時,依然笑得清朗柔和。</br> “男人是不會改變的。”他神色溫柔,說出話卻十足潑人冷水,“你應(yīng)該去喜歡更欣賞你的人。”</br> 阮秋色還想說什么,卻被賀蘭舒抬手打斷了:“要不要吃點東西?你起來之后還沒吃飯吧。”</br> 見阮秋色摸著肚子訕訕地笑了笑,他拍了拍手,示意仆從上菜。</br> 等了許久,卻沒有人來。</br> 四下里靜謐無聲,一道尖嘯破空而來,閃著寒光的羽箭從天而降,斜斜地插入距離涼亭不遠的泥土中。</br> 阮秋色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了兵刃交接的廝殺聲,她心下大驚,無助地望向賀蘭舒,卻見他臉上也滿是驚訝的神色。</br> 二人正面面相覷,卻見一名侍衛(wèi)匆匆而來,跑到?jīng)鐾み吂笆值溃骸肮樱滞鈦砹巳鄠€蒙面黑衣人,手持箭弩,意圖不軌。您帶來的護衛(wèi)正在全力抵擋,請公子速與我來,山莊里安全些。”</br> 他說著便奔在前方帶路,賀蘭舒拉過阮秋色的手,急急地跟在了后面。</br> 林木漸稀,眼前卻沒出現(xiàn)莊園的影子。</br> 賀蘭舒警覺地剎住腳步,前方帶路的侍衛(wèi)卻比他更快,一個回身,刀已經(jīng)架在了他頸間。</br> “公子請,”他聲音冰冷刻板,“前方有人在等您。”</br> ***</br> 玉凰山在盛京近郊,快馬不到一個時辰的路程。這山也不過百丈,踏馬行至山頂,半個時辰就可以抵達。</br> 衛(wèi)珩胯|下的駿馬剎雪乃是千里良駒,還沒行至山腳,就追上了時青他們。</br> “王爺,前方若有危險,請您與我們同行!”時青見他去勢不減地向玉凰山奔去,便在他身后疾呼。</br> 衛(wèi)珩頭也不回地越過了眾人,馬鞭狠甩了一記。</br> 他猜得果然沒錯。四年前那日深夜,含光國公主跳下城樓一案,朝廷對外秘而不宣,草草結(jié)案,記錄亦是含糊不清,只寫了守城的衛(wèi)兵被公主打暈,接著第二日便發(fā)現(xiàn)了尸體。</br> 而他推測出那日公主受辱,故而意圖自盡,原是合乎情理的。</br> 可按照紅藥的說法,含光女子向來不重名節(jié),絕不會因為被奸污就要立刻尋死。那么公主之死,就只剩了一種可能——她是被那四人扔下去的。這就說明她在被那四人奸污時,極有可能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br> 這一點也在水芝方才的回憶中得到了印證。那公主從一開始遇到四人時,已然動彈不得,最后更是昏了過去,那么她是如何給那些人下的蠱毒?</br> 他一直覺得有些奇怪,蠱毒的用法會是怎樣的復雜,才只流傳于含光國皇室之手?</br> 而且這樣厲害的毒物,可以長久地潛伏在人體內(nèi),操控人心,原本應(yīng)該大有可為,在密報中頻繁出現(xiàn)。而秘府里有載的卻只有含光國女王的故事,并且只用在了她的幾任丈夫身上。</br> 這樣便只剩下一種可能了。</br> 這所謂的蠱毒,也就是“情絲繞”,原本就是依附于公主的身體,而下毒的方法……</br> 應(yīng)是在男女交合時,種在了男方身上。</br> 倘若真是這樣,那阮秋色與賀蘭舒此時的處境就變得分外危險。因為中毒的除了那四個無惡不作的紈绔,還有另一個人。而以他對那人的了解,他身中蠱毒,絕不會是因為奸污了含光國公主。</br> 若真是如此,那人此刻便只會有一個念頭,為公主復仇。</br> 而他處心積慮地出手,賀蘭家的護衛(wèi)定是抵擋不住的。</br> 那人就是……</br> “裴昱?”</br> 阮秋色愣愣地看著杏林盡頭,玉凰山的懸崖邊站立的人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